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依然是等待。</br> 陸一偉從床上移到沙發上,又從沙發上挪回床上,來回折騰了十幾次,腦海里一直忖度著此事。</br> 他和張志遠的想法一樣,一定是有人故意放風,這么做有何目的。有些事不能往深處細想,慎思極恐。也許,這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陰謀。</br> 故意把風聲放出去,讓所有人產生錯覺都以為他要提拔,這是市里的決定。這事要是傳到白宗峰耳朵里,肯定會有想法。這是要干什么,就如此急不可耐嗎,自作主張封了諸侯,簡直是膽大妄為。</br> 還有一種可能,白宗峰確有此事,無意之中在某人提到過,然后消息傳了出來,滿城風雨。至于是哪一種,或許只有他一個人知道了。</br>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眼前中午一點半,白宗峰依然沒回來。陸一偉肚子餓得咕咕直叫,卻沒心思去吃飯,而是一直盯著大門口,期盼著車子的出現。</br> 快到兩點時,白宗峰的車終于出現了。陸一偉心臟砰砰直跳,像做了壞事被人發現似的,始終無法平靜。來到辦公室,他喝了口水平復心情,豎起耳朵聆聽著門外的聲音。</br> 三分鐘后,走廊里傳來了一陣腳步聲。陸一偉的手放在門把上,深呼吸了一口氣打開,看到白宗峰面目表情走了過來。</br> 白宗峰沒有說話,徑直進了辦公室,陸一偉尾隨其后跟了進去。待秘書嚴杰放下東西出去后,白宗峰坐下來點燃煙,抽了幾口看著他道:“吃了飯沒?”</br> 沒想到以此作為開場白,陸一偉點頭道:“吃過了。”</br> “撒謊!嚴杰,進來一趟。”</br> 待嚴杰進來后,白宗峰道:“讓食堂安排點飯,一會兒我們過去。”</br> “好的。”</br> 白宗峰若有所思彈彈煙灰道:“我剛剛去了趟省委,章書記對企業搬遷又作出最新指示,谷未區所涉企業必須一個月內全部拿下來。”</br> “哦,谷未區企業多,難度最大,想要一個月拿下來,恐怕……”</br> “嗯,確實如此。”</br> 白宗峰撓撓頭道,“最近一段時間快愁死我了,但工作還得干,而且還得干好,這就需要一個靠得住的人站出來主持這項工作,你覺得誰合適?”</br> 陸一偉似乎聯想到什么,半天道:“我覺得還是讓劉市長來統領這項工作。”</br> 白宗峰擺擺手道:“劉市長工作太多,不能分心,何況我又不放心,政府那邊又拉不出一個靠譜的。所以,我打算把工作壓到谷未區上。”</br> 越來越接近事實,陸一偉內心再起波瀾。白宗峰說這番話,帶有一定的傾向性。這時候,他選擇了沉默。</br> 少傾,白宗峰往椅子上一靠,看著他道:“讓你去谷未區主持工作,有什么想法嗎?”</br> 傳言最終變為現實,盡管心里已經有了準備,他還是有些激動。克制情緒謙虛地道:“白書記,我恐怕無法勝任這份工作。”</br> 白宗峰眉毛一挑道:“理由呢?”</br> 陸一偉條理清晰道:“第一,我太年輕,如果上去恐怕很多人不服氣。第二,我對谷未區的工作不熟悉。第三,進步太快未必是好事,我還是想多歷練幾年,等機會成熟再考慮。”</br> 白宗峰眼睛微微一瞇,坐起來道:“這些都不是事。我也有三個理由,第一,你基層經驗豐富,而且有過擔任縣處一把手的經歷,還參加過省委黨校青干班,這是其他人不具備的。第二,這次企業搬遷你表現突出,成績是有目共睹的,得到省委有關領導的肯定。第三,你的人品,能力,作風等各方面素質都沒問題。至于其他的,都不是你應該考慮的。”</br> 陸一偉還要辯解,白宗峰一擺手道:“我就問你愿不愿意干?”</br> 要是再推辭客套就顯得有些假了,陸一偉坐直鄭重其事道:“愿意。”</br> “好,有這句話就行。你心里有個準備,過兩天召開常委會,就把此事給定了。”</br> 陸一偉頗為感激道:“白書記,謝謝您的提攜之恩,我一定不會辜負您的期望,堅決完成市委交辦的任務。”</br> 白宗峰露出笑容道:“跟了我三年,應該給你一個交代。本打算企業搬遷結束后再論功封賞,但現在的形勢刻不容緩,直接給我頂上去,務必在短時間內攻克下來。”</br> 陸一偉擔憂道:“我要去了,侯澤成怎么辦?”</br> 白宗峰瞬間變臉道:“不用你管了,我自有安排。”</br> 看得出,白宗峰對其恨之入骨,早就想對其下手,礙于面子遲遲未動。本想此次搬遷給他一次機會,結果大失所望,最終動了心思。</br> “此事暫時保密,不要對外亂說。”</br> 看來他還不知道外面已經傳得滿城風雨,陸一偉似乎猜到了消息的源頭,不出意外,應該是包樹銘。白宗峰肯定事先在他面前提過此事,若不然連自己都不知道傳得面目全非。</br> 陪同白宗峰吃過午飯,他去休息了,而陸一偉絲毫沒有睡意,坐在辦公桌前癡癡發呆。難以置信,就像做夢一樣,夢想最終成為現實,這個消息太意外了,也來得太及時了。</br> 興奮過后,一切回歸于冷靜。他雖然有過主政一方的經歷,但谷未區和其他縣有很大的不同。作為省城所在地,其中牽扯著剪不斷理還亂的各方利益,想要達到一個平衡點,很難實現。換句話說,很多時候他說了不算。</br> 此外,谷未區雖屬江東市管轄,但一二把手的任命權還得請示省委有關領導。要是上面不同意,所有努力都是白費。</br> 白宗峰如此說,說明已經協調好各方面的關系,應該問題不大。慶幸的是,他沒有因為汽車廠的事受到牽連,反倒是因禍得福火線提拔。既然把這么大的膽子壓給他,沒有理由干不好。</br> 任務巨大,是谷未區所面臨的問題。企業搬遷過后緊跟著就是舊城改造,都是難啃的骨頭。他沒有退縮,要是真把這兩件大事辦下來,這輩子值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