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公安局出來,丁曉峰坐進車里,好半天不想說話,又生了一肚子悶氣。
麗水縣這個鬼地方,人民愚昧,政府不作為,正常的事到了這個鬼地方就變得不正常。警察不辦案,那算哪門子警察?丁曉峰真的很想有朝一日自己當這個縣的一把手,好好整治一下這種官僚主義作風。
宋鐘從公安局沖出來,看到丁曉峰的車還沒走,馬上跑到車門口敲門,一臉的焦躁。
宋隊長,還有什么事嗎?丁曉峰搖下車窗,眼睛盯著宋鐘問道。
宋鐘急忙說:丁總,你這是干嗎啊,還沒說兩句話怎么就走了。這個案子我們正在查,很快就會有結果。你稍微安心一點,抓到人我們會及時告知你的。
案情本身并不復雜,只要你們的辦案人員稍微用點心很容易就查出來??晌揖筒幻靼琢?,為什么你們就是不愿意查。辦案本來就是你們的工作,對自己的工作都不上心,你們整天在忙什么呢?丁曉峰實在是無法理解他們的邏輯,這件事搞得這么復雜,到底是為什么呢。
宋鐘無言以對,這個案子他確實沒上心,壓根就沒派人去查。刑警隊主要負責的是大案要案,這個案子實在太小了,當地派出所就可以處理,讓他們去查,總感覺大材小用,用大炮打蚊子??墒乾F在苦主上門了,自己再推諉就說不過去了,局長那里也沒法交代。
我知道,你們看不上這樣的小案子??汕逅偱沙鏊矝]當回事,難道幾萬塊錢就不算錢,一個人死了就當什么事都沒發生過?你們可以不在乎,但是我不能不在乎。丁曉峰說道,心里一股邪火總算找到了發泄口。
宋鐘急忙解釋道:理解,我理解,畢竟是死了爹,誰能不上心呢。這樣,你再給我一天時間,我保證查個水落石出,這總可以吧?
一天?行,那就一天時間,一天后你給我消息。抓到這個人絕對不可以輕饒,一定要讓他把牢底坐穿了。媽的,老子這幾年簡直走背字,干什么都不順,不是這個事就是那個事。原本想讓他們老兩口過幾天好日子,誰他媽知道享不了福,反而把命給搭進去了。想到這個事我就來火,這人命要是賤,神仙都幫不了。丁曉峰恨得可謂咬牙切齒。
宋鐘這才如釋重負,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有點感激地看著丁曉峰。丁曉峰輕蔑一笑,讓王忠開車離去。他實在是不明白,這些人到底咋那么想的,本來很簡單的事,搞得這么復雜。好言相說不行,非要人給他們臉色看才肯辦事,這不是賤皮子性格嗎。
從公安局離開后,丁曉峰回了齊宏在麗水縣的大別墅,自己下廚炒了幾個菜,拿了一瓶酒,跟王忠和史鑫喝上了。這頓酒才是他愿意喝的,喪事的酒他是一口都沒動,實在沒心思跟那些人坐在一起喝酒。
他現在是越來越不愛跟人打交道,所謂的人情世故處處充滿了世俗的算計,不是這個坑就是那個坑,唯獨他最在乎的感情是沒有的。
王哥,鑫哥,你們說,為啥現在會變成這個樣子。各個都把我當肥羊,包括自己的親生母親都惦記著算計我。原本我以為改變了命運,起碼親人會跟著受益,我也很愿意幫助她們,可是為什么他們嘴上不說,行動上卻處處想在我身上割點肉。他們以為我比他們還傻嗎,什么都看不出來?丁曉峰借酒澆愁,心里一肚子委屈,憋得十分難受。
王忠長嘆一口氣,無奈地說道:其實這個問題我也鬧不懂,也覺得很不可思議。只能說,人窮得時間長了,得了窮病,腦子都壞掉了。這種病最難根治,不是錢能解決的問題。你應該慶幸,你從這個惡性循環的窩子里出來了,哪怕再次受窮,你會跟這些人不一樣。
對,沒錯。人窮其實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關鍵是這個腦袋窮,肚子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沒有,真交給他們一把致富的金鑰匙,他們也不會用,甚至有可能扔掉。走出一方小天地太重要了,胸襟和格局,還有覺悟上不去,再多錢都沒用。史鑫附議道。
丁曉峰昂起頭喝下一大杯酒,感覺這酒真他媽苦澀,喃喃自語道:是啊,我是該慶幸。可是跳出來了才發現自己這么孤獨,身邊居然連一個親人都沒有了。從小到大,我都是自立的,小學上學第一天我是自己去學校的,沒有人送我,也沒有人陪伴我。你們不知道,我是多么渴望親情,希望被人庇護,可是這東西卻偏偏沒有。
哎,好了,姑爺,我們知道你心里苦,這不有哥們陪著你嗎。我們雖然不能給你親情,但起碼能給你情義。知足吧,大部分人一輩子都渾渾噩噩的,什么都分不清。你是看得太清楚了,所以才痛苦。王忠拍了拍丁曉峰的肩膀安慰道。
是啊,人類的痛苦大多來源于自己的無能,丁曉峰此刻就是感覺自己是如此的無力無能。無論怎么努力,他什么都改變不了,只能眼睜睜看著這些人在惡性循環里打滾。他很想把他們從這個死結里撈出來,可是人家壓根就不想出去,待在里面才是最舒服的,干著急卻一點辦法都沒有,你也只能徒呼奈何。
那就這樣吧,我只能視而不見,躲遠一點。你們別以為我多么在乎名聲,在乎別人怎么看待我。其實我從來就不在乎這些,自從我把自己賣出去,就什么都不在乎了,我還會在乎他們怎么看我嗎?我真正在乎的,是活得有點尊嚴,體面一點,不要像螻蟻一樣。明明那么可憐,還那么在乎自己的面子和自尊心。可憐,可笑,又可悲。可是這又是大部分人的現狀,不自知而已。丁曉峰這回真正掉了幾滴眼淚,為如此不堪的命運和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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