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一偉重重把書往桌子上一丟,氣呼呼地往桌子前一坐,點燃煙拿起旁邊的一本工作筆記看了起來。越看越氣,真不知道這幫人天天在干什么。</br> 就在這時候,走廊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較為肥胖的男子氣喘吁吁跑了進來。看到陸一偉滿頭大汗,一臉尷尬扭捏半天怯怯地道:“陸書記,我不知道您要來……”</br> 陸一偉沒看他,慢條斯理地彈了彈煙灰,聲音平和道:“李書記在忙什么?”</br> 李剛額頭的汗水嘩啦啦往下流,不停地看著許昌遠求救,想了半天,編出個看似天衣無縫的謊言道:“我剛剛去了白水村,那邊有幾戶農民的大棚被大雪壓垮了。”</br> “哦,情況怎么樣?”</br> “還好,我正在組織人馬全力搶救,最大限度地減少群眾的損失。”</br> 陸一偉這時候才扭頭看著他,一道寒光射過去,嚇得他驚慌失措,匆忙躲避眼神,站在那里像犯了錯誤的學生似的,雙腿緊緊并攏,雙手無處安放。</br> “很熱嗎?”</br> 李剛用袖口擦了擦汗,擠出一絲難看的笑容沒有回應。</br> 看到他的模樣,陸一偉氣不打一處來,壓著火氣道:“接到縣委辦的電話了沒?”</br> 李剛看看許昌遠,極不自然點了點頭。狡辯道:“我已經通知薛鄉長了。”</br> “啪!”</br> 陸一偉重重往桌子上一拍,本不想發火,可對他簡直失望至極,站起來道:“李書記,我問你,能分得清是縣委縣府的區別嗎?”</br> 李剛嚇得雙腿發軟,不敢抬頭看,低著頭嘟囔道:“分得清。”</br> 陸一偉加重語氣道:“既然分得清,那你說是應該黨委落實,還是政府落實?”</br> “……”</br> 陸一偉繼續道:“李書記,我本來不想發火,但你的做法太令我失望了。許主任昨天就通知了各個單位,就怕你們不重視,今天早上又打了一遍,結果呢,你重視了嗎,來的路上一個人都沒有。再去看看旁邊的龍泉鎮,如此相鄰的兩個鄉鎮,差距就這么大呢。”</br> “再看看鄉政府,到現在沒幾個人上班,辦公桌臟的像什么樣子,桌子上還擺著撲克牌,這要讓來辦事的群眾看到了像話嗎。還有,李書記的雅致很高啊,作為一名**員,竟然看得都是一些迷信占卜的書籍,你的黨性信仰呢,就是這樣嗎?”</br> 李剛面紅耳赤站在那里,額頭的汗如瀑布般淌下來,一滴滴落到地上。m.</br> 這時候,又一名男子快步走了進來,看到此情此景,大氣不敢出,乖乖地站在了一旁。</br> 陸一偉斜視著他道:“你是誰?”</br> 男子挪動腳步道:“陸書記,我是薛志強,紅旗鄉鄉長。”</br> 陸一偉走到身邊看著他,衣冠不整,外套的領子還在里面掖著。胡子拉碴,頭發來不及梳理,滿身的煙味酒味讓人作嘔,手指熏成金黃色,拿起他的手看了看,食指肚上磨出厚厚的繭子,拇指的指紋都磨沒了,如此功力,打麻將不下二十年。</br> 陸一偉丟開他的手,回到辦公桌前坐下道:“昨晚熬了一夜?”</br> 薛志強頂著黑眼圈抓了抓頭發道:“陸書記,我已經安排人出來除雪了,保證在中午前全部完成。”</br> “不是問你這個,你昨晚在哪?”</br> 薛志強看了看李剛,選擇了沉默。</br> 看到倆人的樣子,陸一偉最終還是忍了下去,起身往門外走去。倆人趕緊跟了上來,追隨到樓下。</br> 這時候,一輛車駛進了院子,邱映雪和工作人員從車上下來,走過來道:“陸書記,我剛從龍泉鎮過來。”</br> 陸一偉沒有多言,從口袋里將簽到表遞給她道:“三天內給我結果。”說完,鉆進車揚長而去。</br> 在車上,陸一偉氣得直咬牙,連喝了幾口水才算平靜下來。道:“昌遠,像這種情況在龍安多嗎?”</br> 許昌遠不敢說實話,道:“可能紅旗鄉是個例外吧。”</br> “哦。”</br> 陸一偉沒再說話。馬上就到萬龍山鎮了,他非常不希望該鎮也是這樣的情況,那就徹底寒心了。先不說工作干得如何,最起碼態度得端正,就像李剛和薛志強,真不知道是如何混進來的,這種人堅決不用。</br> 翻過一座山,進入萬龍山,路上同樣一個人都沒有,但路上干干凈凈,就連進村的路都清掃得沒有一處積雪,這讓他稍許寬慰。本以為第一個村是臉面,沒想到接下來路過的村都是如此,而且村容村貌整理得井井有條,出乎意料。</br> 來到一個叫小河村的村口停下車,陸一偉下車環顧看了看,碰到一位閑庭信步的老人,主動問道:“大爺,你們什么時候清掃的積雪?”</br> 大爺看著他上下打量一番道:“鎮政府的人天天下來督查,只要一下雪就讓清掃,今天早上天不亮就讓出來掃雪。”</br> “哦,鎮政府的人誰下來啊。”</br> “黃鎮長啊,還有趙鎮長。”</br> “您都認識?”</br> “那當然了,黃鎮長就包著我們這邊了,剛才好像還看到他的車了,這會兒不知道又去哪了。”</br> 聽得出,老大爺對黃小年還是比較熟悉的。故意問道:“你覺得黃鎮長怎么樣?”</br> 老大爺豎起大拇指連說了三個好字,道:“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鎮長,一點都沒官架子,見了我們特別熱情又隨和。每次去我家吃飯,脫鞋上炕,就像在自己家一樣,飯好飯孬不嫌棄,我抽兩塊錢的煙給他,接過來就抽,從來不講究。去年還給我家小子找了個媳婦,辦事的時候還親自主持婚禮,好人吶!”</br> 沒想到黃小年在群眾的口碑如此之好,這是始料未及的。又道:“是你覺得他好,其他村民都這樣嗎?”</br> 老大爺梗著脖子道:“那當然了,你去萬龍山隨便找個人問問,誰要敢說他一個不字,我和他拼命。”</br> 陸一偉被他的表情和語言逗樂了,一掃剛才的陰霾,看來,龍安還是有能干事會干事的好官。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