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菀的傷口不算嚴重,姜恒知連忙讓人叫了大夫。</br> 程汀蘭突然發瘋，將他氣得不輕，陰著臉讓人帶她回屋子。</br> 有幾個下人認出了小滿,驚詫地張大了嘴,被姜馳瞪了兩眼，又不敢說什么。</br> “相爺，大小姐病發了。”</br> 一個侍從急慌慌跑過來稟報姜恒知,程汀蘭一聽,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把推開扶著自己的人，正要來拉小滿,就被姜馳阻止了.</br> “娘,回去吧。”</br> 程汀蘭臉上淚痕未干,扒著姜馳的胳膊對小滿說道：“小滿,幫幫你姐姐吧，你們是姐妹啊,不能看著她疼死。月芙要疼死了，你救救她，你以前救過她很多次，再幫她一次好不好。”</br> 姜恒知怒喝一聲：“適可而止！”</br> 姜馳也安慰道：“她不會愿意,我們先去看看姐姐,別說了……”</br> 他的語氣聽著還有幾分規勸的意味,好似是向著小滿一般。</br> 這些在程汀蘭耳中卻變了意味,她看到了姜恒知臉上的失望,又認為姜馳也開始不耐煩了。</br> 突然用力反抗，一耳光打在姜馳的臉上，清脆的聲響讓眾人都愣在原地。</br> “連你也不要你姐姐了，給我滾！”</br> 姜馳臉頰火辣辣的疼，偏過頭一聲不吭。</br> 他害怕自己一抬頭，見到小滿看好戲的眼神。</br> 程汀蘭不理會姜恒知的話，乞求道：“小滿，你去看看你姐姐吧，我知道你心善，不會看著她去死的，你們是姐妹啊。”</br> 所有人都齊齊將目光放在了小滿身上，除了姜馳。</br> 她沉默了片刻，說道：“她是看著我去死的。”</br> 話音剛落，白芫就拉著小滿離去，她也不反抗，跟著出府了。</br> 程汀蘭還焦急地說：“去攔住她！愣著做什么！她走了月芙怎么辦……”</br> 姜恒知望著她，臉色愈發陰沉。</br> 姜月芙已經毀了，若是戒不掉百花泣，別說皇宮，她連一個勛貴都別想嫁。</br> 小滿卻與她不同，若好好培養，即便做不成太子妃，也能憑借周攻玉的寵愛身居高位。</br> 他會盡力把她推到更高的位置，也算作補償了，怎么可能再讓小滿去做藥引。</br> *</br> 白芫撐著傘，走得開始腿酸了，不禁說道：“你該使自己習慣坐馬車。”</br> 小滿正想著相府發生的事，沒注意她說了什么。</br> “你在想丞相府的事？”白芫問她。</br> 她搖搖頭，“我想將我娘的墓挖開，搬走她的棺材，是不是不行？”</br> 白芫對她各種匪夷所思的想法見怪不怪，“將尸骨從荊州運到益州？你瘋了？”</br> 她嘆氣：“那好吧，我再想想辦法。”</br> 一直回到書院，路上也不見她提起過相府發生的事，倒像是真的不放在心上。</br> 門口停著一架馬車，白芫一看就知道是太子來了。</br> 走進院中，映入小滿眼簾的是樹下的周攻玉。</br> 無論在哪里，他總是最奪目的那一個。</br> 衣袍曳地，墨發半束，清雋的眉眼彎起，帶著幾分撩人的風情。</br> 縱使見過無數次，她仍是停住腳步，不禁在心中感嘆，周攻玉的臉真是慣會騙人。</br> 付桃有問題請教小滿，卻不見她在書院，只有一男子坐在樹下看書，石桌上擺著茶盞，熱茶的煙氣裊裊。</br> 男子聽到動靜，側過臉看了她一眼，淺笑道：“可是小滿的學生？”</br> 付桃見到他的臉，結結巴巴的話都說不完整。</br> 周攻玉便好心說：“她不在，或許可以問我，我應當也能為你解答一二。”</br> 付桃就這樣拘謹地請教周攻玉了，他也十分耐心，絲毫不因為這些問題太過簡單而敷衍。</br> 溫和有禮，又帶著若有似無的疏離。</br> 一直到小滿回來，周攻玉看向院門的小滿，眼眸中的溫柔簡直要溢出來了，和方才差得不止一點。</br> 付桃低著頭，低聲叫了句：“夫子好。”</br> 小滿看向她：“你還有什么要問我的嗎？”</br> “沒……沒有了。”付桃口齒不清地吐出幾個字，頭壓得極低，抱著書逃也似的離開了。</br> 小滿疑惑，坐到周攻玉對面，隨手倒了杯茶，問道：“你怎么來啦？”</br> “在宮里心煩，來看看你。”</br> 周攻玉的眼眸在樹蔭下顯得幽暗深邃，看著她飲下一杯茶，才緩緩開口：“你方才用的茶盞，我用過了。”</br> 小滿口中最后一口茶，突然變得難以下咽了。</br> 她僵硬地放下茶盞，唇上帶著盈盈水光，沒好氣地說：“那你方才怎么不說？”</br> 周攻玉淡淡道：“忘了。”</br> 白芫聽不下去，帶著阿肆蹲得遠遠的。</br> 即便周攻玉不說，她也知道白芫會將自己的事告訴他，也不奇怪他知道些什么。</br> “你去了相府，有什么想問的，我會告訴你。”</br> 一想起相府，她腦子里都是近乎癲狂的程汀蘭，以及古怪到讓她不適應的姜馳。</br> “程汀蘭好像有些不對勁……她好像很痛恨林菀。”</br> 周攻玉“嗯”了一聲。緩緩開口：“林菀和姜恒知有些舊仇，是故意靠近姜恒知，不是什么藥人，那個孩子的血根本毫無用處。姜月芙染上了百花泣，現如今已經戒不掉了，也是林菀在暗中算計，程汀蘭興許是知道了什么。”</br> 他語氣平靜，帶著隔岸觀火的冷漠感。</br> 小滿沒想到他會說的這么直接，連表情都不起一絲波瀾。</br> 她咬著唇瓣，手中茶盞逐漸冰冷，她的手指不由地緊了緊。</br> “那你，有沒有……”</br> 周攻玉望著她的眼睛，坦然道：“我沒有。”</br> 她剛要問林菀想做什么，想到了一些事，話又堵了回了去。</br> 那個妻兒都死去的張煦，他若是活著，也一定會想法子報復姜家。</br> 都是姜恒知咎由自取，一報還一報。</br> “那姜馳呢？”</br> 周攻玉淡淡瞥了她一眼，神色有幾分無奈：“小滿，你知不知道自己很討人喜歡。”</br> “啊？”她眨了眨眼，韓拾也這么說過她。“韓二哥也這么說我！”</br> 周攻玉臉上的笑意不減，眼神越發寒涼。“有時候，有時候我倒想你不那么讓人喜歡？”</br> 膽大包天的人總是很多，一個個都覬覦她，確實令人煩心。</br> 小滿把他的話當做稱贊，回應道：“你也討人喜歡，你是很厲害的太子，連益州的百姓都夸你。”</br> 說完，她卻發現周攻玉眉頭微蹙，似乎不是很喜歡這個夸贊。</br> 片刻后侍女就端著藥碗過來了。</br> 小滿苦著臉接過藥碗，深吸一口氣，屏息飲凈藥汁。周攻玉給她遞去茶水，指尖捻了塊飴糖遞過去。</br> 苦澀辛辣的藥汁暫時讓她頭腦放空，有人將糖遞到嘴邊，想也不想就低頭含了進去。</br> 柔軟濡濕的唇瓣觸過周攻玉的指尖，他身子不由地僵住了。</br> 反應過來做了什么，小滿也停住，臉色變得復雜起來。</br> 從前在相府，周攻玉不知喂她吃了多少東西。</br> 可那時候，二人都不明白自己的心意。</br> 更何況如今她是不喜歡周攻玉的，再這么做，不僅沒有那些旖旎心思，反而是說不出的古怪感。</br> 緊接著，她突然想到，她剛才有沒有不小心舔到周攻玉的手指？</br> 一想到這里，她不禁覺得更丟人了，不等周攻玉說什么，將他的手拉過來，用袖子用力擦了擦。</br> 周攻玉輕笑了一聲，聽上去還頗為愉悅。</br> “甜嗎？”</br> 她想把嘴里的糖吐出來。</br> 見小滿臉色愈發不好，周攻玉也不好再逗她，將手抽回來，掩在袖中的手指輕微摩挲了兩下。</br> “書院這幾日可有遇到什么事？”</br> 他知趣的不再提起方才的事，小滿也迅速轉移了話鋒。</br> “學生陸陸續續走了幾位，留下的不過十數人。我想去找時先生下山，我知識淺薄，心胸眼界都不如她，時先生比我要厲害許多。女學的事要一步步來，她這么厲害，一定比我好多了！”</br> 周攻玉知道她說的是時雪卿。“小滿也很厲害。”</br> 小滿盯著周攻玉，問他：“兄長他們都認為女學辦不成，你是太子，為什么沒有說我不行呢？”</br> 周攻玉手指在石桌上輕叩，眸中盛了細碎的光，笑意凝在眼角眉梢。</br> “若是天下女子都如時雪卿一般，會將男子擠下去，也會更加不服管教，他們會覺得面上無光。男子天生就壓在女子頭上，因此不能興辦女學，對更多人而言，這是要將他們踩在腳下的事。時雪卿這樣的人多了起來，禮法教條遲早要被更改。”</br> “那你也認為我不該辦女學的嗎？”</br> 周攻玉搖頭，只說：“若這是順遂你的心意的事，那也未必不可，你想辦女學，就一定能成。”</br> “可你是男子，還是太子，為什么還會這么想？”要做人上人，就要學會如何用禮法教條穩住自己的皇權。</br> 那女學不就與他意愿相互違背了。</br> 隨著太陽位置的變動，陽光透過樹蔭照在小滿臉上，她瞇了下眼。</br> 周攻玉起身，袖子遮住她頭頂的光線，說道：“回房好不好？”</br> “好。”</br> 周攻玉的目光掠過放在她背后的紙傘，說道：“傘被白芫帶走了，那你捂住眼睛，我牽著你回去。”</br> “牽袖子。”</br> 他笑了笑：“隨你。”</br> 小滿早已熟悉這條路，就算捂著眼睛也不妨礙什么，繼續和周攻玉說起方才的話。</br> 他問道：“你認為你的女學，能廣遍天下，讓女子和男子一樣讀書習字嗎？”</br> 小滿：“那肯定不能啊，我哪有這么厲害？”</br> “那你為何執意如此？”</br> 小滿踩在青石鋪就的小路上，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我只是想，既然我想過女學這件事，那從前也一定有人這么想過，但是他們都沒能辦成女學。若是我第一個辦成了，那后來人也會想，既然有人做過，那她們也可以。就像吃一個沒吃過的果子，總要有一個人吃了，旁人知道沒有毒才敢下口。比如這是是荒草地，待我走過一次后，便會有第二人第三人走過，荒草地也會被走出一條路來。雖然我做的事沒那么厲害，但也不是毫無意義啊。”</br> 說完這一大串，她還有些開心，覺得自己說得很有道理，隱約冒出了點小小的驕傲感。</br> 半晌沒得到周攻玉的評價，腦袋卻突然被溫柔地揉了兩下。</br> “那你既然知道女學暫時無法廣遍天下，我又何必去阻止你。靖國史上也曾拜過女相，有過一位監國的長公主。也許女子有一日當真能如男子一般讀書識字，但卻不是現在，我也不需去管那百年后的事。能者上位，若禮法教條被女子改寫，也是天意如此。有真才實學的人，無論何時都不會被埋沒，害怕被女子踩在腳下，想必也是才疏學淺。”</br> 小滿聽得認真，腳下突然被絆到，一個趔趄往前撲去，又被橫臂攔住，穩穩地抱在懷里。</br> 他的手指冰涼，覆在她眼上，將光全部遮住。</br> 她眼前一片黑暗，使得觸覺聽覺都好似敏感了許多。</br> 腰間的手臂環緊了些，淺淡的冷梅香縈繞在鼻尖，緊接著，頸項處微微一沉，有什么壓了上去。</br> 裸露的肌膚上感受到了溫熱的鼻息和冰涼的發絲，她身子僵硬著沒動，臉頰微微發熱。</br> “你……”</br> 圈住她的手臂又緊了幾分，沒能讓她繼續說下去。</br> 周攻玉開口，聲音悶悶地，有些遺憾，又有些委屈。</br> “小滿，東宮的紫藤落了。”</br> 白糖三兩向你推薦他的其他作品,,大家記得收藏網址或牢記網址,網址m..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