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宗峰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坐起來靠著椅子手指有節奏地敲著扶手道:“一偉啊,好久沒和你交心了,我的工作又太忙,沒時間坐下來好好聊一聊。當初我頂著很大壓力把你要到身邊,是看重你的能力,人品以及身上散發出的血性。這些年看著你一點一點成熟,我很欣慰。”</br> “我喜歡有性格的人,就如同你在黑山縣、高新區做出的種種,爭議很大,但絲毫掩蓋不了你的光芒和潛質。然而,我覺得你這些年特別低調,不是說你工作做得不好,而是非常好,井井有條,有條不紊,在協調各方關系上也很有一套,可是,這不是我想要的。男人嘛,就該有天不怕地不怕的血性,無所畏懼的闖勁,你才三十多歲,正值如狼似虎的年紀,可為什么變得畏首畏尾,鋒芒不露,是害怕得罪人嗎?”</br> 陸一偉低著頭若有所思道:“白書記,我從來不怕得罪人,只要站到正義的一面,站在大多數人民利益一邊,始終堅信邪不壓正的真理。”</br> 見陸一偉回避問題,白書記坐起來從煙盒里掏出煙丟給他自己點燃道:“那你說,是什么原因讓你變成現在這個樣子?”</br> 沒想到白宗峰會提如此尖銳的問題,陸一偉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道:“我覺得我沒變啊,還是以前的樣子,只不過工作環境變了,我應該努力適應大環境,而不是鶴立獨行。”</br> 白宗峰擺擺手道:“至于什么原因你心里最清楚,不想說我也不追問。我說過,關于前途的問題你不必擔心,我自然會考慮的。再跟我干兩年,到時候想去哪里我心里有數。”</br> 正說著,有人敲門。白宗峰眉頭一蹙哼了一聲,包樹銘經過秘書房間進來了。白宗峰的辦公室和其他級別的領導辦公室大同小異,三套間,進門第一個房間是候客室,里面擺放著幾張沙發供會見客人等候。第二道門是秘書辦公室,負責安排各項工作和傳達指令。第三道門才是辦公室,大部分客人在此匯報工作。還有第四道門,里面是私密會客廳,在里面商議一些重大事情,一般人很少能進去。最后一道門穿過去是休息室,方便白宗峰午間或加班休息。</br> 市委書記的辦公室可不是任何人隨便出入的,不過包樹銘和陸一偉是特例,可以在不請示的情況下直接進入第三道門。</br> 還不等包樹銘開口,白宗峰一揮手道:“你先去出去等一下,我和一偉聊幾句。”</br> 包樹銘神情有些赧色,看看陸一偉欲言又止,輕聲輕腳退了出去。</br> 白宗峰繼續道:“一偉,以前怎么樣就不提了,從現在開始你必須拿出血性來,不要怕得罪人,一切都有我頂著。企業搬遷是省委省政府敲定的政治任務,預期完不成誰臉上都不好看。江東市的局面你也看到了,很多領導干部不敢擔責任,害怕觸碰到利益把自己裝進去,持觀望態度推一下動一下,可用之人沒有幾個。”</br> “之所以讓你把現在的工作放下來,又把汽車廠這個大釘子壓給你,就是為了起示范帶頭作用。剛才你說一個月要拔下來,我很開心,這就是我想要的結果。不過一個月可能拿不下來,我給你50天時間,務必攻克。”</br> 陸一偉信心滿滿道:“就一個月,我有信心拿下來。”</br> “好!”</br> 白宗峰激動地站起來,掐滅煙頭道:“既然你這么說了,那我就全力支持你。如果在執行過程中遇到什么阻力,一般事務自行處理,不必請示我。拿不定的主意的事報上來,我替你撐腰做主。萬語千言一句話,目前我市的中心工作就是企業搬遷,凡是涉及這個項目的一切開綠燈。侯澤成那邊配合嗎?”</br> 陸一偉不想落井下石,道:“還行,不過好像病得厲害。”</br> 白宗峰冷笑道:“這個老滑頭!先試試看,實在不行把他拿掉。”</br> “好。”</br> “行了,從今天開始你就把手頭的工作暫時放下來,全力以赴做那邊的工作,等你好消息。”</br> 臨走時,陸一偉鼓起勇氣道:“白書記,鑒于汽車廠的情況比較復雜,我可能會使出一些非常規手段,還希望您支持我。”</br> 白宗峰會心一笑道:“就知道你鬼點子多,放心大膽地干,一切有我呢。”</br> “還有,我希望把馬市長撤出去。”</br> 白宗峰思索片刻道:“還是讓她跟進吧,畢竟這是政府行為,萬一有什么事她那邊可以頂著,而不是一股腦把責任推到你身上,明白嗎?”</br> 陸一偉瞬間明白,白宗峰也不想過多地攬責任。道:“那好吧,我先出去了。”</br> “嗯。”</br> 走出門外,包樹銘正和秘書嚴杰聊天,看到陸一偉側身道:“聊完了?”</br> 包樹銘是市委常委、市委辦公廳秘書長,市委班子核心領導成員,在江東市的地位舉足輕重。陸一偉和他的關系不冷不熱,不遠不近,不親不疏,也正是這種良好的距離讓倆人的關系相處得還算融洽。不過,包樹銘城府極深,深藏不露,陸一偉和白宗峰走得這么近,心里自然不舒服。</br> 陸一偉恭敬地道:“白書記說可能后天召開誓師大會。”</br> “哦。”</br> 包樹銘面無表情起身敲門走了進去。</br> 陸一偉松了口氣,從衣兜里掏出煙遞給嚴杰,坐下來抽了起來。</br> 嚴杰是京城人,白宗峰調到西江省后一并把他帶過來,跟了將近十幾年,深得對方信任。目前是市委政研室主任兼機要局局長,正處級。如此任命看得出領導的智慧,政研室主任作為市委辦公廳的科室,副處級別,而機要局局長屬正處,擺明了要提拔他。</br> 陸一偉和他的關系因為白宗峰相處的不錯,何況年輕相差不多,利益上沒有多少交織,平時走動頻繁。很多拿不準的事,還要與其商量。換句話說,兩人屬于相互依存,相互促進。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