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霜正在給學生授課,白芫突然出現說周攻玉出事了,她便讓學生自己先看書自己先去小滿屋子了。</br> 學生們面面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么。</br> 徐燕坐在前排,聽到白芫提到了太子,心中便思忖著想去看看。</br> 書院的姑娘們年紀都小,相比之下徐燕還算年長些,又是住在書院的,在她們眼里就非同凡響了,幾乎沒人敢不聽她的話。</br> 徐燕起身掃了她們一眼,說道:“我要隨林夫子去看看,你們都老實待著,不許交頭接耳吵吵嚷嚷的,也不需亂跑,知道了嗎?”</br> “知道了。”</br> 見她們都乖乖聽話了,徐燕心中才算滿意,轉身朝后院走去。</br> 等她走了,終于有人開始不滿。嘀咕道:“她又不是夫子,總對我們頤指氣使算什么……”</br> “就是,連座位都要讓著她,真當自己是什么小姐不成?”</br> “哪里是小姐,就是個灑掃丫鬟罷了……夫子們好心,她竟也不客氣……”</br> “之前的時候,小滿姐姐的未婚夫婿來了,她眼珠子都不帶移一下,讓我娘見到了,肯定要說她沒臉沒皮……”</br> “小聲點,一會兒她回來了……”</br> 另一邊,小滿不安地坐在床沿,看著周攻玉失去血色的面容,心中慌亂不已。</br> 林秋霜將她趕到一邊,為周攻玉把了脈,仔細查探一番后,不禁橫了小滿一眼,說:“你每次喝藥,倒是讓他少流點血?!?lt;/br> 小滿面色更差了,問道:“我記住了,那他現在怎么辦?”</br> “喂他喝些水,醒了就吃點好的補一補身子,大驚小怪……”林秋霜睨了她一眼?!霸趺淳桶涯銍槼蛇@樣了?”</br> 小滿立刻道:“他是太子,要是在書院出事,我怎么可能不慌!”</br> 雖然嘴上說的話有理有據,卻還是遮不住眼神的閃躲,林秋霜也懶得說破,起身就要回去授課。</br> 小滿跟著出去走了一段,林秋霜停下,望著她:“你不留在屋子里守著太子殿下,跟著我作甚?”</br> “我是想問問你,解蠱的事,還有沒有其他辦法?”小滿輕聲詢問林秋霜的時候,心里還是帶著期盼的。</br> 于她而言,就算能化蠱,她與周攻玉彼此糾纏,再想當做無事發生,彼此兩清后揮手離開,這又談何容易。</br> 林秋霜瞇了瞇眼,低聲問:“怎么?住在東宮不好?太子殿下欺負你了?”</br> 忽聽她說欺負,小滿腦子里浮現都是周攻玉在月下將她制住的一幕,立刻羞惱地否認:“不是!”</br> “這么大聲做什么?想也是,太子那么疼你,哪舍得欺負,那你怎么回來了?”</br> “我就是不想留在宮里?!?lt;/br> 林秋霜看得出她是真心想換個法子,但想到周攻玉還在那屋里躺著呢,還是斷了她的念想:“那也沒法子,除非你能讓太子住在宮外,要不然解不了蠱,你這小命可撐不起?!?lt;/br> 小滿本來也沒有抱太大的希望,然聽她這么說,面上還是難掩失落。</br> “算了……你先回去看著學生吧,她們這會兒都該翻天了?!?lt;/br> 等林秋霜回去給學生上課了,付桃才怯怯地問她:“夫子,太子殿下這是怎么了?我看他方才把自己的手臂都割流血了……”</br> 小滿默了默,不知該如何答她,只能搖著頭,無奈道:“沒什么事,就是身子虛了點?!?lt;/br> 付桃一聽她說周攻玉的身子虛,眼神頓時就有些復雜了。</br> “我去看看廚房還有什么東西,頓了給他補一補,說不準能好些?!?lt;/br> “我陪夫子去吧。”</br> 本來是要進去幫忙的,可到了最后,面對手腳麻利的付桃,她站在里面顯得格外礙事,只好悻悻地從里面出來,管林秋霜要了方子,帶著白芫去藥鋪抓藥。</br> 小滿走后不久,周攻玉便悠悠轉醒了。</br> 他躺在榻上渾身乏力,連頭也昏昏沉沉的。睜眼便問道:“小滿呢?”</br> 阿肆如實答道:“不知。”</br> 周攻玉撐著坐起身,看到自己正躺在小滿榻上,面上倒沒什么錯愕。畢竟他今日來的目的,自己也是清楚的?!八齽偛庞姓f什么嗎?”</br> “小滿姑娘被嚇到了,很擔心?!?lt;/br> “沒了?”</br> 阿肆:“沒了。”</br> 周攻玉抿了抿唇,抬手揉著眉心,說道:“罷了,先等她回來吧,總歸還有江家的人幫忙勸上一勸?!?lt;/br> “太子殿下怎得突然想出這種法子來?”</br> 他自己也覺得用苦肉計是無奈之舉,而且十分卑劣,無異于挾恩圖報,所以阿肆問起來的時候,他還有些難為情。“也不是突然,只是本來心中便在猶豫,我見她寫給江夫人的信上說,想要回益州去,這才不擇手段?!?lt;/br> 阿肆點頭,確實是不擇手段,無半點君子風范,對著小滿這種單純心軟的姑娘,顯得很陰險。</br> 這種招數,也就是小滿還能看他兩眼,換做旁的女人,被他騙了幾次,知道這是黑心肝的算計,保不準他血流盡了也不看一眼,遇上林秋霜這種的,還會往上補一刀。</br> 屋子里有阿肆在,徐燕不好直接進去,也不知曉發生了什么,只好去廚房找到了付桃。</br> 起初是因為小滿回來了,付桃想著小滿身子不好,要再加菜燉個雞湯,便一早就準備好了在爐上煨著。恰巧周攻玉出事,小滿就讓她把湯給周攻玉拿去,她往里丟了些藥材進去,燉好了正在盛,準備端給他。</br> 徐燕就在這時候到了,直接問她:“方才怎么回事?夫子呢?”</br> 付桃往后退了半步。“夫子去買藥了,也沒什么,殿下可能是太勞累,身子疲乏便暈過去了。”</br> 說完后,她又注意到徐燕的裝束和平日不同,換上了最好的衣裙,重新挽了發髻,頭上還簪了小滿的珠花,甚至還仔細的描了眉,勻上脂粉。</br> 這是……</br> 付桃啞然,盯著徐燕欲言又止。</br> “那太子豈不是被她丟在這兒了?你這湯是給太子燉的?”徐燕斜睨了她一眼,語氣夾著些意有所指的冷嘲?!耙膊恢来虻檬鞘裁粗饕?,太子殿下是什么人,那才是月亮樣的人物,高不可攀,你這樣的身子……”</br> 后面的話,她沒有說出來,就已經惹得付桃眼眶泛紅,淚水也蓄起來了。</br> 她白著一張臉,又怒又不知所措,無法反駁徐燕的羞辱,手指因為憤怒都在微微地發著抖。</br> 徐燕錯開她的身子,冷哼一聲?!斑€是我去吧,我與太子好歹還相熟些……”</br> 付桃怒瞪了一眼,任她去了,自己就坐在廚房抹眼淚生悶氣。</br> 湯里的藥味兒濃郁,想必周攻玉近日身子是真的不好。徐燕端著湯朝小滿屋子走去,還忍不住腹誹小滿的不知好歹。住進皇宮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她倒好,自己跑回來讓太子來尋她就算了,還把暈倒的太子丟在書院自己出去玩樂。m.</br> 徐燕端著湯進了屋,阿肆和周攻玉齊齊看向她。</br> “參加太子殿下。”</br> 周攻玉只是輕輕抬了下眼簾,很快目光又回到了書上。</br> “何事?”</br> “聽聞太子病了,小女特意熬了藥膳……”</br> “你做的?”</br> 徐燕想起小滿,又補了一句,給自己留個后路?!笆切M夫子吩咐過的?!?lt;/br> 周攻玉這才放下書,用正眼看著她?!岸嘀x你了,放案上吧。”</br> 徐燕沒有走,反而是跪坐在側,為周攻玉盛好了湯。</br> 他發出一聲不明意味的笑,沒有去動那碗湯,反而是問:“你還有什么想說的嗎?”</br> 徐燕瞥見周攻玉腕上被絹布纏住,滲出大片血跡的手腕,強壓心中的驚詫,說道:“小女斗膽,想問殿下可是為夫子受的傷?”</br> “那又如何?”周攻玉端坐著,輕飄飄的語氣,好似對她的話渾不在意。</br> 徐燕此時是跪坐在周攻玉的身旁,幾乎是平起平坐了,見周攻玉沒說什么,也不由大膽了些,語氣帶著埋怨:“太子殿下對夫子這樣好,夫子連殿下暈倒也不顧,便出去玩樂,實在是有些狠心了?!?lt;/br> 周攻玉“嗯”了一聲,“繼續說?!?lt;/br> 徐燕仿佛受到了肯定,變本加厲地說起小滿的不是。</br> “時先生說過,從前有一位韓公子,也在書院住過,那時候夫子還是待人極體貼的,斷不會這樣寒殿下的心,也許只是一時想不開,過幾日夫子想通便好了。雖然我知道夫子不喜歡我,一直嫌棄我的出身,但我仍是感激夫子待我的好。只是……”徐燕說著,眼眶就慢慢濕潤了,抬起泫然欲泣的眸子望向周攻玉。“我已經沒了父母,若是夫子再趕我離開,我……我就真的活不成了……這女學,說來實在難以啟齒,自古以來,都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女學實在是本末倒置,說出去是要教人恥笑的。這京中人,一聽聞女學,無不是避如蛇蝎,言語都是鄙夷譏諷,哪里來的半句好話……這么多女子留在女學,日后可不是耽誤了嫁人?!?lt;/br> 阿肆聽得眉頭皺起,臉上從頭至尾都只寫了不耐煩三個字,周攻玉聽完了也只是哂笑一聲,說:“那你想要如何?”</br> 徐燕望著周攻玉似笑非笑的臉,卻莫名打了個寒顫,本來要說的話又不敢說了。</br> “怎么不說了?”</br> “殿……殿下身邊,還缺侍候的人嗎?”她總算升起勇氣,將話說出了口。“我愛慕殿下已久,實在不忍您這樣糟踐自己的身子,若是夫子不能侍奉好殿下,小女子也可以,我絕對……絕對不會惹殿下煩心?!?lt;/br> 周攻玉的手撐著額頭,半晌沒說話,只肩膀微微顫抖著。</br> 徐燕愣了愣,疑惑道:“殿下?”</br> 話音剛落,便聽到了周攻玉極力壓抑的笑聲,似乎是聽到了什么荒誕至極的笑話。</br> 他笑眼冰冷,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嘲諷。</br> “你也配與她相提并論?”他語氣平緩,像是鈍刀劃過。“有些石子無論如何打磨,也是成不了器的。你呢,你叫什么名字?”</br> 真正擊垮徐燕的,是周攻玉最后一句話。</br> 她從寧州開始,心里就在想著周攻玉了。</br> 她日夜盼望太子再來書院,能和他說上一兩句話,皇帝有那么多妃子,那太子的宮里多她一位又有什么要緊的呢?</br> 可原來,她自以為是了那么久,太子連她的名字都沒有記住。</br> 撕破溫潤的表皮,周攻玉也會用溫柔的笑臉,說著最能痛擊人心的話。</br> 徐燕顫抖著爬起來,幾乎是逃也似的離開了,在門口撞到一人,險些摔倒,被扶了一下后,猛地漲紅了臉,羞愧地跑遠。</br> 小滿臉色還算平靜,對于徐燕她本就不抱多大的希望了,知道她想攀上什么富貴,只是時雪卿這些日忙,暫且留著她在院子里做做灑掃,只是沒想到會在門外聽見這番話。</br> 她本來是不想偷聽的,但徐燕提了她的名字,那就不得不聽了。</br> 哪里想到徐燕膽子這么大,竟主動提出侍候周攻玉的話來,這姑娘離及笄也還有幾月,心思卻不見得要少……</br> 周攻玉一見小滿進來,臉上的表情便收斂了,方才滿是惡意的笑絲毫不見。臉色蒼白看著十分虛弱,甚至有幾分無辜可憐……</br> 小滿:“……”</br> 這個男人可會騙人了,信不得。</br> 周攻玉仰頭望著她,語氣有幾分微妙的埋怨:“她方才說,你連我暈倒都不管,自己出去玩樂了。可我不相信你這樣狠心……”</br> 小滿居高臨下地掃了他一眼,道:“太子殿下還是相信比較好。”</br> 作者有話要說:我還不困,可以再寫個兩千字。七千字的flag又沒做到,我還是云磕頭吧哐!哐!哐!</br>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cstyii1個;</br>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昭儀1瓶;</br>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