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電雕的速度極快。</br> 一天一夜之后,它便進入長泰郡,抵達了太平城。</br> 北方七郡的環境和天氣,比南方更惡劣一些。</br> 尤其是靠近邊境的四個郡,都有千年不化的大雪山,氣溫較為寒冷。</br> 而長泰郡就是邊境四郡之一。</br> 太平城在長泰郡的中心,北方千里之外就是邊境線的長泰大雪山。</br> 從這個郡的名字,到城池的名字,就可以看出乾國的心思。</br> 只求固守領土,長治久安、民生康泰。</br> 但很可惜,自乾國創建以來,長泰郡就從來沒有真正平安康泰過。</br> 乾國的西北方是野蠻暴虐的萬妖山。</br> 東北方與烏國接壤,邊境線長達五千里。</br> 正北方還跟梁國接壤。</br> 雖然兩國交界的邊境線只有四百里,但梁國也不是什么善茬。</br> 每隔三五年,總會打草谷、襲擾犯邊。</br> 近幾百年以來,乾國的北部邊境,長期處于不太平的狀態。</br> 心腹大患就是烏國和萬妖山,其次就是梁國。</br> 長泰郡位于北部邊境的正中間,綿延三千里的長泰大雪山,也是最重要、險峻的關卡。</br> 所以,天巡司的北方總舵,一直設置在長泰郡的太平城里。</br> 這是一座方圓五十里的城池,城中常年只有六十多萬的人口。</br> 看起來還算興盛和繁華,但已經是長泰郡排名前三的重城了。</br> 可想而知,長泰郡的整體民生,是遠不如南方各郡的。</br> 時值清晨,朝陽越過了遠處的連綿群山,將金燦燦的陽光,灑落在太平城中。</br> 斑駁古舊的城墻,在陽光下顯得糙礪,還有幾分滄桑的意味。</br> 楚青云騎著閃電雕,降落在南城門下,靜靜打量著古樸的城墻和裹了幾層鐵皮的城門。</br> 有出城辦事的百姓和商隊,穿過城門洞,陸陸續續地出了城。</br> 城外也有一支商隊,二十多輛馬車都滿載貨物,由五十名護鏢人保護著,徐徐駛入城中。</br> 楚青云默默看著這一幕,內心有些嘆息。</br> “只是從南方販賣些布匹和綢緞等物,夾雜著一些香料和瓷器,便要請五十名鏢人護送。</br> 也不知商行支付大筆的護鏢費用后,還能剩下多少利潤?</br> 想來是民間不太平,商隊也只能這樣了……”</br> 不管朝堂局勢如何變化,百姓們依然要生活,商賈們也依舊要做生意。</br> 只是乾國的局勢動蕩,國內既有妖族禍亂,也有諸多綠林盜匪橫行。</br> 商賈們做生意,比往常更危險。</br> 利潤更低的同時,貨物的價格也會比以前更貴。</br> 最終還是苦了百姓們。</br> 楚青云本就起于微末,來自江湖,對民生事務自然很了解。</br> 但他相信,動蕩的局勢很快就會結束。</br>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br> 收斂了思緒,楚青云騎著閃電雕,進入太平城內。</br> 清晨的大街小巷里,到處都是早起買菜、吃早膳的百姓們。</br> 商販們的叫賣聲絡繹不絕,粥鋪和茶樓里的香氣,也不斷在空中擴散。</br> 楚青云按照乾若蘭所說的地址,找到一條僻靜的街巷,走到了盡頭。</br> 在一座略顯老舊,門口有兩棵柳樹的老宅前,他停下了腳步。</br> “咚咚咚……”</br> 楚青云牽著閃電雕,抬手敲響了緊閉的大門。</br> 片刻后,大門打開一條縫。</br> 一個穿著破舊藍袍,套著羊皮裘的獨眼老叟,從門縫里探出半截身子,警惕地打量楚青云。</br> “這位公子,有何貴干?”</br> “找人。”楚青云平靜地答道。</br> 獨眼老叟看了一眼閃電雕,又認真打量他一眼。</br> “公子要找什么人?</br> 大姑娘、小媳婦一概沒有,酸臭的老爺們一大堆,你確定沒找錯地方?”</br> 楚青云面無表情地接話:“又不是逛窯子,關女人什么事?</br> 三條腿的蛤蟆難尋,三條腿的男人遍地都是,有甚稀奇?”</br> 獨眼老叟瞇了瞇混濁的獨眼,笑瞇瞇地問道:“那公子是找俊秀小生?彪形大漢?還是年邁老朽?”</br> “我只找教書先生。”楚青云撇了撇嘴。</br> 暗號對上了,獨眼老叟頓時收起了笑意,畢恭畢敬地鞠躬行禮。</br> “門房老秦,參見公子。”</br> 說罷,老秦打開大門,將楚青云迎了進去。</br> 左右觀察幾眼,確定沒人跟蹤后,老秦才關上大門。</br> “公子,請隨屬下來。”</br> 老秦姿態恭敬地領著楚青云,繞過前院的照壁,穿過古樹掩映的前院和走廊,趕往宅院深處。</br> 表面看起來,整座宅院里寂靜無聲,沒什么人走動。</br> 但實際上,楚青云的靈識能探查到,院子四周隱藏了許多暗哨,基本都是御空境的高手。</br> 沒過多久,兩人抵達宅院深處的一間大殿。</br> 閃電雕留在大殿里等待。</br> 老秦領著楚青云,穿過角落里的一道暗門,沿著一條地下通道,趕往地底深處。</br> 片刻后,兩人進入地底三十丈深處的地宮中。</br> 方圓百丈的寬闊地宮,穹頂和墻壁上都亮著燈光,將地宮映照的雪亮。</br> 地宮被幾堵墻壁,分割成十幾塊區域,用來處理公務。</br> 有幾十個身穿鎧甲或制式黑袍的武者,正在諸多書架、桌案前忙碌。</br> 地宮四周的墻壁上,還有十幾道暗門。</br> 門后面都是密室,有的是審訊室,有的是儲物倉庫,還有些是練功的密室,不一而足。</br> 相比起地面上,宅院的寂靜清冷。</br> 地宮里顯得十分忙碌,每個人都是步履匆匆,神色嚴肅。</br> 毫無疑問,這才是天巡司北方總舵的所在地。</br> 那些天巡司的文案、刀筆吏們,只是瞥了老秦和楚青云一眼,并無人來打招呼或詢問。</br> 畢竟他們各司其職,做好分內工作就好。</br> 因為工作所需,經常會有不同身份的人來到這里。</br> 其中可能會涉及一些機密,當然不能隨便打聽。</br> 老秦將楚青云領到地宮深處,一間房門外,然后就告退了。</br> 黑色的石門上,刻著天巡司的標志,還有兩把交叉的利劍圖案。</br> 楚青云抬手敲了敲石門,很快就有人打開了石門。</br> 呈現在他面前的,是一個身材瘦高,蓄著短須的中年男子。</br> 穿著一身紫袍,相貌堂堂,氣質儒雅的像個中年文士。</br> 但其實力境界,卻達到了道宮境六重,功力十分深厚。</br> 楚青云立刻就分辨出來,這個精神看起來有些疲倦,但雙目依舊凌厲的中年男子,正是他要找的人。</br> 現任鎮北神將,齊修遠。</br> 齊修遠盯著他打量一眼,愣了一下之后,才認出他的身份。</br> “駙馬爺?楚公子?”齊修遠試著問道。</br> 楚青云擺了擺手,“駙馬就算了吧,叫我楚公子或者青云就好。”</br> 確認了身份,齊修遠擠出一絲微笑,將楚青云迎進了石室。</br> 楚青云打量一圈,發現石室內沒有窗戶,也不透氣。</br> 哪怕亮著十幾盞寶石燈,光線依舊有些昏暗。</br> 幾座書架和寬大的桌案上,都堆滿了卷宗和文件。</br> 靠近桌案的太師椅上,還放著一張羊毛毯子。</br> 他一眼便看出來了,齊修遠待在這間石室里,只怕好幾天都沒外出過。</br> 實在困了、累了,就裹著羊皮毯子,靠在太師椅上睡一會兒。</br> “齊神將,你設計的什么暗號?</br> 啰嗦又低俗,能不能改一改?”</br> 在石室里轉了一圈,楚青云隨手拉了張凳子坐下,皺眉吐槽了一句。</br> “粗俗點的話更貼近生活,不會引人注意和懷疑。</br> 要是弄些詩詞當切口,那才顯得古怪。</br> 楚公子若是嫌麻煩,我給你一塊令牌,以后你隨便進出。”</br> 一邊說著,齊修遠從納戒里掏出一塊玄鐵令牌,隨手丟給楚青云。</br> 乾若蘭之前已經跟他打過招呼了。</br> 得知楚青云要來幫忙,他表示歡迎,但并不驚喜或期待。</br> 畢竟,楚青云只有十六七歲,也只有神通境的實力。</br> 他的身份地位再高,身上的光環再耀眼,在參與天巡司的行動時,也起不到實際作用。</br> 反而會讓天巡司更加擔驚受怕,浪費更多的人手去保護他。</br> 一旦他出了什么意外,齊修遠沒法向乾若蘭和書院交待。</br> 所以,齊修遠早就想好了。</br> 楚青云到了之后,他會恭敬對待,但不會聽楚青云的建議。</br> 若是楚青云閑不住,實在想干點事、幫點忙。</br> 他就給楚青云分配一些安全、簡單的任務。</br> 楚青云接過令牌,隨手收進了納戒里,又開口問道:“齊神將接管天巡司北方總舵,已經有段時日了。</br> 目前麾下的人員,已經調查清楚,處理完畢了?”</br> 齊修遠當然明白,他指的是秦王余黨一事。</br> 畢竟,之前的鎮北神將,是秦王麾下最大的忠犬之一。</br> 大概是太累了,齊修遠也不跟楚青云寒暄、客套,表現的很真實,也很隨意。</br> 他回到太師椅上仰躺著,將羊毛毯子裹在身上,瞇著眼睛說話。</br> “忙活了一個月,人員精簡了八百多個,殺了四百多個。</br> 最近正在招募中,還有五百多個位置的缺口。</br> 我從武院拉了幾十個弟子過來,又從秋水宗哄騙了四十多人。</br> 書院若是有心,也可以送一批來支援。”</br> 見他不把自己當外人,也不拘謹,楚青云頓時笑了。</br> “老齊,難怪李前輩和院長推薦你來接任鎮北神將。</br> 武院和秋水宗的弟子,的確是現成的好苗子。</br> 不過,幾大圣地里面就數我們書院的人最少。</br> 最近書院弟子有一半都出去清剿妖族余孽了,恐怕沒什么人來天巡司……”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