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昭宗年間,錢镠(liu,二聲)平叛有功,得朝廷賜鐵券,兼鎮海、浙東兩鎮節度使,擁精兵三萬余。后朱溫廢唐稱帝,為獲得各方支持,遂以錢镠為尚父、吳越國王,吳越自此得以立國,定都西府杭州。
錢镠在位二十六年,后傳錢元瓘,元瓘傳錢弘佐,錢弘佐傳錢弘倧,弘倧傳錢弘俶,共五朝七十三年。
后漢乾祐元年,李唐摩拳擦掌,正欲重奪福州,此時正值錢弘俶初政。
自商羽退走丘楓之后,一直昏睡不醒。錢燁棄海鶻不用,換蒙沖逆大河而上,多備棹夫,又命將士層層守備,這才將商羽安全護送至西府杭州。
商羽長覺而醒,第一個看到的,竟是青木使者。青木使依舊青紗蒙面,讓人看不清她的喜怒哀樂。只是多了頭纏孝巾,胸前一朵白花。
商羽一震,道:“武前輩……她……?”
青木使淚水輕流,順著臉頰,落入面紗之內,緩緩道:“當初救你回島時,師傅為保你一時性命,油盡燈枯,在你走后的第二天,她老人家已經去了!”
商羽心中滋味萬千,魔門毀家滅城,與自己早已是死敵。門人故去,本該是大快人心,可偏偏是為自己而死。可笑可笑,敵人舍命相救,究竟是誰害了誰?
商羽有些自責,道:“既然武前輩已去,那我與前輩之約,從今日起,便與你踐行,只要是力所能及,我決不推辭。”
青木使止住眼淚,笑了笑,只是有些凄慘,也不理會商羽,徑自去了。
青木使前腳剛走,錢燁后腳便跟進來,見青木使掩淚而出,正自錯愕,又見商羽已經蘇醒,轉驚為喜,道:“上使!你沒事真是太好了!青木上使她?”
商羽搖搖頭,以示不知,而后掙扎著坐起來,問道:“此在何地?”
錢燁趕忙將商羽扶起,回道:“這里是王宮,王上已來多次,見上使昏睡不醒,還請了御醫前來問診,雖知病因,只可惜無法可治。”
商羽久病成醫,體內經脈除非有再生之能,否者就是有靈丹妙藥也無濟于事。不運氣到還好,只是這樣,跟普通人有何分別?更可況自己身負血海深仇,重整流月城的重任。
商羽談談道:“隨他去吧,都習慣了。”
錢燁突然跪倒在地,拜道:“上使!小人詢問御醫之后,方才知曉上使屢次舍命相救。這一拜,是替弟兄們拜的。“
說罷,磕了一個響頭,然后又磕了一個,接著道:“這一拜,是小人自己的。”
商羽攔都攔不住。
錢燁最后又拜了一次,道:“上使宅心仁厚,武藝超群,危難時候,舍生忘死。我等從此只愿追隨上使,此生不離不棄!”
商羽將錢燁扶起,道:“錢大人,我商羽只是喪家之犬,魔門漏網之魚罷了,如今還在生死邊緣徘徊,又何德何能,值得錢大人及眾兄弟追隨?”
錢燁堅定地道:“上使此言差矣!我錢燁一生觀人無數,時至今日,還未有如上使般人物!上使如今困頓,正如大鵬扶搖直上九萬里者,去以六月息也,當時至運至,上使必將一飛沖天!”
商羽又問道:“錢大人精明強干,又何必自毀前程,跟著我這種朝不保夕的人?”
錢燁又道:“上使有所不知,天下苦亂久矣!如今流月城毀,佛道分裂,唯獨圣門勢大,能一統天下的,非我圣門無疑。”
商羽道:“為什么是我?”
錢燁道:“小人跟兄弟們命如螻蟻,上使依然數次舍命相救,我等粗人,雖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是在上使身上,看到了圣門中從未有過的俠義。如此,不論今后上使境遇如何,小人死心塌地,至死不悔。”
商羽一把握住錢燁的手,道:“錢大哥年長于我,以后就兄弟相稱,別再上使下使的了。”
錢燁受寵若驚之下又大喜過望,激動地道:“是,上使!”
二人相顧哈哈大笑,商羽忽覺此景似曾相識,原來“流月四秀”結義之時也是這般摸樣。
商羽無端得了這么多伙伴,精神一振。是夜眾軍士齊聚一堂,誓與商羽同生共死。
次日清晨,吳越王錢弘俶親至。
摒退左右后,商羽仔細打量著吳越王,似乎看到了曾經的自己。吳越王竟是個十八九歲的少年,年歲尚不及自己。人雖不大,但是眼睛里卻透著神采。
吳越王弓腰拜道:“上使駕臨,不知小王有何能夠效勞?”
商羽回過神來,記起此番任務,掣出赤火令牌,道:“我此行目的,只為平息圣門南方亂象。聽聞王上正欲與李唐交兵,還請王上三思。”
吳越王能居王位,豈非泛泛之輩,道:“小王拜青木上使為國師已久,此事圣門人盡皆知。此番李唐如刀俎,我為魚肉,不是不能罷兵休戰,只是樹欲靜而風不止。小王調兵遣將,以備不時之需,正是青木上使之意,上使莫怪。”
商羽心道:魔宗條件果然并非易事,這才一開始,便遇上天下智囊青木使者。不過這小小吳越王處事老到,到出人意外,區區數語,便將青木使推至幕前,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自己則置身事外,倒是不能不防。
商羽喜怒不形于色,讓吳越王莫測高深,道:“既然如此,我有一個小小的請求,望王上恩準。”
吳越王又躬身道:“能為圣門盡綿薄之力,小王榮幸之至。上使盡管開口,小王敢不從命。”
商羽道:“錢燁錢將軍一路護衛有功,甚合吾意,煩請王上將此人及手下調至我處,我自有用處。”
吳越王道:“上使慧眼如炬,錢燁辦事可靠,遠勝旁人。小王這就著其調歸上使遣用,還望上使他日在宗主面前多多美言幾句。“
商羽心里好笑,堂堂吳越王,也來干這些溜須拍馬之事,可見司徒野聲威之隆,整個魔門難以望其項背。
二人就這么你說我答,比起錢弘俶,商羽更像一個王。
話畢,吳越王退走,出門后頭上涔涔大汗,左右趕緊替他擦拭,不解問道:“我王為何如此?”
吳越王后怕道:“想我先平亂后居位,都不及今日兇險。有的人,天生的領袖,天生的王!”
商羽見吳越王走遠,喊道:“出來吧!”
錢燁從里間現身,道:“上使兄弟,真有你的,一下就讓我等能名正言順的追隨你,我錢燁沒有看錯人!”
商羽笑著道:“求其上得其中而已,錢大哥過獎啦!”
不多時,錢燁手下弟兄均已前來報到,商羽一一見過,群情激憤,誓效死命,不在話下。錢燁置好崗哨,將此院層層防護,安保比起吳越王,不遑多讓。
諸事妥當,商羽又讓錢燁領著,去尋青木使。一路走來,檐牙高啄,曲徑通幽。到得青木使院落,此處極為僻靜,與回龍山莊的歡樂比起來真是云泥之別。
錢燁上前,正準備向侍者通報姓名,商羽伸手阻攔,在錢燁耳邊交待一陣。錢燁連連點頭,完畢,與站在院門之外,提氣喊道:“商羽求見青木上使,有事相求,萬望賜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