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熟悉的面孔,聽到熟悉的鄉(xiāng)音,陸一偉感慨萬千,操著一口家鄉(xiāng)話道:“我怎么可能能忘了你們呢。你是李建民,你媳婦叫王翠芬,你叫李富國,你老婆叫趙鳳芝,兒子那年上初中,現(xiàn)在應該成家了吧……”</br> 聽到陸一偉能記得起每個人的名字,紛紛豎起大拇指道:“陸書記果然不忘本,都是縣委書記了一點架子都沒,還能記得這么多,歡迎陸書記回家!今天可別走啊,中午我家吃……”</br> 又一通七嘴八舌,李二毛和李海東問詢趕了出來。眾人這才紛紛住嘴,不停地唉聲嘆氣,為老村長的突然離世嘆惋。</br> 軍人出身的李二毛本來就身姿挺拔,加上跟了省領導后,愈發(fā)變得有氣質(zhì)。如果出去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位領導呢。他的眼睛紅腫,胡子拉碴,無精打采,應該是熬了一夜。見了陸一偉眼睛地泛著淚花,抿著嘴唇道:“陸書記,您回來了。”</br> 陸一偉盯著他看了半天,拍拍肩膀道:“你爸呢。”</br> “在里面。”</br> “帶我去看看。”</br> 進去的時候,李海東將一塊白布為其挽在手臂上,在眾人的簇擁下進入院子,陌生的環(huán)境,熟悉的面孔,在李二毛的帶領下進入家門,看到炕上老憨叔直挺挺地躺在炕上,穿著整潔的衣服,頭上蓋著一塊紅布。旁邊點著一盞長明燈,看到這一幕,陸一偉不由得潸然淚下。就跟當初許半仙去世的情景一樣,是他最牽掛的人。</br> 陸一偉緩緩走了過去,盯著看了半天,伸出的顫抖的手踟躇了許久放到李老憨冰冷的手上,然后緊緊握住,坐在炕沿上喃喃道:“老憨叔,一偉回來看你了,你怎么不等等我呢……”</br> 陸一偉的舉動讓圍觀的人紛紛落淚,進而哭成一片。李二毛上前寬慰道:“陸書記,您別傷心了,我爸他聽到了。”</br> 就在這時候,李二毛的母親崔鳳仙在旁人的攙扶下出現(xiàn)在門口,看到陸一偉站在那里愣怔半天,突然一下子推開攙扶的人沖了過來,緊緊地抓著陸一偉嚎啕大哭道:“一偉,是你嗎,你回來了?”</br> 陸一偉抓著她的手點點頭道:“二媽,是我,我回來了。”</br> 崔鳳仙瞬間情緒失控,撲在身上放聲哭泣,聲淚俱下,泣不成聲道:“兒子啊,你可算回來了,可是你叔卻看不到你了。”</br> 陸一偉就這樣緊緊抱著她,試圖用這種方式給予她力量和溫暖,不是親人甚似親人。李二毛上前扶著道:“媽,陸書記剛回來,讓他休息一會兒吧。”</br> 崔鳳仙松開手,擦掉眼淚道:“是不是還沒吃飯,二媽給你做飯去。”</br> 陸一偉連忙攔著道:“我吃了,您趕緊休息一會兒吧,別管我,我陪叔說會兒話,你們都出去吧。”</br> 李二毛明白他的意思,將眾人請了出去,關上門站在一邊低聲道:“我爸他雖走得急,但沒有任何痛苦,這也是老天在眷顧他。您也別太傷心,我爸時常惦記著您。您能回來,他一定會很高興的。”</br> 陸一偉情緒低落,嘆了口氣道:“好好的一個人,說沒就沒了,哎!一定要厚葬他。我已經(jīng)安排海東了,給他立碑,我給他寫碑文。”</br> “謝謝陸書記。”</br> “打算葬在哪?”</br> “我媽說他生前就說過,等他死后要葬在果園里。”</br> 陸一偉順著窗戶望去,對面的山上就是果園,依然枝繁葉茂,比自己當初離開后更茂密了。那片果園,是他親自栽下的。頜首道:“那就按他說得來。”</br> 這時候,院子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陸一偉順勢望去,看到一群穿著白襯衣黑褲子的人,規(guī)規(guī)矩矩站在門外,一看就是官員。這是誰,他回來沒告訴任何人。道:“你認識他們嗎?”</br> 李二毛搖了搖頭,道:“看著像是鎮(zhèn)政府的。”</br> “哦。”</br> 陸一偉沒有理會,繼續(xù)與他交代著一些事。過了半個多小時,郭嘉俊輕輕推開門進來低聲道:“陸書記,北河鎮(zhèn)黨委書記王偉,鎮(zhèn)長李玉明一行人過來看您了。”</br> 聽到這幾個熟悉的名字,陸一偉覺得不見不合適,起身走出去,王偉立馬撅著屁股伸手笑道:“陸書記,聽說您回來了,過來看看您。”</br> 陸一偉認識他,原先是國土局的副局長。自己上班時他就是副局長,現(xiàn)在終于挪了個位置成了一把手。握了握道:“謝謝你們過來看我,我回來是個人行為,你們沒必要興師動眾。”</br> 王奇滿是羨慕的表情道:“您好歹是我們南陽走出的縣委書記,我們知道了不來就顯得不識時務了。我已經(jīng)給縣委白書記打了電話了,他已經(jīng)在來的路上。”</br> 聽到白玉新也要來,陸一偉覺得此事鬧大了。可他是公眾人物,想低調(diào)都不成。再說李二毛的身份特殊,甭看是個司機,權力比普通官員都大。平時想巴結(jié)都來不及,借此機會正好套近乎。</br> 還不等聊幾句,又涌進一群人,一個都不認識,李二毛認出了他們。上前一頓喧囂,挨個介紹道:“陸書記,這是南江省委組織部辦公室趙主任,這位是曲州市組織部長,這位是……”</br> 介紹一大堆,個個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省委組織部都出動了,足以說明李二毛的分量。很快,又一撥人進來了,把院子擠了個滿滿當當,還是李二毛的人。這次,縣級組織部長也前來憑吊。他們大老遠出現(xiàn)在這里,不是因為李二毛,而是他背后的沈廣明。</br> 沈廣明應該不會來,能派出辦公室主任前來已經(jīng)給足面子了,畢竟他只是一個司機。很多人進來聊幾句就走了,臨走時不忘留下禮金和花圈。一小會功夫,院子里的花圈已放不下了。老憨叔能看到這一幕,甭提多開心。</br> 而他,永遠看不到了。</br> (ps:近日有讀者反映說龍安這段經(jīng)歷太過磨嘰,陸一偉太過優(yōu)柔寡斷等等。其實,這就是萬路想要的效果。說句真心話,龍安這段才是真正寫真實的官場,通過大量的對話和描寫來反映一個真實殘酷的官場生態(tài)。不是每天各種大事不斷,然后主角神一般的站出來力挽狂瀾,那種寫法很簡單,可能就是所謂的爽文吧。萬路沒有這樣寫,而是把一個接近于真實的人物狀態(tài)展現(xiàn)出來,沒有經(jīng)歷的人是寫不出來的。很多人問我,是不是在寫自己。有一部分是,有一部分是耳濡目染,親身經(jīng)歷。掌握平衡是官場的權術,不是你想干誰就能干誰的。仔細分析一下陸一偉此時的狀態(tài),他還沒有能力與劉占魁抗衡。而劉占魁背后千絲萬縷錯綜復雜的關系容不得半天馬虎沖動。慢慢看吧,我的小說和別人的不一樣。)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