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jìn)了審訊室，陸一偉遵照廖城的意思目視前方，用余光打量著周邊的環(huán)境。對于這樣的審訊室并不陌生，全國各地似乎都一樣，依然是嚴(yán)絲合縫的鐵柵欄，中間留20公分高的距離，里面擺放著一張?zhí)厥獾囊巫樱厦孢€有擋板，擋板一側(cè)有鎖扣，后面是防盜門，僅此而已。</br>　　里面的布置也簡單，鐵柵欄前也是椅子，另一側(cè)一張辦公桌，上面擺放著電腦。房間四周經(jīng)過特殊處理，都用軟包裝，應(yīng)該是防止犯罪嫌疑人自殺。</br>　　陸一偉在男子的指示下坐在椅子上，表面淡定自若，內(nèi)心早已慌亂不已。可已經(jīng)進(jìn)來了，再后悔都晚了。</br>　　等了度日如年的三分鐘，聽到門外傳來沉重的腳步聲。緊接著門鎖轉(zhuǎn)動，防盜門打開，一名民警先行進(jìn)來，郭金柱緊隨其后，看到陸一偉眉毛輕輕一挑，在民警的示意下坐在那里，等擋板合攏后，為其打開了手銬。</br>　　陸一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男子真的是郭金柱嗎？他瘦了，瘦的不成樣子，身上穿著深藍(lán)色翻領(lǐng)外套，整體挎挎的，壓根撐不起來，感覺大一號似的。坐在那里蜷縮成一團(tuán)，只剩下皮包骨頭了。</br>　　最顯眼的莫過于頭發(fā)的變化。他的頭發(fā)本來稀疏且禿頂，全靠左半部分支援右半部分，一下子變少了許多，整個頭皮都露出來。而且頭發(fā)花白，長出一大截白頭發(fā)。此外，以前的臉是圓的，現(xiàn)在瘦了下去，臉頰都出現(xiàn)凹陷，整個人無精打采，雙目無神，這才多長時間，就變成這副模樣了。還是當(dāng)年威風(fēng)凜凜，意氣風(fēng)發(fā)的郭大炮嗎。</br>　　陸一偉與其對視，心在滴血，卻不敢表露出任何情感。郭金柱認(rèn)出了他，嘴角浮現(xiàn)出輕微的笑容很快消失，用眼神相互交流著，傳遞著某種信號。</br>　　按照廖城的安排，陸一偉打開了文件袋，取出一份提前準(zhǔn)備的問題掃了一眼，抬頭看著道：“郭金柱同志，按照有關(guān)指示，對你做一些補充取證。你要如實回答，如果不配合，將來會從重處罰，聽明白了嗎？”</br>　　郭金柱一臉茫然，眨了眨眼。</br>　　陸一偉看了看兩邊的警察，挺直身姿道：“你女兒出國的錢是從哪來的，我們查明，郭悅在美國讀書時花費了10萬多美金，請如實回答。”</br>　　郭金柱抿了抿嘴唇，閉上眼睛道：“我干了一輩子了，多多少少有些積蓄，我愛人教書，平時省吃儉用，很少亂花，工資都積攢下來了。我們就這一個女兒，而且學(xué)習(xí)成績優(yōu)異，出國是她自己考取的，每年還有獎學(xué)金。后來是在我們的強烈要求下才回國的，到現(xiàn)在她都盼著想出國，是我不讓的。現(xiàn)在想想，應(yīng)該讓她留在國外。”</br>　　“另外，她舅舅在深圳開著一家叫天畫的設(shè)計公司，生意很好，年收入都在百萬以上。我女兒出國時他給了很多錢。我不知道你們這10萬多美金是怎么算出來的，根本沒有那么多。如果有，那也是合法渠道。”</br>　　陸一偉快速在腦海里記錄著每個信息，又道：“她舅舅開公司，你有沒有給其方便？”</br>　　郭金柱冷笑道：“他在深圳，我在江東，你覺得我能幫得上忙嗎。另外，他是搞設(shè)計的，和我分管的領(lǐng)域沾不上丁點關(guān)系。”</br>　　“好，下一個問題。我們查明，你在深圳有兩套住房，這是從哪來的？”</br>　　“還是她舅舅買的，我一次都沒去住過，包括我的家人。”</br>　　“是嗎，我們調(diào)查的結(jié)果顯示，是當(dāng)年你的合作伙伴丁昌華贈予的。”</br>　　郭金柱面無表情道：“我不認(rèn)識他，更不是什么合作伙伴。”</br>　　陸一偉按照“臺本”問了七八個問題，意味著談話結(jié)束了。他沒有過多廢話，起身對旁邊的男子道：“我的問題問完了，可以把他帶回去了。”</br>　　“等等！”</br>　　郭金柱突然打斷道：“這位同志，有些話我必須的說清楚。你們查明的一些問題，是我干的肯定會承認(rèn)，不是我干得絕對不會承認(rèn)，更不要牽扯別人。一人做事一人當(dāng)，有什么沖著我來，別針對我妻子和女兒，她們沒有任何問題，都是我瞞著她們干的。”</br>　　民警并沒有給郭金柱太多發(fā)言時間，為其戴上手銬帶離了現(xiàn)場。臨走時，他停留了一下，側(cè)著頭用余光尋找陸一偉的眼神，進(jìn)而長嘆一口氣。或許，他已經(jīng)知道自己的結(jié)局了，余生可能要在監(jiān)獄里度過。</br>　　陸一偉望著他佝僂的背影，默默地閉上了眼睛。曾經(jīng)的老領(lǐng)導(dǎo)，如今的階下囚，到底是誰之過，也許都是他一手造成的。</br>　　他傳遞的信息都接收到了，目的只有一個，讓他照顧妻女。另外，無意之中透露了郭悅的舅舅，這是讓他去找對方，并且將來把郭悅送到那邊。如果有可能，送出國，不要再回國。</br>　　陸一偉也不知道如何走出看守所的，眼前始終出現(xiàn)郭金柱那凄涼而絕望的背影，腦海里盤桓著剛才的對話，對他的遭遇說不出的滋味。</br>　　他有沒有犯罪事實，肯定有，這點不容置疑。如果沒有，也不會成了今天這個樣子。但這件事的背后，肯定有人在推波助瀾，將其抓了典型，打入死牢。從直覺出發(fā)，應(yīng)該會給他判無期徒刑，終身剝奪政治權(quán)利。</br>　　出了看守所，陸一偉在車上脫掉警服，換上他的便服，心情格外的沉重。走到一拐角處，車子停了下來。司機回頭道：“陸書記，您可以下車了。就在原地等候，一會兒就有車子來接您。”</br>　　陸一偉下了車，不一會兒一輛黑色帕薩特在其面前停下，開門上車，除了司機不見其他人。他好奇地問道：“廖主任呢？”</br>　　司機連忙道：“廖主任有事先回去了，讓我負(fù)責(zé)送您回家。”</br>　　“哦，送我到東外環(huán)吧。”</br>　　在東外環(huán)處，陸一偉換乘了自己的車，連夜往南州市趕去。快到南州時，他給張志遠(yuǎn)發(fā)了條短信：我見他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