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青云三人走進小院時，遲得開正端著紫砂壺在喝茶。</br> 遲無垢站在他身后，手里捧著油紙包裹的烤豬蹄，正在埋頭苦干。</br> 見楚青云、楚文淵和楚千山來了，遲得開連忙放下茶壺，主動迎上來行禮。</br> “楚家主，楚二長老，楚少主，好久不見吶。”</br> 三人紛紛回禮，楚文淵和楚千山與他攀談起來。</br> 這時，遲無垢放下啃到一半的豬蹄，滿臉笑容地沖到了楚青云的面前。</br> “青云哥，這么久沒見到你，可想死我了！”</br> 一邊說著，遲無垢抬袖擦了擦油膩的嘴角，便張開雙臂要擁抱楚青云。</br> “停！”楚青云連忙后退一步，哭笑不得地道：“無垢，兩個月沒見，你至少又胖了十斤！</br> 這段時日，你肯定沒練鍛體訣，又偷懶了是不？”</br> 遲無垢露出一絲慚愧之色，下意識地抬手撓頭，卻發現滿手油膩。</br> 于是，他雙手在長袍的下擺上擦了擦，這才握住楚青云的手，語氣真切地道：“青云哥，我可不是故意偷懶。</br> 我記著你的話，練了鍛體訣。</br> 可后來你出事了，鬧得滿城風雨，我整天擔心你。</br> 你也知道，我不開心就想吃東西，越不開心就吃得越多……</br> 我長的十斤肉，那都是關心你的證明啊！”</br> “……”</br> 楚青云翻了個白眼，拍拍他寬厚的肩膀，叮囑道：“行了，你的心意我領了。</br> 你還是要堅持修煉鍛體訣，早日瘦下去。</br> 要不然，哪家姑娘愿意嫁給你？！”</br> 被戳到痛處的遲無垢，連忙轉移話題：“青云哥快看，嫂子過來了。”</br> 楚青云扭頭望去，便看到江元辰陪著江月泠，正踏過青石路進入小院。</br> 于是，遲得開又笑著跟江元辰、江月泠打招呼。</br> 雙方見禮之后，便聚在一起聊天，說些互相恭維的話。</br> 江月泠則面帶淺笑，眸光盈盈地走到楚青云面前。</br> 今天她穿著一身素雅的白裙，雖不施粉黛，卻如仙子般絕美。</br> “青云哥哥，半個多月未見，得知你經歷了那些事，我很是擔心。</br> 還好你逢兇化吉，不僅平安無恙，還恢復到靈海境了。”</br> 江月泠巧笑嫣然地望著楚青云，訴說著心中的擔憂，清澈的雙眸中似有星光閃爍。</br> 楚青云也是神色溫柔的回應，勸她不必擔心，并詢問她閉關修煉的情況。</br> 沒想到，江月泠閉關近半個月，不僅鞏固了境界，還突破到靈海境二重了。</br> 毫無疑問，她覺醒水月道體后，天賦和資質已經達到常人無法想象的地步。</br> 這只是她閉門造車，摸索著修煉的結果。</br> 待她進入秋水宗，由長老慕容月親自教導修行，實力必定會成長的更快。</br> 見他倆聊的開心，一副溫柔甜蜜的模樣，遲無垢一臉傻笑地站在旁邊，絲毫沒有回避的覺悟。</br> 待凌家、葉家和幾大豪門的人陸續到場，遲得開才把他拉走，去跟幾大家族的人打招呼。</br> 不過，只有楚青云不嫌棄遲無垢呆愣。</br> 兩人經常在一起玩，是相交多年的好朋友。</br> 凌家、葉家和幾大豪門的年輕弟子，不僅打心底厭棄他，甚至連客套話都不屑跟他說。</br> 以至于，遲得開和幾大家族的長輩們相談甚歡，遲無垢像個木偶一樣站在旁邊，無事可做。</br> 他無聊的四處張望，突然很想念他的烤豬蹄。</br> 楚青云和江月泠走到院子角落，站在圍欄邊，迎著清新的山風，眺望遠處的群山，正低聲交談著。</br> 不論誰看到這幅溫馨甜蜜的畫面，都要贊一聲金童玉女、天作之合。</br> 偏偏小院的另一邊，幾個世家子弟們聚在一起，正在非議楚青云。</br> 為首者是凌家大少爺，凌子峰的堂哥，凌子昂。</br> 跟他并肩站在一起的少年，是葉家天賦最高的三少爺，葉軒。</br> 另外幾個世家弟子來自六大豪門，如眾星捧月般簇擁著他倆。</br> 葉軒盯著楚青云的背影，嘴角掛著一抹無奈的苦笑，嘀咕道：“這幾天，風頭都讓他一個人占完了。</br> 我爹費了老大的勁，撒出去幾十萬銀子給我造勢，卻連個水花都沒打起來。”</br> 凌子昂瞥了楚青云一眼，語氣戲謔地道：“你問問他們幾個，誰不是一樣花了銀子、白費力氣呢？</br> 楚家為了捧那個小畜生，當真是不遺余力，至少砸了百萬兩銀子出去！”</br> 葉軒咂了咂嘴，語氣略帶酸意地道：“沒辦法，他最近的經歷確實是跌宕起伏，惹人關注和議論。</br> 先是淪為廢物，去江家退婚失敗，卻失手打死你二弟，又腆著臉回了楚家。</br> 受了你四叔三掌卻不死，還當場突破靈海境。</br> 然后又當眾打敗楚長風，重新奪回少主之位……</br> 說來說去，都是你四叔和楚長風那個蠢貨，成就了他的名聲！”</br> 提到凌子峰和凌城，凌子昂的臉色愈發陰沉，語氣怨毒地道：“子峰被他打死，我絕不會善罷甘休！</br> 今天便是絕佳的機會，我定會當著院主的面打敗他，狠狠地羞辱他！</br> 楚家不是全力為他造勢，想讓他拜入院主的門下嗎？</br> 哼！有我在，他做夢！”</br> 旁邊一位華服少年連忙附和道：“沒錯！凌大少才是我們年輕一輩中，率先突破靈海境的天才。</br> 也是凌大少這兩年潛心修煉、太過低調了，否則哪有楚青云揚名的機會？”</br> 又一個少年開口問道：“凌大少，你去年初突破靈海境，如今恐怕已至靈海境三重了吧？”</br> 凌子昂故作矜持，面色傲然地“嗯”了一聲，沒有多說什么。</br> 但眾人得到確定的答案，都露出羨慕和佩服之色，連忙吹捧他。</br> “在我們心目中，凌大少才是凌江城第一天才啊！”</br> “沒錯！那楚青云若是對上凌大少，只有飲恨落敗的份！”</br> “凌大少，我們都支持你，今天一定要殺一殺楚青云的銳氣！”</br> 就在眾人吹捧凌子昂時，一道不太和諧的聲音，突然從旁邊的榕樹下傳來。</br> “書院發給咱們的請柬里說了，只有二十歲以內的天才，才能聆聽院主講道。</br> 凌子昂，我記得你去年就滿二十歲了呀！”</br> 眾人的吹捧聲戛然而止，都是面色一變，扭頭望向樹下。</br> 只見，遲無垢蹲在榕樹下，正一臉無聊地揮動樹枝，狂戳螞蟻洞。</br> 眾人面面相覷，卻沒人開口反駁。</br> 畢竟，遲無垢說的是事實。</br> 去年凌子昂滿二十歲，舉行加冠之禮，他們還去赴宴道賀過。</br> 既然凌子昂有意隱瞞歲數，偏要來凌江樓聽講，眾人也假裝糊涂。</br> 可大家都聰明，偏偏有個不靈光的家伙，當眾給戳穿了。</br> 凌子昂滿腔羞憤，臉都憋成了豬肝色，卻不見半點慚愧之意。</br> 他深呼吸一口氣，才強行壓下怒意，沉聲道：“遲無垢，管住你的破嘴，休得胡言亂語，否則別怪我不客氣！</br> 不久之前，家父核查過我的生辰八字，之前是弄錯了。</br> 其實，我下個月才滿二十！”</br> 眾人一聽，頓時倒吸一口涼氣，心里暗想道：“凌子昂真是夠狠！為了這個機會，竟然連生辰八字都篡改了……”</br> 遲無垢一臉茫然地望著凌子昂，眨了眨并不智慧的小眼睛。</br> “你爹怎么會把你的生辰八字搞錯？你哪一年出生，他竟然不知道？”</br> 愣了一下之后，他突然反應過來，像是發現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一樣，驚訝地張大了嘴。</br> “難道你不是你爹親生……”</br> “遲無垢！給老子閉嘴！”</br> 凌子昂氣的臉都變形了，卻礙于各家長輩們都在場，不敢大吼，只能壓著聲音低吼一聲。</br> 眾人都是面皮一緊，強忍著沒笑出聲，或東張西望、或低頭看鞋，以此轉移注意力。</br> 葉軒強忍著笑意，連忙打圓場：“凌兄，全城的人都知道遲無垢是個憨貨，你別跟他一般見識。”</br> 凌子昂惱羞成怒，尷尬至極，只能拂袖而去，遠離遲無垢。</br> 不多時，遠處的人群中傳來一陣興奮的驚呼，和激動的吶喊聲。</br> “快看吶！院主大人來了！”</br> “天吶！院主大人果然像傳說中的神仙一般！”</br> “真不敢相信，我這輩子能親眼見到傳說中的天陽院主，我死而無憾了！”</br> 近萬人的歡呼與吶喊聲，此起彼伏的響起，經久不消。</br> 凌江樓下，眾人都停止交談，抬頭望向天空。</br> 只見，一身白袍、仙風道骨的天陽院主，帶著乾若蘭和木統領，正閑庭信步般踏過天空，朝凌江樓之巔走去。</br> 天空中狂風呼嘯，他卻絲毫不受影響，長發和衣袍都很馴服。</br> 因為，他早就達到了融入天地的境界。</br> 普通的風雨雷電，根本接觸不到他。</br> 他在天空中漫步，如履平地。</br> 每一步踏過，都會在空中留下一道腳印，隨即如蓮花般綻放開來。</br> 待他登上凌江樓之巔，天空中盛放的五彩蓮花，也逐漸消散。</br> 天空中下起了濛濛細雨，那是五彩的靈氣之雨。</br> 這一幕，更是讓無數武者為之瘋狂。</br> 他們沐浴著靈氣之雨，興奮地歡呼著，以最快的速度吸收那些靈氣之雨。</br> 而那些普通百姓們，則是一臉虔誠地跪拜叩謝，直把天陽院主當成了陸地神仙！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