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外,郁錚摸了摸鼻子,應梨會生氣這件事他能預料到。</br> “對不起,當時就應該告訴你的。”他趕緊道歉。</br> 應梨生著悶氣,她其實很感謝郁錚當時沒拿著娃娃親的事上門,可后來他假扮她的男朋友陪她回家,之后竟然也不將自己知道的事情說出來。</br> 她重新打開門,看著郁錚便故意冷下臉來:“我原諒你了,但是你今晚好好休息,不能胡思亂想。”</br> 郁錚知道她又心軟,也抿著唇角笑了笑,隨即輕撫著應梨的頭頂柔聲道:“你也好好休息,這些天也辛苦你了。”</br> 應梨心里軟得一塌糊涂,生不起任何怒氣:“那你以后還會隱瞞我別的事嗎?”</br> “不會了。”郁錚輕笑,“我只隱瞞過你兩件事,但以后都不會有了。”</br> 應梨只知道娃娃親這件事,隨即皺著眉問:“兩件?還有一件事是什么?”</br> 郁錚唇邊漾著淺淺的笑意:“喜歡你這件事。”</br> 應梨臉頰驀地一紅,訥訥地說:“我睡覺了。”</br> 說完,便直接關了門。</br> 郁錚看著關上的房門,本來沉重的心情卻緩解了很多。</br> 翌日。</br> 應梨還在睡夢中,房門就被敲響。</br> 她去開門,見是穿著整整齊齊的郁錚:“郁羨經紀人打電話過來,說郁羨一早不知道跑哪去了,打電話還關機了,我去幫忙找找。”</br> 應梨立馬清醒過來,忙說道:“我跟你一起去!”</br> 郁錚笑笑:“放心吧,我知道他在哪,到時候直接把人帶回來。”</br> 應梨看著他離開,也沒了心思睡覺,洗漱好后心里更是焦急地等著。</br> ***</br> 郁錚開車出去,他先是給郁羨的手機打了電話,見沒打通才轉向給經紀人打了電話。</br> “郁總,郁羨還沒找到。”經紀人焦急地開口,“我怕他出去被人認出來,他現在這個狀態實在不好,加上新電影也即將上映,要是到時候出了事……”</br> 郁錚神色沉穩,絲毫不見慌張,“不要擔心,我大概能猜出他在哪里,等找到了會通知你。”</br> 將電話掛了,郁錚便踩下油門,加快了速度。</br> 郁家老宅不遠處有個游樂園,那是郁羨六歲之前最喜歡去的地方,因為郁錚總是會花很多精力和時間陪他一起玩。</br> 后來郁毅出事,二人的關系在不知不覺中變得生分,這個游樂園也就很少踏足了。</br> 郁錚將車停下,還未走到游樂園跟前,就在秋千那看到了郁羨的身影。</br> “跟我回去。”他走過去,話語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br> 郁羨抬眸,眼眶猩紅:“你知道媽臨終前跟我說什么嗎?”</br> 郁錚神色淡然,面上波瀾不驚,似是在等著他繼續說話。</br> “要我讓著你,要我遷就你。”郁羨嗤笑,話語里全是質疑,“為什么她臨走時依舊放不下的人是你,當初是你先背叛我的,卻要我遷就你,那我又算什么?”</br> 前幾日因為是舒若晴的最后一程,郁羨將所有話都憋著,所有的難受也憋著。可昨天,將舒若晴送走,他再也忍受不下去,只想問個明白。</br> 郁錚眉尖微蹙,說道:“你先跟我回去,我就告訴你。”</br> “有什么事是在外面不能說的?”郁羨不動。</br> 郁錚語氣淡淡地開口:“你現在是明星,一舉一動都會被關注。拍了那么久的電影,你希望中間出什么事嗎?”</br> 郁羨緊抿著唇,像是在權衡郁錚的話。</br> 過了許久,他終于點點頭:“好,我跟你回去,但你必須告訴我。”</br> ***</br> 應梨在客廳走來走去,就在她焦急地想要打電話的時候,屋外響起了動靜。</br> 她開門去看,是郁錚帶著郁羨過來了。</br> “這里不會有人打擾,你總該說出原因了吧?”郁羨站在庭院沒動,眼神倔強地看著他,“到底是什么樣的事能讓你們聯合,只瞞著我一個人?”</br> 他說著,語氣也激動了起來:“從小,媽就對你很特別,明明你比我大,可是噓寒問暖的對象總是你!現在連走之前不放心的對象也是你,憑什么總是你!難道我就不是她的親生兒子,難道我是爸在外面生的!”</br> 郁錚面色一沉,登時斥責道:“郁羨,你知道你在胡說八道什么嗎!”</br> “我知道,不然你告訴我家里為什么不待見我和我爸?”郁羨聲音里也帶著怒氣,想起之前的一切便怒不可遏,“看你這個表情我是說對了吧,所以你才會對我冷淡,所以家里才不準提起我爸!”</br> “如果你是這副不清醒的態度,我不會跟你多說一句。”郁錚眼神微沉,“在你心里只有對我的偏見,無論說什么你也不會相信,而且可有些事情不說出來是為了你好。”</br> “為了我好這種話,我真的聽膩了。”郁羨面上含著嘲諷,“那你現在找我過來干什么?又想像以前一樣用假話搪塞我?你把我當傻子嗎?”</br> 應梨剛出來,就聽見二人大吵的聲音,她趕緊走過來說:“阿錚,讓我跟郁羨聊一聊吧。”</br> “我和你有什么好聊的。”郁羨甩頭不理會她。</br> 見狀,郁錚剛準備開口訓斥,就被應梨攔住,“你早上出去到現在一定沒吃吧,吳嫂準備了早餐,你先去吃,我就跟郁羨聊幾句。”</br> 她一頓,又說:“有些事是媽曾經交代給我的。”</br> 郁錚靜默一會,終是點了點頭,只不過朝郁羨警告著:“你要是敢欺負阿梨,別怪我不客氣。”</br> 郁羨哼了一聲,沒回答。</br> 露臺上,應梨看著郁羨一副不想搭理她的模樣也無奈地笑笑:“雖然你不是很想跟我說話,但我只是負責傳達一些事情。”</br> 舒若晴交給她保存的這封信,也到了讓郁羨知道的時候了。</br> 應梨將信拿出來,然后遞了過去:“這是寫給你的信,你是愿意在這里讀還是回去看?”</br> 郁羨將信揣進了口袋,“我才不想待在這里。”</br> 他剛起身,應梨又喊住他:“她說或許是對阿錚偏心了一點,可對你的愛一點也不少。所以剛才那種不是親生的話可不要說了,你看了信也會明白的。”</br> 郁羨微闔了眸子,然后轉身就走。</br> ***</br> 經紀人收到了郁錚的信息,也在別墅外等候,見郁羨出來,這七上八下的心才終于給安了回去。</br> “小祖宗,你以后能不能別跟我玩失蹤這一套了,我這心臟實在受不住。”</br> 郁羨不搭理他,直接上了車。</br> 經紀人早就習慣了他這副姿態,系著安全帶便問:“回家?”</br> “隨便。”郁羨看著窗外出著神。</br> 車剛開一會,他摸了摸口袋里的信還是沒忍住打開來看。</br> 經紀人本來已經放松下來,可聽到后座抽抽搭搭的聲音也嚇了一跳,他忙從后視鏡看過去,才發現這個小祖宗竟然又哭了。</br> “你這又是怎么了?”經紀人將車停在一邊便問。</br> 【小羨,原諒媽媽一直沒能開口,雖然那可憐的自尊心值不了什么錢,可我依舊希望能在你面前保留最后美麗的模樣,而不是一個被丈夫拋棄的女人。】</br> 郁羨想起自己剛才說的話,此時只覺得萬分自責,他怎么能說那樣的話,這無異于是在羞辱她。</br> 【在當年,這種事情是羞于啟齒的,對郁家來說這是一件丑聞,你爺爺做主將一切掩蓋,而我也覺得這樣的處理方式更能維持我的面子。一切都是我的錯,別怪你哥哥,是我讓他隱瞞不說的。】</br> 【我并不是個稱職的媽媽,給了小錚那么大的童年陰影,卻也因此忽略了你。】</br> 郁羨回想起以前的事,如今與信中全部對上,他才終于明白。</br> 從那天過后,每每提起郁毅時,舒若晴奇怪的神色,而郁錚桌上時常出現他認不出來的藥瓶。</br> 他被保護得很好,可卻還是在責怪他們,埋怨他們。</br> 原來,自己才是最幸福的那個人。</br> ***</br> 應梨回屋,郁錚坐在那一動不動,似乎是在出神,而餐桌上的食物是碰都沒碰。</br> 她走過去,輕聲問:“為什么不吃早餐,你不餓嗎?”</br> “你和郁羨都聊了什么?”郁錚面露好奇。</br> 應梨哄著他:“你要是吃飯,我就告訴你。”</br> 郁錚抿了抿唇,然后點頭。</br> 早餐還熱著,只不過吃了幾口,他就沒了胃口。</br> 見狀,應梨也皺起了眉,這些天郁錚就沒有好好休息過。一件事接著一件,讓人心神疲憊,就算是鐵打的人都會累的。</br> 她在心里想著安慰他,可一時之間竟然想不到什么方法。</br> 郁錚轉身,輕輕將她摟進懷里,嘆了口氣才說:“是不是有關那件事,媽想借你的口告訴郁羨。”</br> 應梨無奈,她就知道自己什么都瞞不了他。</br> 于是輕輕點頭:“總不能讓你親口說出當年的事吧,那太殘忍了。我將那封信交給郁羨了,他只要看了就會明白一切了,到時候也不會恨你了。”</br> “恨就恨吧。”郁錚低嘆一聲,“我確實有忽視他的地方,他對我有怨恨也是情有可原的。”</br> “誰說的,你很好。”應梨抿唇,“所有的壓力都由你一個人承受,哪里不好了。”</br> 有時候知道所有事情并不是什么好事,可惜郁羨還是太小,所以不懂。比起被隱瞞,身處陰影中的郁錚更讓她心疼。</br> “不要費心思安慰我了。”郁錚又收緊了手臂,與她緊緊貼合著,“只要你在我身邊,就是最大的安慰。”</br> 應梨鼻子一酸,在他懷里蹭了蹭:“我會待在你身邊的。”</br> “阿梨,我只有你了。”郁錚聲音里透著濃濃的疲憊,“你不要離開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