殯儀館在縣城郊外一個比較偏僻的地方,平時很少有人去,也很少人關注到,偶爾路過的時候會看到一根高聳入云的煙囪。這個地方不是什么人人趨之若鶩的地方,但又是每個人一生中不得不來的地方,在這上班的人跟死人打交道比較多,等于在通往黃泉路的半道上,讓人感覺又神秘又恐怖。
    八點半的時候,王忠開車把丁曉峰和史鑫送到殯儀館,來到殯葬中心等候。雇傭的殯葬公司來了幾個人,給丁曉峰介紹火化的流程。流程還挺復雜,先要把尸體從冷庫里取出來,確認后瞻仰遺容,然后殯儀館還有個簡單的告別儀式。
    舉辦完儀式,人才會被送進火化爐里燒掉。在等待的這段時間,有個指定燒紙的地點,舉行祭祀儀式,燒紙,哭喪,然后等待,拿到骨灰之后,裝殮進骨灰盒,由指定親人簽字臨走,帶回家里放進靈堂。
    當然,如果是城市里,沒有公墓埋葬,可以寄存在殯儀館,每年繳費即可。需要介紹的是,在一些城市里,墓地是非常昂貴的,巴掌大一塊地方就要好幾萬,大城市甚至需要幾十萬,上百萬,而且墓地也是有時限的。總之,很貴。現在絕大部分人,真的是活不起,更死不起,死了想找個窩棚也得交錢。沒錢怎么辦?沒錢就只能像處理死狗死貓一樣,被隨便扔掉了。
    真是沒想到,人死了還這么麻煩,而且還要花這么多錢。那要是沒錢呢,沒錢人連死都不敢死了嗎?丁曉峰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殯葬公司的人苦笑了一聲,說道:可不是嗎,現在就有很多人死不起。有些人以為把人送到火葬場,往爐子里一扔就完了。可哪有那么簡單,不光火化要錢,尸體停在冷庫里也是按小時繳費的,一個骨灰盒最便宜的也要好幾百塊,等到交錢的時候這些人就傻眼了。拿不出錢來,人只能躲了。
    就是啊,沒錢可不就只能躲了,換了我也一樣。丁曉峰也跟著苦笑,擱在自己家以前,這幾千塊錢還真是拿不出來。
    殯葬公司的人說道:你躲得了嗎?死人的債最好不要欠,這個很不吉利。殯儀館燒完尸體,會把骨灰裝殮起來,寄存在館里,等著你來取,等你來取的時候,連本帶利都得一并交了。活人嘛,總要顧及點顏面,社會輿論也會監督的,除非你能一輩子不回家,裝得什么都不知道。可只要是個人,自己能心安嗎?
    說得也是,換了我肯定是不會心安的。可是那兩個畜生就心安了,她爹死了,丁曉麗那個王八蛋也沒見到人影。這個畜生,有機會見到她,老子非得親自動手對付她。丁曉峰咬著牙說道,想起丁曉麗和徐新明,一股邪火又升騰起來。
    正說著,沒想到丁曉峰居然看到丁曉麗和徐新明走了過來,兩人看到丁曉峰也沒什么好臉色,臉不是臉鼻子不是鼻子,一臉的嫌棄。
    我以為你們裝死不會露面呢,沒想到還算有點良心,知道你爹死了來看一眼。丁曉峰看到這兩個人也沒什么好話,尤其是兩人的嘴臉,顯然從來沒有內疚過,而是扛不住輿論壓力,不得不出面。WwW.ΧLwEй.coΜ
    丁曉麗冷冷地說道:你會說人話嗎?不會說你就把嘴閉上!
    怎么,不愛聽?對你們兩個人,我能有什么好話。我倒還想問你,那張銀行卡是不是你們晚上去偷的?
    丁曉峰真的懷疑就是這兩個人干的,別的人怎么可能從老兩口嘴巴里掏出銀行卡密碼呢。而且這兩人有過前科,上次拿走十萬塊錢就是從卡里直接取出的,密碼他們是知道的。
    你胡說什么呢,怎么可能是我們偷走的。我們還懷疑是你偷走的呢。這種事,只有你這種六親不認無情無義的畜生才干得出。丁曉麗像是被踩了尾巴,一下子就炸了。
    別忘了,那些錢可都是我給他們的,是我的賣身錢,我犯得著去偷嗎?我要真想要,直接拿走就是了,因為那本來就是我的錢。你們兩個別嘴硬,這個案子我已經上報給公安局刑警隊了,刑警已經開始調查,很容易就抓到拿走錢的人。我把丑話說在前面,如果真是你們拿走的,就準備給他陪葬吧,你們一家子都活不成。
    丁曉峰放了狠話,這事他干過一次,不妨再干一次。他算是總結出來了,對這種人絕對不能示好,他們會得寸進尺。反而你不把他們當人看,他們倒犯賤,在你面前示好。
    不是我們,絕對不是我們。二狗,你可千萬別亂來了。你那次到家里鬧過一次,我們在村里已經抬不起頭來了,你要再來一次,我們還活不活了?果然,徐新明趕緊服軟了,丁曉峰那一次是把他的病給治好了,丁曉麗還端著自己的身份放不下來。
    丁曉峰點點頭,說道:最好不要是你們,我也不想把你們怎么樣。但這個賊一定要揪出來,不能輕饒了他。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是自古的規矩,我不能裝作什么都不知道。
    這事等辦完喪事再說吧,現在不是報仇的時候,先把人埋了,入土為安。哎,家里出了這樣的事,真是作孽啊。徐新明垂頭喪氣說道。
    好了,時間到了,我們進去吧,最后看一眼,就該送去火化了。殯儀館的人催促道。
    火化完之后,丁曉峰交了錢,拿到骨灰盒,簡單在指定的地點燒了點紙錢。
    這個時候到了丁曉麗的表演時間,她突然趴在地上失聲嚎啕大哭起來,哭得撕心裂肺,驚天動地,連徐新明也跟著嚎啕大哭起來。丁曉峰卻一滴眼淚都沒掉,也不覺得傷心,看著兩人的表演,他覺得特別的荒誕。
    他們是真的傷心嗎?肯定不是的,人活著的時候漠不關心,沒盡一天孝,死了突然就難過了?
    這不可能,只能說這是他們這些人的生存哲學,天生的戲精。他們活著每天都像是在演戲,也不知道演給誰看,觀眾是誰?是自己嗎?難道他還不清楚這兩個貨是什么成色,他們能把老兩口的棺材本拿走,怎么可能在乎他們的死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