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令下來后,陸一偉按時到市政府報到。</br> 市長白宗峰笑著道:“你對這個安排滿意嗎?”</br> 陸一偉淡然一笑道:“沒什么滿意不滿意的,我服從組織安排。”</br> 白宗峰點點頭道:“下個星期就要遴選面試了,我就不給你安排具體事務了,專心準備。假如你考上了當然好,我會盡最大努力留在江東市。如果考不上也別灰心,完了跟我去市委,怎么樣?”</br> 林海鋒死后,市委書記的位置空出來了,爭得人自然多。不過,白宗峰的呼聲最高。現在他如此說,估計有十足把握了。道:“我服從組織安排。”</br> “你除了這句話還能說點別的嗎?”</br> 陸一偉比以前冷靜許多,道:“我能走到今天已經不容易了,這都是組織對我的信任。當然了,沒有您的支持和鼓勵,也沒有我的今天。”</br> “行啦,怪肉麻的,呵呵。”白宗峰交叉著手道:“你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我需要你。還記得我們當初的約定嗎?”</br> 陸一偉抬起頭疑惑地道:“什么?”</br> “這么快就忘了?”白宗峰道:“下一步我要對舊城區進行徹底改造,我考慮過了,這項工作就由你負責,有信心沒?”</br> “這……”陸一偉對拆遷真是怕了,別的不說,群眾的**是永遠無法滿足的。稍有不慎,再出來一個菜家園的事,功名毀于一旦。道:“如果有機會,我愿意跟著你干。”</br> “好!”白宗峰坐起來道:“這兩天你不必上班,回家好好休息兩天。如果不想待在家里,帶著春芳出去旅游一趟,放松下心情,回來好好工作。”</br> “謝謝白市長。”</br> “去吧。”</br> 從市委大院出來后,陸一偉望著湛藍的天空,感到無比舒暢。心情好久沒有這么放松了,看來,白宗峰說的沒錯,出去散散心也好。自從和范春芳結婚后,還沒帶她出去旅游,借這個時機好好玩一玩,回來以后安心工作。想到此,掏出手機準備打電話。而這時,一個京城的電話打了進來。</br> 陸一偉看著電話號碼猶豫了半天,接了起來。</br> “一偉啊,還記得我不?”</br> 陸一偉聽著對方的聲音極其熟悉,可一下子想不起來對方是誰。猛然間,他記起來了,連忙走到一個僻靜的角落恭敬地道:“王主任,您好。”</br> 先前,陸一偉并不知道這位王主任什么級別,什么職位,甚至不知道叫什么,后來才從張志遠處得知,他叫王春明,是中紀委第八監察室主任,正廳局級。</br> 王春明雖是廳局級領導干部,但其身份敏感,怪不得章秉同在他面前都十分謙和。陸一偉得知對方的身份后,緊張了好幾天。沒想到對方如此沒架子,那天還聊了好多放肆的話,想想都后悔。現在對方主動打進來電話,讓他受寵若驚。</br> 王春明依然是從前的平緩語速,笑呵呵地道:“一偉,過去這么長時間了,你不給我電話,也不知道你近況如何。”</br> 聽到對方還惦記著自己,陸一偉連忙道:“承蒙王主任關心,我挺好的。”</br> 王春明點點頭道:“一偉,那天晚上我們聊得很開心,尤其是你那句既要當好人又當好官打動了我。你是個好人,我也相信你能成為好官的,好好干!”</br> 盡管王春明不在跟前,陸一偉立正稍息道:“請王主任放心,我不會辜負您的期望。”</br> “別一本正經的,還像那天晚上聊天就很好。”王春明道:“我也沒別的意思,就是問問你的情況。以后到了京城盡管來找我,咱倆好好喝一盅。”</br> “好,一定!”</br> “那你忙吧。”</br> 王春明這個莫名其妙的電話讓陸一偉很是感動,沒想到對方還記掛著自己。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得到對方的賞識,不過能與這樣地位的領導結交朋友,也是一筆寶貴財富。誰知道未來會怎么樣,萬一人家那天一外放,至少是個省部級領導干部。到時候能為他服務,這才是自己時代的真正開始。</br> 如今的政治狀態,陸一偉離不開張志遠他們的幫扶。盡管官場就是如此,相互提攜,相互關照,但他并不想依附某人。如果將來有一天角色互換,這才是他的時代。</br> 掛掉電話,陸一偉站在路邊想了許久,打給了范春芳。</br> 聽到陸一偉要帶她出去旅游的消息,范春芳激動萬分,本想立馬答應,可想到下星期他要面試,道:“一偉,還是等你面試結束后再說吧。”</br> 陸一偉想了想道:“這樣也好,中午回來不回來吃飯?”</br> “回去,今天不加班。”</br> “哦。”陸一偉道:“那我回去做飯,你想吃什么?”</br> 聽到此,范春芳滿滿的幸福,道:“隨便,你做什么我吃什么。”</br> “那行,我看著做吧。”陸一偉道。</br> 剛掛掉電話,許磊又打了進來。對方的聲音略顯低沉,道:“哥,你在哪?我想見你一面。”</br> “那你來家里吧,正好中午一起吃飯。”</br> 陸一偉剛進家門,許磊后腳跟了進來。</br> 陸一偉興奮地道:“許磊,哥買了排骨,中午咱哥倆好好喝一杯。”</br> 許磊勉強一笑,點了點頭。</br> “你這是咋了?”看到許磊興致不高,陸一偉關切地問道。</br> 從來不抽煙的許磊從煙盒里掏出煙自顧點上,道:“哥,我辭職了。”</br> 陸一偉一愣,把手里的東西放下走到跟前坐下道:“這事你爸媽知道嗎?”</br> 許磊搖了搖頭道:“我以前和他們說過,我爸倒是同意,我媽那邊好像不太同意。”</br> 陸一偉許久沒說話,過了良久道:“你打算去日本嗎?”</br> “嗯。”許磊點點頭道:“哥,你也知道,我并喜歡當前的這份工作。其實我早就想離開了,可一直做不通父母親的工作。而今天我下定了決心遞上了辭職報告,我知道這么做會讓他們傷心,可我真的不想如此活了,太累了。”</br> 陸一偉理解許磊。接受了西方教育卻步入官場,崇尚自由,突出個人主義的思潮在條條框框里顯然不適應。如同一只熱帶的魚養在北方的魚缸里,即便溫度適宜,永遠享受不到大海里的自由。所以,許磊邁出這一步他并不稀奇,不過是遲早一天的事而已。</br> 陸一偉道:“你去了日本打算干什么?”</br> “我先前已經給軟銀集團遞交了入職申請,目前批下來了,正式通知我入職。”許磊道:“先在集團總部工作兩年,兩年后派我到中國工作。”</br> “哦,那這也不錯,挺好的。”陸一偉道:“不過才兩年時間,你想讓我做你母親的思想工作嗎?”</br> “這倒不用。”許磊道:“我媽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她會尊重我的選擇的。我找你來,是想談談我和梨西的事。”</br> “前田梨西?我們上次見過的那個女孩?”</br> “對!”許磊道:“我已經正式向她求婚,她答應了,我爸媽也不反對。但他們希望我們搞一次中式婚禮儀式,可我想和梨西來一次旅行婚禮,二老好像不高興。”</br> “哦。”陸一偉道:“我覺得吧,你爸媽為了你操勞了一輩子,可以說,他們現在就是為你活著,還是滿足他們一次吧。再說了,你好不容易才和爸媽團聚,他們也希望見證你們倆的婚禮。”</br> 許磊想了半天道:“那好吧。”</br> 今天的雨水特別多,還沒有正式進入汛期,全國各地已經告急。這兩天,西江省也是沒玩沒了的下雨,下的人十分煩躁。</br> 江東市老城區出現了雨水倒灌,如同蜘蛛網似的大街小巷因基礎實施老化,加上年久失修,根本來不及排水。雨水沒過了膝蓋,周圍的居民無法進出。</br> 天氣預報一再發布暴雨預警,未來一周內依然有特大暴雨,要求各級單位和部門務必做好防范工作。</br> 江東市已經啟動了一級預警,全市各級機關24小時待命,隨時準備參與抗洪救災。郊區駐扎的部隊已經進入市區,開始在老城區建筑沙堤。可暴雨來得太猛烈了,壓根趕不上降雨的速度。</br> 市里雖讓陸一偉休息,但他不能在這個當口漠視不管,立馬參與進來幫著轉移老城區的群眾。更糟糕的是,舊城區內大面積房屋倒塌,死傷人數無法統計。</br> 到了危急時刻,才能把所有預見性的弊端顯現出來。白宗峰一上臺就提出了舊城改造,可這一提議得不到省里的支持。省里的態度也很明確,先發展新城,新城建立起來了,舊城的居民自然就都搬出來了。道理是這個道理,可房價那么貴,舊城區的居民有幾個能買得起的。</br> 省里的做法自然有道理。新蓋那么多樓要是沒人買如何發展新城。先把新城搞起來,再回頭搞舊城。而舊城出于市中心地段,這里將來都要搞商業開發。</br> 轉移群眾是件很棘手的事情。本來是讓他們出來避險,有的大包小包搞的跟旅游似的,有的死活不走,還有的提出過分的要求,形形色色的人實在難對付。可到了這個時候,市里直接下了死命令,務必得全部轉移,不走的強行帶走。</br> 于是乎,整個舊城區搞得像鬼子進村一般,到處狼煙四起,鬼哭狼嚎,大喊亂叫。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