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梨回到家，心情復雜地目送著郁錚的車離開。</br> 她不知道這出戲該演多久，可好像就連她也分不清什么時候是真，什么時候是假了。</br> 傍晚，季妍帶著炸雞可樂過來，美其名曰這時候應該吃點高熱量的東西。</br> “我聽說了，郁錚將你帶去宴會公布了你的身份，這招厲害啊。”</br> 應梨咬了口雞腿，瞥了她一眼：“還有更厲害的事呢。”</br> “什么事？”</br> “易思遠和葉嬌也參加了那場宴會，然后我們碰面了。”應梨嘆氣。</br> 季妍驚訝地挑了挑眉，“我后悔了，我應該也去參加這個宴會的。”</br> 應梨撇嘴：“……你是想去看戲吧。”</br> 季妍一臉趣味：“我聽說你哥也在，怎么樣怎么樣，打起來了嗎？”</br> 應梨歪了歪頭，思索著道：“應該不算打架，只是易思遠單方面被我哥打了一拳。”</br> “應祁哥可是跆拳道黑帶啊，那易思遠被打廢了沒有。”季妍語氣激動，“我要是在現場，一定要在旁邊補一腳。”</br> 應梨覺得季妍要是在現場肯定會唯恐天下不亂，到時候整個酒店的人都會過來圍觀。想到那個畫面，她就覺得不可以。</br> “瞞著我哥到現在，也該告訴他了，就是沒想到在那種場合。”應梨扶額，“不過幸好沒出什么大事。”</br> 季妍瞇了瞇眼睛，似是想到了什么，“就是說郁錚也看到了易思遠對吧？他什么態度？”</br> 應梨彎著眸回：“幫了我很多。”</br> 季妍起哄地噢了一聲，“我現在覺得你們跟真的差不多，要不直接結婚算了。”</br> 應梨拿起手邊的雞腿就塞進了她的嘴里，“吃，別說話。”</br> 季妍咬了一口，邊嚼邊說：“我這不是熱心地給你提意見嘛。”</br> 應梨：“……”</br> 真是謝謝您嘞。</br> ***</br> 第二日，舒若晴打電話過來約應梨見面，她二話不說就答應了下來。</br> 到了西江療養院，應梨帶了些蜜餞過來，因為舒若晴說想吃點甜食。</br> 今天的舒若晴沒有化妝，蒼白的臉更顯憔悴，也將進來的應梨嚇了一跳。</br> “阿姨。”她趕忙來到床邊坐下打量著，可越看卻越覺得難受。</br> 舒若晴不宜移動，靠在床頭看著應梨溫柔地笑：“聽說你的蜜餞是親手做的，我很想吃。”</br> 應梨快速調整好情緒，將帶來的蜜餞打開給舒若晴嘗一嘗。</br> 甜味將嘴里的苦澀壓了下去，舒若晴彎了彎唇角笑著說：“真甜，我很想嘗嘗小梨的菜呢，只不過卻不能吃。”</br> “以后肯定會有機會的。”應梨承諾道，“到時候我給阿姨做一桌滿漢全席，保證阿姨會喜歡的！”</br> 舒若晴笑了笑，對于“以后”這個詞卻沒有回應，因為她沒有多少以后了。</br> “不知道小梨對我們郁家了解多少，我今天找你過來主要是為了跟你說一些郁家的事，也希望你對小錚不會有誤會。”說了一長串的話，舒若晴也有些喘。</br> 應梨卻疑惑：“我對阿錚沒有誤會啊。”</br> 許是舒若晴也知道所謂的傳聞，應梨又補充了一句：“我對外界說的那些事是一個字都不信的。”</br> “那些傳聞我聽過，確實有很多人誤解。可這是郁家的家事，沒必要對外宣揚，因為都是些不好的事。”舒若晴緩緩開口，思緒也跟著飄回到了過去。</br> 舒若晴和郁毅的婚姻經父母包辦，兩家雖然家世有些差距，但舒家是書香世家，喜結良緣后也得到了所有人的祝福。</br> 婚后不到一年，舒若晴懷了郁錚，郁毅在身旁照顧，細心體貼。朋友都覺得她幸運有福氣，嫁入豪門又得了個好老公，還沒婆媳關系的煩擾。</br> 舒若晴也是這么覺得的，郁羨出生以后，她的身體不如當年，也就將心思都放在了兩個孩子的教育身上，可漸漸地卻發現了不對勁。</br> 原來在郁老爺子面前孝順恭敬的老公突然像是來了叛逆期，經常吵架不說，偶爾還會夜不歸宿。她雖然照顧兩個孩子，但還是有心想要緩解二人的關系，卻被郁毅直接拒絕。</br> 舒若晴從來都沒想過郁毅會出軌，還是跟保姆。看著二人在廚房打情罵俏，素來冷臉的老公竟然還會露出那樣的笑容，她的天好像也跟著崩塌了。</br> 郁老爺子在商場多年，自然不允許這樣的丑聞被宣揚出去，保姆直接被趕走，而郁毅也被勒令在家閉門思過一段時間。舒若晴經此打擊，也變得有些渾渾噩噩。</br> 可沒想到的是，郁毅竟然寧愿放棄君耀也要跟保姆在一起，她沒再忍住，哭著向他質問，他們這么多年的感情到底算什么。</br> 郁毅冷淡又冷漠地回：“我從來都沒喜歡過你，只是父親讓我娶你，我才娶的。”</br> 舒若晴徹底心冷，她選擇放棄。</br> 郁老爺子卻不同意，“你犯了錯沒想過道歉，卻想一錯再錯。那個女人不過是看中了你的錢，你不要再執迷不悟。”</br> 郁毅去找了那個女人，也說了離開郁家與她生活的話，卻沒想到那個女人直接拒絕了他。</br> “我怎么也不會想到，他竟然會因為這事而跳樓自殺。”舒若晴緊握著應梨的手，可那雙手毫無血色，冰冰涼涼仿佛她涼透的心，“我來不及阻攔，更……”</br> 舒若晴閉了閉眸子，有些說不下去。</br> 應梨將心里的震驚壓下，輕聲說道：“阿姨，你不要說了。”</br> 這傷疤一樣的往事，再說一遍便如同剜掉疤痕，再展現血淋淋的一面。有多痛苦，只有當事人才有體會。</br> 舒若晴緩了緩，緊握著應梨的手仿佛在汲取力量，“那天，小錚剛剛放學，而他的爸爸就當著他的面從樓上跳了下來。”</br> 應梨睜大了眼睛，腦子瞬間便一片空白。因著這樣的話，也久久無法回過神來。</br> “我真的恨他，懦弱無能，卻給孩子留下了一輩子的陰影。”舒若晴想起那天的畫面便無法釋懷，忍著眼眶中的淚水便說：“那時候小錚才12歲，我花了足足一年的時間才將他從陰影里拉出來，是我對不起他。”</br> 應梨呼吸跟著緩了下來，腦海中浮現郁錚的臉龐，冷靜沉穩，很難想象那樣的人會有這么無法言說的傷痛。</br> 可越想，她也越心疼他，少年咬著牙獨自硬撐，慢慢成了優秀的繼承人。這么多年，他獨自承擔了太多。</br> “他當初整整一年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一整夜都在做噩夢，我花著耐心慢慢開導他。”舒若晴平復好情緒，才繼續開口，“他太習慣一個人承受了，后來被他爺爺教導成為合格的繼承人也是。明明在別的男孩子還在玩樂的年紀，他卻要看那些難懂難記的數字和文件了。”</br> “阿姨也很辛苦。”應梨紅著眼眶說道。</br> 舒若晴輕輕笑道：“我算什么辛苦，不過我現在放心了，因為有你在。”</br> 應梨抿著唇，突然有點難受。要是舒若晴知道她和郁錚是假的，肯定會很失望吧。</br> 舒若晴拍拍她的手，“他很善良也很優秀，希望你們能攜手扶持。當然，也有一點點小私心，他的童年我無法給他一個圓滿。但希望今后的日子有你陪著他，會很幸福。”</br> ***</br> 再次和郁錚見面，應梨只字未提舒若晴跟自己說過的往事，但對舒若晴的病情卻很擔憂。</br> “郁總這兩天去看過阿姨嗎？總覺得她似乎更加憔悴了。”</br> 上次和舒若晴聊完以后，應梨回家的心情很沉重，可聯想著她的身體狀態，倒是能理解舒若晴為什么這么急切將這些事告訴自己了。</br> “去了一次。”郁錚每天都會聽江姨報告，也知道舒若晴最近食欲下降得厲害，“我準備明天找王醫生聊聊。”</br> 應梨覺得不安，默默在心里祈禱會有好結果。</br> 第二日，郁錚開車去了西江療養院。</br> 他原本準備先去看舒若晴再去找王醫生，可到了病房門口，里面的聊天內容卻讓他停下了腳步。</br> “夫人，你今天心情似乎好了很多啊。”江姨笑著說道。</br> 舒若晴聲音雖弱卻能聽出笑意：“是啊，你是不是也覺得他們很配。”</br> “那肯定啊，應小姐又乖又漂亮，和郁總簡直是絕配。”</br> 舒若晴語氣驕傲地說：“我也這么覺得。”</br> 郁錚在門外也抿唇笑了笑。</br> “不過……”舒若晴聲音里多了絲低落，“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到他們結婚的那一天，總覺得自己堅持不到那一天。”</br> “夫人，你別瞎說。”</br> “我自己的身體我清楚得很，就是怕會留下遺憾，可我不想給他們壓力……”</br> 郁錚神色微斂，轉了方向朝王醫生的辦公室走去。</br> “我覺得你應該讓郁羨早點知道這件事。”</br> “他在拍戲，我怕會影響他。”郁錚擰眉。</br> 王醫生嘆氣：“情況并不樂觀，建議你們早做準備。”</br> 郁錚強撐著精神去了病房，舒若晴見到他也開心地招手讓他過來。</br> “小梨給我帶的蜜餞很合我的胃口，我好像吃飯都吃得多了，你去跟她說說能不能多給我帶一點。”舒若晴捏了捏胳膊，“以前總想減肥，但現在感覺胖一點比較好。”</br> 郁錚微微笑道：“好，我去跟她說說。”</br> “夏天快來了，我需要新衣服，你得給我買。”舒若晴瞇著眸子笑道，“說不定出去玩的時候還能穿到呢。”</br> 郁錚溫聲點頭：“想要的東西可以讓江姨給你列一張清單，到時候我給你全部買齊。”</br> “那好啊。”舒若晴開心地拍了拍手，然后推了推他：“你今天難得有時間就別在我這里待著了，去陪陪小梨吧，我可不想打擾你們小情侶。”</br> 郁錚在這里陪了舒若晴一會就被她以要睡覺的名義趕走，他開著車心里卻比往常任何一次都要沉重。</br> 翌日，郁錚與應梨約在咖啡廳見面，他剛到，靠窗坐著的應梨正彎著眸子朝他招手。</br> 應梨見他過來也笑瞇瞇地說：“這家的咖啡很香的，今天由我請客哦。”</br> 郁錚坐下，臉色沉靜，語氣慎重地開口：“應梨，你能跟我結婚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