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傾瀉，冬日暖陽，房間里供著暖氣，與室外的溫度截然相反。趙未來斜靠在床上，一縷陽光照射在臉上，顯得愈發(fā)憔悴疲憊。蠕動嘴唇半天道：“前段時間回來還一起商量，明年打算接他們到京城居住，然后讓他倆每年出去旅旅游，好好地頤養(yǎng)天年，誰知道……”</br> 男兒有淚不輕彈，何況發(fā)生了這種事。趙未來不知哭過多少回，寬大的手掌捂著眼睛不停地抽泣著，身體都跟著搐動。</br> 陸一偉不知該如何安慰，走到床邊坐下道：“趙教授，該說的他們都說了，但還是希望您能想開點，如果要怪就怪我，是我沒有充分考慮周全。”</br> 趙未來用手使勁一抹，連續(xù)深呼吸了幾口氣，又用袖管擦了擦眼睛，嘆息道：“不怪你，誰都不怪，這都是天意。讓我沒想到的是，父親走得那么慘……連個全尸都留不下，嗚嗚……”</br> 趙未來再次失控，靠著床緩慢滑到地上，一屁股坐在地上抱著頭嚎啕大哭起來。</br> 看到這一幕，陸一偉心情格外凌亂復(fù)雜，情緒隨著他的哭聲而波動。此時此刻，他比任何時候都清醒，一定要冷靜，不能感情用事。沒有打斷他，任由他盡情發(fā)泄。</br> 過了好大一會兒，趙未來停止了哭聲，跌跌撞撞站起來道：“陸秘書長，我沒有別的要求，只希望能他老人家一個名分，我覺得這個要求并不過分，可以嗎？”</br> 陸一偉本想拒絕，但臨時改變了主意，看著他點點頭道：“行，我來辦，還有什么要求？”</br> “沒有了。”</br> 陸一偉咬著牙道：“好，給我點時間，畢竟這種事不是我能掌控的，還需要和上級領(lǐng)導(dǎo)請示。”</br> 從房間里退出來，陸一偉快速思考著如何處理此事。以他的能力還達(dá)不到調(diào)度省一級的權(quán)力，只能向白宗峰求助了，可此事該怎么開口呢。管不了那么多了，先解決眼前問題再說。</br> 回到辦公室把門反鎖，醞釀了幾分鐘撥通了白宗峰的電話。</br> 此刻的白宗峰始終坐立不安，急得想回江東卻沒回去，也不知道事情處理得怎么樣了，完全靠下面的人匯報掌握情況。相對而言，他更倚重陸一偉，看到電話，立馬接了起來。</br> 陸一偉沒有拖泥帶水，把這邊的情況簡單匯報了下，就勢說出了趙未來的要求。</br> 白宗峰聽聞后半天沒說話，過了許久有些惱怒地道：“一個退下來的企業(yè)工會主席還擺這么大的譜，他給國家做過什么大貢獻(xiàn)？當(dāng)年侯永志書記因車禍身亡都沒被追為烈士，現(xiàn)在提出這種無力需求不是胡鬧嘛。”</br> 陸一偉就知道是這種結(jié)果，耐心地道：“白書記，我也覺得非常不妥，可這是對方提出的唯一條件，如果拒絕怕事情不好解決。”</br> 白宗峰想了想道：“行了，這事你不用管了，我來協(xié)調(diào)。其他都處理好了嗎？”</br> “已經(jīng)妥善處置。”</br> “飛機怕是一時半會兒飛不了，下午我坐火車回去。”</br> “好的，到時候我去接您。”</br> “不必了，先忙你的。”</br> 掛了電話，陸一偉焦急地在房間走來走去。不一會兒，市委秘書長包樹銘打來了電話，接起來還不等說話，對方劈頭蓋臉道：“一偉，出的什么餿主意，你以為烈士那么容易授予嗎，簡直是胡鬧！”</br> 看來白宗峰把這件事交給了包樹銘，陸一偉耐心解釋道：“包秘書長，這是對方提出的要求，怎么能我出得餿主意……”</br> “好啦！”</br> 包樹銘不耐煩地打斷道：“我現(xiàn)在去一趟省民政廳，再去見見分管副省長，不一定能辦下來，提前做好準(zhǔn)備。”說完，啪地掛斷電話。</br> 陸一偉有些委屈，出了這么大的事你們一個個不露面，就靠他一個人在前面硬扛著，現(xiàn)在又怪罪到自己頭上。要不是白宗峰，他早撂下不管了。</br> 說歸說，該面對還得面對。一直等到下午6點多，事情總算有了眉目，民政廳可以為其辦理烈士證，但不得對外公開。誰都知道，這是違規(guī)操作，但對待非常事情就得用非常手段。</br> 當(dāng)天晚上，趙國慶的尸體運往火葬場。在曲文洲和寧玉剛的抓緊協(xié)調(diào)下，為其在殯儀館舉辦了追悼會。前來送行的人人山人海，絡(luò)繹不絕。趙未來連夜為父親撰寫了悼詞，在追悼會上念的時候聲淚俱下，為之動容。</br> 陸一偉全程參與了追悼會，市區(qū)領(lǐng)導(dǎo)沒有一個人前來憑吊，就連蔡小強都沒露面。</br> 追悼會一結(jié)束，五個亡靈在白雪皚皚中辭別了塵世，化作一縷青煙奔赴另一個世界。陸一偉站在趙國慶的墳?zāi)骨懊C穆凝視著墓碑上的照片，能夠清晰地記起他的模樣以及死后的慘狀，無比凄慘，頭皮發(fā)麻。</br> 盡管趙未來不要補償款，陸一偉安排曲文洲參照其他人的標(biāo)準(zhǔn)為其補償了一百萬。不為別的，只為心安理得，告慰亡靈。</br> 至此，汽車廠作為企業(yè)搬遷的第一家，轟轟烈烈造勢開動，沒想到以這樣的慘劇收尾。死者算是妥善安置了，但調(diào)查依然在進(jìn)行。一周后，調(diào)查結(jié)果出來了，經(jīng)相關(guān)部門聯(lián)合調(diào)查認(rèn)定，趙國慶等人聚眾鬧事，阻撓企業(yè)搬遷，致使吊車司機操作失控，釀成慘禍。m.</br> 陸一偉看到調(diào)查結(jié)果時心情格外復(fù)雜，甚至想放棄參與企業(yè)搬遷的念頭。無比的恐懼占據(jù)了搖擺的心，不忍心再面對凄慘的場景。</br> 調(diào)查結(jié)果雖出來了，但具體如何追究相關(guān)人員的責(zé)任只字未提。這段時間白宗峰一直往省委跑，試圖將此事按下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他心里非常清楚，企業(yè)搬遷作為省委書記章秉同的頭號工程，不會因為這件事而放棄，但出了這檔子事絕對不會容忍，至于如何處分，給誰處分，誰來背鍋，一直沒給出明確答復(fù)。</br> 陸一偉知道他肯定逃脫不了干系，他已經(jīng)做好了充分準(zhǔn)備。等待，無疑是種煎熬。然而，他沒有等太久。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