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午,陸一偉在范春芳的“押解”下回到了江東市。</br> 舒舒服服躺在家里的床上,什么都不用去想,還有人伺候著,或許是陸一偉這些年來最清閑愜意的時光。他何嘗不想享受如此美好的時光,每每想起最近發生的一大堆事,心口隱隱作痛。</br> 范春芳端著一碗雞湯小心翼翼進來了,放到床頭柜上坐下,看著他若有所思的情緒道:“回了家就什么都不要想了,安心養身體,等身體養好了再說。”</br> 陸一偉回過神沖著她微微一笑,道:“春芳,你說我是不是不是當縣委書記的料?”</br> 范春芳從郭嘉俊那里了解了一些龍安縣近期發生的事情,沉默片刻道:“別胡思亂想,誰說不是了,只是你太急于出成績,有些著急了。很多事急不得,需要慢慢來。另外,我知道你在那邊受了不少委屈,咱不受那窩囊氣,我都和爸說了,他這兩天在京城,回來了就想辦法把你調回來。”</br> 陸一偉也有些泄氣,開始反思自己。有時候想想,進步太快并不是好事,一來跳過好多級別直接上書記,確實其他崗位的鍛煉,上去后表現得力不從心,很是乏力。再者,他的資歷確實太淺,加上后臺的陸續倒臺,很難鎮得住場面。但凡有一個人站出來為其撐腰做主,也不至于被人如此追打。</br> 范春芳說得沒錯,他太著急了。急于想表現,急于想做出成績,攤得太多以至于最后無法控制場面。倘若不急不躁,一件一件往前穩步推進,不至于造成現在這種局面。</br> 還有一方面原因,他力求想維持龍安穩定,不想得罪人大刀破斧進行改革,甚至害怕得罪以劉占魁為首的勢力集團,一再退步忍讓,導致對方步步相逼,一直在背后使壞。即使趙省長到龍安為其撐腰,到頭來效果并不明顯。</br> 反思檢點自己,隨著年齡的增長反而沒有了當初的魄力和果敢,變得畏手畏腳,小心翼翼,失去了個性,隨波逐流。而且治縣理政思路變得混亂,眉毛胡子一把抓,不知道該如何重點突破。</br> “你在想什么?”</br> 陸一偉望著天花板嘆了口氣道:“沒什么,我也認不清自己了。尤其是這段時間,變得相當迷茫,甚至絕望。我努力付出了那么多,到頭來一件事都沒辦成。一心為民眾考慮,他們卻一點都不領情,反而到處上訪舉報我……哎!可能我真的不是干縣委書記的料,就適合當秘書。”</br> “也不能這么說。”范春芳分析道,“主要是你身上貼的標簽太多了,省派干部,全省最年輕的縣委書記等等,如此一來注定成為別人關注的焦點,給你過多的期望。而你給自己的壓力也太大,有時候著急并不是好事。我的意見吧,不需要攤得太多,而是瞄準,盯緊一件事,等干成了再做下一件事,這樣有條不紊,循序漸進,自己不會太累,也能出效果。”</br> “舉個例子。為什么有的領導上任后第一件事是搞環境衛生,這是最簡單的工作,也是最容易出成績的事。投入小,見效快,立竿見影,群眾立馬就能看到效果。以小見大,再慢慢推開其他事,因為,其他人也要有一段適應你的過程,不是嗎。”</br> 范春芳雖是女人,有時候看問題比他要敏銳許多。或許,這就是旁觀者清吧。</br> “你不用多想了,我都和爸說了,他也同意了,等回來就想辦法調整工作。”</br> 陸一偉坐起來道:“爸去京城干什么去了?”</br> “買房啊,在朝陽公園一帶。我爸說那邊環境好,附近有公園有學校,出行也方便,將來朗朗上學校不用發愁。”</br> “哦,多大的,多少錢?”</br> “好像差不多180平,單價3萬,找了個人便宜了點,可能差不多要接近500萬。”</br> 陸一偉并不主張到京城買房,買上用處不大,他們的生活圈主要還在西江省,將來調到京城的可能性極小,頂多一年去一兩次。不過他爸媽退休后就另一說了。再者,他們的身份比較敏感,就靠工資一下子買幾百萬的房子,很明顯存在問題。但對于他而言,這錢還是能拿得出來的,畢竟原先有過資本積累,這早已是公開的秘密,就算買了房沒人敢說什么。</br> 范榮奎如此熱衷于在京城買房,看來是為退休做準備了。道:“他要喜歡就買吧,回頭你和老潘把錢取出來給他。”</br> 范春芳支支吾吾道:“有件事不知該怎么和你說……”</br> 陸一偉看著她沒有作聲。</br> 范春芳鼓起勇氣道:“是這樣的,那天我去福勇家,和他媳婦桂華無意之中說起這件事,福勇知道了,他就一起買了……”</br> 陸一偉臉色變得陰沉,異常嚴肅地道:“春芳,你知道這是在干什么嗎?”</br> 范春芳極力辯解道:“我知道這樣做不合適,可福勇非要買,前天拉著我爸到了京城,看中二話不說就付了款。他也在這小區買了一套。”</br> 陸一偉沒有說話,找到手機撥通了他的電話。牛福勇在電話那頭大大咧咧道:“陸哥,我正準備給你打電話了,我和你爸在一起了,房子的事已經搞定了啊,我們正在找裝修公司,順便一起裝了。這房子位置不錯,窗外就是公園,出了小區走個幾公里就到了三里屯,相當不錯,哈哈……”</br> “為什么不提前和我商量?”</br> 牛福勇一愣,笑容僵在臉上半天道:“我們先前不是說過嗎,再說不就是一套房子嘛,我和你爸商量就行了,那用得著你操心。”</br> 事已至此,陸一偉無話可說,道:“行吧,等回來了我給你錢。”</br> “咱倆談什么錢啊,談錢就傷感情了……”</br> 不等他說完,陸一偉掛了電話。</br> 見他氣勢洶洶的樣子,范春芳大氣不敢出。她也知道理虧,甚至害怕。低聲道:“你別生氣,等福勇回來了我把錢給他。”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