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致馨香的廂房內(nèi),雕花大床上正躺著一名昏迷著的少女。少女細(xì)眉死死地凝了起來,緊閉著的眼里不斷滑落淚水,蒼白的唇瓣抿到了一起,偶爾泄露出細(xì)細(xì)的啜泣。</br> 李澈在一旁緊皺著眉頭看著床上躺著的人,心底不知為何緊緊地抽了一下。</br> “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說已經(jīng)沒事了嗎?”他低沉的嗓音開了口,隱隱地帶著怒氣。</br> 身后的大夫彎低了身子說道:“回王爺,這位姑娘的傷勢確實(shí)已經(jīng)沒有大礙了,至于她為什么還是昏迷不醒且如此,老夫真的是不知。”</br> 李澈一個轉(zhuǎn)身走到了桌子旁坐了下來,他喝了口茶試圖平息自己心中那種莫名的焦急感,卻沒有任何功效,惱怒之下他重重地放下了茶盞:“都給我出去!”</br> 屋內(nèi)的丫鬟和大夫被嚇得抖了抖身子,最后恭敬地退了出去。屋內(nèi)只剩下了李澈一人,他起身踱了一會步,最后走到了床邊坐下來。</br> 床上的少女臉色蒼白得不得了,淚水打濕了兩旁的發(fā)絲。李澈的大掌觸上了她的臉龐,輕柔地替她擦拭起了淚水,眼中帶著前所未有的憐惜。</br> 他想起昏迷前她說的那句話,不禁一時(shí)忘掉了自己憂慮的心思笑了出來,難怪她不承認(rèn)自己是悟空,原來是怕麻煩。他確實(shí)是個麻煩,而這次又是她救了他。李澈面上帶上深思,唇角微微勾起。滴水之恩當(dāng)涌泉相報(bào),不是嗎?</br> 這時(shí)少女的嘴唇微微張了張,似乎說了什么話。</br> 李澈連忙俯下了身子,卻沒能聽清楚她說了什么,再看向她的時(shí)候卻發(fā)現(xiàn)她眼淚流得更急,此刻的她沒有一絲平常的悠閑自在,而是比平常的女子更為脆弱。</br> 他欣賞那個在他面前巧舌如簧的聰慧女子,可眼前這個柔弱的她也叫他移不開視線。</br> “拓……”林立夏的口中終于清晰地吐出了一個字。</br> 李澈原本柔和的臉色在聽到這個字以后冷了下來,拓?</br> 拓是誰。</br> 李澈伸手握住了林立夏放在被子外的手,緊緊地握住。</br> 門外敲門的聲音響了起來。</br> “王爺?”柔柔的女聲喊道。</br> 李澈沒有松開自己的手,仍舊維持著那個姿勢,淡淡地回了一句:“進(jìn)來吧。”</br> 門被推了開,接著一個穿著白色長裙的女子走了進(jìn)來,看她長相秀美,氣質(zhì)也是難得的淡雅。她將自己手中的托盤放到了桌子上,走到李澈的身邊,雙手輕輕地搭上了他的肩膀:“王爺不必?fù)?dān)心,大夫不是說過了嗎,這位姑娘沒事的。”</br> 李澈緊皺著的眉頭松了松:“郁娘,她一直淚流不止,這是為何?”</br> 郁娘看了一眼床上的少女說道:“大概是夢到了什么傷心的事情吧。”</br> 李澈聞言心情更加郁結(jié),傷心,為了那個叫拓的人?!</br> “王爺,”郁娘柔柔地開了口,“這位姑娘到時(shí)辰喝藥了。”</br> 李澈身子仍是動都不動:“把藥端多來,我來喂她喝吧。”</br> 上次他受傷的時(shí)候是她一直照顧他,這次她是為了救他而受傷,他似乎總是欠了她。</br> 郁娘聞言微微一愣,隨后溫婉地笑了起來,看來王爺對這位姑娘放了點(diǎn)心思呢。她聽話地端來了藥遞給李澈,李澈將林立夏扶起躺在了自己的懷中,拿著勺子喂了起來。</br> 林立夏也算是配合,雖然是昏迷可還是輕啟了嘴一口一口地喝了下去,只是唇邊依舊有少量藥汁流了下來。</br> 一旁的郁娘見狀拿出了繡帕想要替她擦拭,卻看到李澈先一步用袖子輕柔地替她擦拭了起來。郁娘心中劃過苦澀,可另一方面又安慰著自己說道,王爺這又不是第一次了,只要在他身邊最久的是自己,這些又算得了什么?</br> 終于一碗藥見了底,李澈將空碗遞給了郁娘,又小心翼翼地將林立夏放到了床上,仔細(xì)替她蓋上了薄被。</br> “王爺。”黑鐸此時(shí)出現(xiàn)在了門口。</br> 李澈起身對郁娘說道:“你留在這里好好照顧著她,醒了馬上派人告訴我。”</br> 郁娘點(diǎn)了點(diǎn)頭。</br> 李澈轉(zhuǎn)過身走了出去,房間里只剩下了郁娘和床上昏迷著的林立夏。</br> 郁娘俯下身子仔細(xì)端詳著林立夏,過了好一會她才一臉溫婉地起了身,似乎根本沒有過剛才那樣不安的心思。</br> “怎么樣?”李澈大步邁開了步子,對身后的黑鐸問道。</br> “回王爺,當(dāng)時(shí)一共逃了三個人,抓回了四個活口,另外一個則是當(dāng)場失命。”黑鐸說道,“屬下將當(dāng)時(shí)的幾個刺客帶回了莊里想要審問,但是在半路的時(shí)候四人都毒發(fā)身亡。”</br> 李澈星眸瞇了瞇,心中怒意橫生,預(yù)謀行刺,毒發(fā)身亡,閻王閣到底是受了誰的指示!</br> “王爺,當(dāng)時(shí)你下了如水樓后,樓下便有人上來通報(bào)說是起了糾紛,我?guī)е绦l(wèi)下去卻也碰上了刺客,刺客似乎就是趁亂出手,拖延時(shí)間,樓下的人被嚇得四處逃竄,我們因不敢傷及無辜只能與他們苦苦糾纏。而樓上九皇子也受到了刺殺,一時(shí)之間亂得不可開交,等我處理好那邊的事情趕到的時(shí)候,才知道王爺被那么多人圍攻。”黑鐸自責(zé)地說道。</br> 李澈走到路旁摘落了樹枝上的綠葉:“小九也受到了刺殺?”</br> “嗯。”黑鐸點(diǎn)了點(diǎn)頭,“九皇子那時(shí)候確實(shí)是受到了刺殺,只是他那兩個丫鬟竟然也是武功在身,加上后來又有一紅衣女子出手搭救,身邊的侍衛(wèi)也不少,所以才沒有受傷。”</br> “那后來的幾個黑衣人是什么身份你可查清楚了?”李澈想起那幾個出手搭救的黑衣人,他們又會是哪路人?</br> 黑鐸搖了搖頭:“那幾個黑衣人屬下真的是毫無頭緒,不知他們?yōu)楹纬鍪执罹韧鯛敗!?lt;/br> 搭救他?李澈想起了那時(shí)悟空受傷了以后那幾個人才慌忙跑過來的場景,他們真的是來救他的嗎。</br> “黑鐸。”李澈眸中閃過暗光,“你先下去吧。”</br> 黑鐸應(yīng)了聲是便退了下去,只留下李澈看著一樹繁茂的夏綠久久不見動彈。</br> 林立夏有些迷惘地看著眼前的房子,這里是哪里,為什么感覺這么熟悉?</br> “立夏,快起來,我今天帶你去學(xué)校報(bào)到。”</br> 林立夏皺了皺眉,是在叫她嗎?</br> 這時(shí)有童聲接了口:“奶奶,我自己去好了。”</br> 林立夏頭疼地敲了敲自己的腦袋,剛才叫“立夏”的是誰,那個小孩子又是誰?</br> “立夏乖,奶奶帶你去。”</br> 奶奶?林立夏聞言愣了一愣,她再次看了看眼前的房子,這,這好像是她小時(shí)候住在Y縣時(shí)的舊房子?她激動地想要推開門,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體直直地穿過了門。</br> 林立夏呆呆地看著自己的手,怎么會……</br> “奶奶,你今天在家休息,我自己去,我已經(jīng)不小了!”一個梳著馬尾辮的女孩子揉著眼睛走了出來,嘟嘟噥噥地說道。</br> 隨后出來的奶奶訓(xùn)斥說道:“才幾歲的孩子就說自己不小了,快點(diǎn)換衣服。”</br> 女孩沒有理會奶奶的話,而是端了條板凳扶著她坐下:“奶奶你坐下來,我自己去。”</br> 原來奶奶的一只小腿上裹滿了繃帶。</br> 林立夏捂住了自己脫口而出的哭聲,眼里卻滾落了大顆大顆的眼淚。這是她,十一歲時(shí)候的她。奶奶腿上的傷是劈柴的時(shí)候不小心劈到的,她那時(shí)就在邊上看著,看著鮮紅的血從那猙獰的傷口里冒出。她傻傻地愣住了,做不出任何反應(yīng)。</br> 直到奶奶大聲叫了里屋里的爺爺。事后她一直在想著奶奶的感受,那么深的傷口,那是不是很痛很痛很痛?每次想到這里她就感覺心一直在顫抖,渾身發(fā)冷。</br> 那個時(shí)候的她怕,怕奶奶有了那樣的傷口會不會死?</br> 捂住的嘴里還是漏出了哭聲,林立夏想起來了,她穿到了一個叫大明王朝的地方,遇上了很多奇怪人,遇上了很多無奈的事,她被人刺了一劍,然后靈魂又回到了這里。</br> 如果一個孩子摔疼了,沒人看見,他會自己站起來,拍拍膝蓋,可是一旦心疼自己的人來了,眼淚就會大顆大顆掉下來。</br> 林立夏覺得自己的心疼得不得了,她想撲進(jìn)奶奶的懷里告訴她自己的遭遇,她想要奶奶蒼老的手撫慰自己,可是,可是……</br> “奶奶……”</br> 你為什么看不到我,我是立夏啊,立夏在這里,立夏好想你啊……</br> 林立夏哭得一陣暈眩跌坐在了地上,眼前又開始黑暗了起來……</br> 不知過了多久,床上林立夏的眼皮終于動了動,最后顫顫巍巍地睜開了眼睛。她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眼前粉絲紗帳的大床,唇邊勾起一抹苦笑,原來真的是夢啊。</br> 這時(shí)一旁一道柔雅的女聲對她開口道:“姑娘,你醒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shí)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xiǎn)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