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小果一俯首，就對上他深不見底的眸子，涌動的暗潮又那樣清晰可見。姚小果心跳加速，伸手去蒙他的眼，“你在想什么呢？”
    齊北城將她的手從自己眼上抓下來，握在手心里，“這張床你睡了多少年？”
    “好多好多年。”
    “挺香。”齊北城笑，“我喜歡這兒，今晚我們就住這兒。”
    睡她的床，那是什么感覺？挺新鮮的，當然，最重要的是大大的滿足感。這張床可是她睡了那么多年的，如今他抱著她睡在這兒，就像她過去的人生都有他一并參與了一般。
    “你真要睡這兒？這兒挺樸素的，沒公寓方便。”姚小果擔心齊北城適應不了。她的浴室本就蠻小的，而且熱水器還是煤氣的，洗澡的時候開著得有一股氣味兒，就怕他受不得。
    可齊北城不這么想，就抱緊她，“一直都是你睡我的床，現在總得讓我睡回來吧？”
    “行，那就依你。不過這兒可沒你能穿的睡衣……”姚小果從床上伏起來，沖他調皮的笑，“要不，你穿我的睡衣試試？”
    “好啊，那你得勉強一下，什么都不穿了。”齊北城拉下她的小臉，就去吻她。姚小果本還要躲，可是，沒兩下就被他吻得敗下陣來，臉紅氣喘，渾身每一處都軟了，只能任他解著自己身上的衣服。
    那一夜，是姚小果最后的單身之夜。在那小小的單元樓里，那張香軟而溫暖的床上，她和齊北城在一起。
    翌日。齊北城先載著姚小果回公寓換了身衣服，又拿了自己的戶口本和她的疊在一起，往民政局走。姚小果翻著他的戶口本，那婚姻狀況一欄上蓋著一個小小的藍色章，是寫的‘已婚’。
    齊北城的視線朝她看了好幾次，她還在饒有興致的翻看著。
    “介意？”齊北城擔心她不高興，握了握她的手，“別看了，一會兒再蓋上‘已婚’后，讓你看個遍。”
    姚小果收起本子，將頭輕輕擱他肩上，“不是介意，只是覺得這世界上的事，可真是自己怎么想也想不透的。兩年前走的那會兒，怎么也不會想到……你會娶別人。”
    齊北城沒做聲，只是握緊她的手，像是有些歉意的樣子。
    “我沒在抱怨你和蘇瑩結婚的事，我弄明白了就一點不在意。現在只是在感嘆我們能在一起，真是要好好珍惜呢。百轉千回，我本來以為，老天要把我們在一起的機會收了回去，沒想到老天一直疼我，給我留了一線光。”她靠在他肩上，仰頭看著車頂。
    車頂的遮陽層打開了，只余一扇透明的玻璃。從她的角度看過去，能看到碧藍的天幕，那樣寬廣，那樣美好，一如他們彼此的心境。齊北城什么都沒說，只是空出一只手來輕拍了拍她的臉頰，笑看著前方的路況。
    他們到的時候，蘇瑩還沒來。齊北城擔心蘇瑩臨時變卦又生出什么事來，姚小果在一旁一直和他嘰里呱啦的說著話，讓他別那么著急。要娶她，把她占為己有，他怎么能不著急呢？等這一天，他已經等了太久了，也熬了太久。現在只想等一切塵埃落定，便什么都不多想。
    等了半個小時不見人，齊北城是坐不住了。下車去給蘇瑩打電話，說了兩句便掛了。姚小果推開車門下來，問他，“沒事吧？”
    “嗯，路上有點堵，馬上過來了。”齊北城面上明朗了許多。
    朝姚小果伸了伸手，她走過去，他就將她牽住，彎身從車里拿了一疊離婚要用的資料出來，鎖了車，摟著她往民政局走。
    民政局有三個人在坐鎮。一個辦離婚的，兩個是辦結婚的。齊北城和姚小果一起過去，那辦離婚的年婦女掃了他們一眼，朝一旁指了指，“我這兒是辦離婚，要結婚去那邊。”
    “雖然是要辦結婚，可也得先把離婚給辦了。”齊北城將一疊資料遞過去，這邊手里還牽著姚小果。那年婦女的視線朝他們掃過來，“這是唱的哪一出啊？和誰離婚？和她？然后你們倆又來結婚？當我們民政局的人沒事做，閑著呢。”
    看兩人那粘膩的樣子也不像是感情不和要離婚來著。那人話一落，其他兩個工作人員也都看過來，連同一旁幾個正辦結婚證的小夫妻也瞅了過來。
    姚小果尷尬得不得了，一張臉恨不能埋到自己胳膊底下去。
    “這是資料，你先看一遍。”齊北城牽著她不松，只將自己的戶口本遞過去。那年婦女看都不看，又推了回來，“感情破裂的婚才給離，就你們這樣的，分明就是假離婚。怎么？政府又出臺什么新政策了，得逼得趕緊離婚撈點好處？”
    齊北城索性連解釋都懶得了，正這檔口，蘇瑩進來了。
    “來了。”齊北城和她打招呼。
    “……嗯。”她神色不算太好。畢竟今天是來談離婚的，還記得當年和齊北城在這兒結婚簽字時，齊北城繃得緊緊的，覆著寒霜似的。整個民政局的人都被嚇得夠嗆，只說他們這婚看起來不像是自愿的，還叫他們想清楚了再簽。那會兒，若不是齊家的那些人在這兒將他制住，他就直接甩袖走人了。
    當時她真以為和齊北城會就那樣走下去。結婚了就不一樣了，有束縛了。可是，直到現在才發現，那豈止是束縛？還是一個牢籠。沒關注他，反倒把自己關得滄桑了。那種滄桑不是面上的，是心底的。從胸口最深的地方生出來的感覺，特別的煎熬，隨時能把人逼到崩潰，逼瘋的煎熬。
    當然，蘇瑩也很清楚，此刻齊北城是什么樣的心情。他迫不及待的要和自己徹底了解。
    她的視線掃了眼他一旁的姚小果，又掃過齊北城。兩個人面上的甜蜜，是她無法企及的。
    “結婚證帶了嗎？”齊北城問她。
    蘇瑩從包里翻出兩個紅本本給他。當初結婚的時候，齊北城丟下筆看都沒看她一眼就走了，所以這兩個本子當然是由她收著。還記得當初俞蘭說：“不收也罷，反正是不會離婚的，齊家可還沒有離婚的先河。”
    那時候自己是為什么收來著？總覺得結婚之后，他們就是一體的，將來他無論什么事，可能都會需要她一起，可能那張紅本本也會在買房或者公司的事上用得上。可是，這兩年來，這兩張本本唯一的用處竟然是拿來離婚。
    她將本子遞給那年婦女，那年婦女翻了下，抬起頭來掃了齊北城一眼，如炬的目光落到姚小果身上。那眼神還不是在說姚小果破壞了他們夫妻的感情？
    齊北城保護性的將姚小果拉到了背后，很不滿那年婦人的視線，只道：“麻煩你快一點，我們趕時間。”
    “嘖嘖，真是，這年頭還真什么人都有！”那年婦人一邊翻著材料，一邊在嘴里叨叨著，“現在的負心漢一個比一個無情了，這種男的還真不要也罷。長的人模人樣，做出來的事就真是……嘖。姑娘，你也別傷心，離就離了，往后能找更好的。”
    那女人完全不知情，只一個勁兒嘮叨著，還不忘安慰蘇瑩。說得蘇瑩臉都尷尬起來，就遑論齊北城和姚小果了。
    那人就一直揪著齊北城說說說，材料看了多久，就說了多久。十足要罵死他這負心漢的樣子。而且還不忘陰測測的‘提醒’姚小果，“別以為跟著你，他就踏實了，能拋棄一個，也就能把你也踹掉。回頭等膩了，就看著吧。”
    齊北城實在是心情好，真不想和她計較，可她那話越說越過分，而且蘇瑩聽著聽著反倒幸災樂禍的在一旁看起笑話來。他臉都黑了，就快繃不住的時候，姚小果扯了扯他，細聲說：“算了。”
    本來這事兒就和外人無關，而且，這種事也不是能和旁人解釋得清楚的，自己心里無愧就好。
    齊北城是怕姚小果聽著心里難過，“你不介意？”
    “不介意。”
    “不難過？”
    姚小果就笑，“要結婚了還有什么難過的？”
    離婚材料全遞過去，沒什么問題，蓋了章也就算是真的離婚了。三個人看著那章蓋下，心里各有滋味。蘇瑩自是不必說，心里什么滋味都有。若說當初愛上齊北城，糾纏齊北城是個錯，那么，這兩年來她受的煎熬，就是對她錯誤的懲罰。
    如今，一切都結束了。
    齊北城下意識緊了緊手心，將姚小果牽得更緊。齊北城朝他走近一步，臉輕輕貼在他背后，兩人彼此相視一笑。
    “行了，證！拿著！”那一直在忙著數落的年女人還冷著臉，將兩張證遞給他們。
    “謝謝。”縱然是再不爽她剛剛那些話，齊北城還是很有涵養的道了謝。將姚小果手里的戶口本拿在手上，牽著她往結婚那邊去了。獨剩蘇瑩呆呆的站在原地，看著他們執手相牽——大概這樣子結婚的情侶才真正算得上來結婚，不然婚姻真成了酷刑。
    結婚那邊在排隊的一對對情侶都朝她投過來各種同情的目光，連那辦離婚的年婦女也道：“姑娘，你真是脾氣好。”
    蘇瑩睨了她一眼，什么都沒說，撥了撥頭發，戴上墨鏡，轉身離開。幸福是他們的，和自己再無關……半點關系都沒有！
    因為先前沒有來得及做婚前檢查，所以辦證前那人便叫他們倆去一旁做檢查。事實上，民政局關于婚前檢查的項目是卡得很松的，在他們前面就有幾對沒有交體檢材料的，也照樣讓他們簽了。這些人分明就是針對他們。齊北城很不爽快，可是又叫姚小果輕輕松松兩句話給勸解了。
    拉了他去隔壁做體檢，先是基礎的血壓之類的檢查，最后才是抽血化驗。齊北城先抽了，一聲沒吭。那醫生折回來幫姚小果抽，齊北城替她卷起袖子，看她一眼，“別怕，有點痛，忍忍就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