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月芙是丞相的千金，出身顯貴才貌雙全，又自小被人所害落了病，說出去總讓人唏噓命運不公。</br> 她身體剛恢復不久，收到的花帖便多到數不清。</br> 無數人想和她這個貴女攀上關系，賀禮也是如同流水般送進丞相府，連皇帝都讓人給相府賞賜了物件。</br> 反而是西苑的的小院子，安靜得仿佛與世隔絕。</br> 醒來不久后，小滿就發覺自己說不出話了，頭腦也昏昏沉沉的，身子虛浮無力。</br> 雪柳抹著眼淚讓人去叫大夫，又忙著去給她做些清淡的粥菜墊肚子。</br> 桌上放著些糖糕點心，還有極為熟悉的飴糖。</br> 小滿目光觸到后，短暫地停了片刻，又淡淡移開視線，眸子如深潭一般幽遠，沒有什么波瀾。</br> 很快，院子里的下人領著大夫回來了，隨之一同前來的還有姜恒知和姜馳。</br> 都是她不愿意看到的人。</br> 當她醒來，發覺自己活著的時候，心里也沒有太高興。</br> 姜府的人，連同周攻玉一起，再一次讓她認清了自己的位置。</br> 不是什么姜府的二小姐，不是二皇子的心上人，她只是一個可以隨時為了姜月芙而死的藥引。</br> 又或者，是他們閑暇時用來打發時間的樂子，心情好時會給她個笑臉，耐心地逗弄一番，心情不好，便棄在一旁不聞不問。</br> 她活下來了，那以后呢。</br> 在姜月芙和她之間，她永遠是次要的那一個。</br> 哪怕連周攻玉也選擇放棄她。</br> 姜恒知神色復雜，側身讓大夫給小滿把脈，醞釀了許久，卻也只說了句：“你醒了……”</br> 聽到這句話，小滿抬起臉看他一眼，又平靜地撇開目光。</br> 姜程兩家的人，拿她是牲畜對待，養到了一定的時候，就拉去宰殺放血。</br> 可笑她過去曾天真的討好姜恒知，妄想被他當做女兒，得到姜月芙一樣的父愛。</br> 現在會覺得難過，只怪她自作多情，怪她癡心妄想。</br> 姜馳皺著眉，對小滿的態度很是不喜，但她現如今的模樣憔悴至極，好似被風一吹就要散落的枯葉。</br> 那一日突然宣布小滿的死訊時，他心里像是憋了一團氣，難以抒發消解。</br> 直到最后大夫說她還沒死，心底竄上來的狂喜壓抑不住，讓他自己都為這份喜悅感到憤怒。</br> 姜馳攥緊了拳頭，站在姜恒知身后一言不發，眼神緊盯著臉色蒼白的小滿，似乎想從她臉上看出點什么來。</br> 半晌后，姜馳忍不住開口：“你就沒什么想說的嗎？”</br> 他皺著眉，裝作冷漠的樣子。</br> 明明是厭惡姜小滿，巴不得她死得遠遠的，可得知她還有救時，心里卻漫上了令他感到羞恥的喜悅。</br> 或許是因為姜馳態度不好，姜恒知回頭瞥了他一眼。</br> 姜馳心頭一緊，心虛地別開目光，不再盯著小滿了。</br> 屋子里被炭火煨得暖烘烘的，小滿披著一件素袍，頭發披散下來。仔細看會發現，本來光澤黑亮的頭發，如今發尾卻是略顯枯黃。</br> 很難相信，短短幾日，就被迅速剝奪了生機。</br> 寸寒草的毒，生生將她磋磨成了一個廢人。</br> 小滿嗤笑一聲，覺得這兩人實在可笑。</br> 雪柳端著清粥小菜回來，一見到姜恒知和姜馳站在屋子里，嚇得手一抖，險些把粥菜都灑出來。</br> 每次遇到姜馳，小滿都要被他挖苦幾句，以往不在意也就罷了，這個時候還來傷口上撒鹽，那簡直不是人干的。</br> 雪柳有些生氣，行了個禮，頗為戒備地看了姜馳一眼，說道：“小姐的身子已經經不起折騰了……”m.</br> 姜馳不滿道，冷哼一聲：“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折騰她了，好意過來關照她，不理人就算了，說得好像是來欺負她一般。”</br> “你住嘴。”姜恒知斥了他一句，心情有些復雜。</br> “小姐現在說不出話，剛才已經讓人去叫大夫了，自然是無法回應相爺和公子了。”雪柳不敢將語氣里的怨懟表現出來，低頭時卻忍不住翻了個白眼。</br> 真是死沒良心的，居然連小滿嗓子壞了也看不出來。</br> “什么？”</br> 姜恒知和姜馳俱是一驚。</br> 姜恒知的臉色凝重起來，對小滿說道：“我會讓大夫醫治好你，這次你救了月芙，往后便好好養傷，我們斷不會再對你如何。”</br> 一旁的姜馳也從震驚中緩過來，半張著嘴，卻沒有再多說什么。</br> 他目光停在小滿側臉上許久，可她偏就是不抬頭看他們一眼，姜恒知自說自話了一會兒，也慢慢停下了。</br> 好似小滿的耳朵也一起壞了，旁人說話的時候她就像是在發呆。</br> 意識到小滿可能不太想見到他，姜恒知也沒什么留著討好的意思。</br> 再怎么說，他也是小滿的父親，能做的都做了，難不成還要給她認錯不成。</br> 姜恒知臉色微沉，轉身走了，姜馳也緊跟著離開。</br> 戰戰兢兢的雪柳終于松了口氣，對小滿說道：“再放粥都要涼了，小姐快喝了，大夫一會兒就到。”</br> 小滿目光掃過門口，本來靈動的眸子失去神采，臉上也沒了笑意。</br> 就算是雪柳和她說話，也只讓她點了點頭。</br> 她忍著喉嚨的疼痛，一邊小口的喝粥，一邊聽雪柳說著這幾日發生的事。</br> “小姐昏睡的這幾日，每日又是吐血又是發熱的，還總是說夢話，我說怎么聽不清說些什么，竟是因為傷了嗓子。”雪柳重重的嘆息一聲，又補道。“連老夫人也來看過小姐，倒是少爺今日第一次來。”</br> 那就是說姜月芙沒來過了。</br> 小滿敲了敲桌子，示意她繼續。</br> “大小姐身子一好，借口送禮實則攀關系的人就一批接著一批來，丞相府都快堆不下了。然后再過三日，就是大小姐的生辰了。”說到這里，雪柳突然停住，小心翼翼打量小滿的神色。</br> 小滿笑了笑，做了個口型：繼續說。</br> 雪柳猶豫了一下，想到那日周攻玉親自把小滿送回來，這段時日又呵護備至的模樣，心中五味雜陳，一時間更同情小滿了。</br> “我聽府里的人都在說，皇上已經準備好了冊封太子的詔書，等到大小姐生辰那日一同冊封大小姐為太子妃。”</br> 雪柳說話的時候，小滿正杵著腦袋聽得認真，手指有律的輕叩著桌子。</br> 她的話說完后，輕叩桌子的聲響停住了。</br> 滿室寂靜，只剩下暖爐中火炭燒得正旺，發出細微的火花炸裂聲。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