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志遠說話間,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這笑容,顯然是一種勝利的象征。蘇啟明在上任時,夸下海口提出了四個“實現”,馬上一年過去了,一年實現都沒完成就灰溜溜走了,讓干部和群眾微詞頗多,怎奈,人家畢竟是主持工作的。</br> 笑容過后,很快就是暴雨傾襲。剛才還是和煦午后,瞬間就是烏云密布了。張志遠擂著桌子,咬牙切齒地道:“你猜猜我們花掉了多少錢?”</br> 陸一偉倍感緊張,搖了搖頭。</br> “6000多萬!”張志遠說出這個龐大的數字時,都是一個數字一個數字吐出來的。“光在水泥廠建設上就投資了4000多萬元,錢就這樣白花花地丟出去了,留下一個極其難看的傷疤,著實心痛啊。”</br> 陸一偉不知該怎么安慰,小心翼翼道:“其實蘇市長也是想為南陽縣做點貢獻來著,估計是決策失誤……”</br> “嗯。”張志遠對于蘇啟明犯下的這個巨大錯誤不包庇,不掩飾,道:“這就是盲目決策的后果!可又能怎么樣?蘇市長拍拍屁股走人了,留下一個爛攤子還得我去收拾,這不,許萬年又要往出撥錢,還有幾百萬的欠款,我直接讓他掛起來了,以后再說!”</br> 陸一偉沒有接茬,而是起身為其續水。</br> 張志遠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全縣現在有多少吃供應的?”</br> 陸一偉掐指一算,道:“差不多8000多人。其中,教師就占60%,有5000多。”</br> “哦。”張志遠在心中默算著,又問道:“如果一個人一個月漲200元工資是多少?”</br> “160萬元。”陸一偉脫口而出。</br> “嗯。”張志遠點頭,道:“蘇市長當初承諾實現職工工資翻番,這個目標暫時實現不了,可以考慮從明年起每人增漲200元工資。另外,今年年底多發一個月工資。”</br> 聽到這個振奮的消息,陸一偉忘乎所以為張志遠鼓掌,道:“張書記,您這個消息一旦散布出去,絕對大快人心,贏得民心的。”</br> 張志遠笑道:“我不是什么救世主,只要縣財政允許,當然為大家要謀福利了。這事我看行,改天上常委會議議。”說完,起身扭了兩下腰,伸了個懶腰問道:“對了,我辦公室收拾得怎么樣了?”</br> 陸一偉道:“正打算和您匯報此事了,已經收拾好了,要不現在去看看?”</br> “好啊!”張志遠興致勃勃道:“正好現在沒事,走!我們去看看。”</br> 陸一偉陪著張志遠到了四樓,從面部表情看,基本上對外部陳設還算滿意。推門進去后,陸一偉介紹起來:“張書記,這間是候客室,需要見您的客人都在此候客。”</br> 張志遠饒有興趣地查看著,不斷點頭道:“嗯,挺好!”</br> 陸一偉繼續介紹:“這里還有另外一個用途,將來您的秘書可以在候客室辦公,方便為您服務。”</br> 張志遠回頭道:“我不需要秘書。”</br> 陸一偉奉勸道:“張書記,您確實需要一個為您跑腿的,我要是去了組織部那邊,連個為您端茶倒水的人都沒有了。”</br> “……”張志遠一臉凝重,沒有說話。</br> 陸一偉繼續道:“張書記,正好借著這個機會向您匯報一下,我打算為您物色一位秘書。前段時間不是新進來12名公務員嗎?我打算在這里挑一位。”</br> 張志遠一屁股坐到沙發上,拍著沙發皮道:“也行吧,不過你選上的不見得我喜歡,我提幾個條件吧。一,必須有文化,至少是大學學歷,這樣我們在交流的時候不費勁。二,人要老實,耍鬼滑頭一概踢得遠遠的,眼不見心不煩。三,耐得住寂寞。別三天兩頭有這事有那事,我不喜歡靜不下心的人,就這三條!”</br> “好!”陸一偉道:“我保證按照您的三年意見慎重遴選。”</br> “行吧!”張志遠站起來道:“其實……我還是想要你留下……”停頓片刻后,進了里屋道:“算了,你當我的秘書,年齡有點大了。”</br> 進了里屋,張志遠反應不大,并沒有那種吃驚的表現。陸一偉挨個介紹道:“張書記,這扇門是經過特殊處理的,隔音效果特別好,只要關緊,外面幾乎聽不到任何聲音。包括這玻璃,我都讓進行了更換,都具有隔音效果,防止出現意外。”</br> 張志遠沒有多說,背著手繼續參觀。陸一偉道:“辦公區域我擴充到三間,要比原來的兩間寬敞些。地板用木地板鋪設,家具都是紅木的,不過您放心,不是那種昂貴的紅木,適用美觀,大方實惠。”</br> 張志遠依然點頭,沒有發表任何意見。緊接著進了臥室。臥室陳設簡單,一張一米五的大床,外加兩個衣柜,一臺電腦,一臺電視,僅此而已。張志遠點頭道:“挺好,我就喜歡簡單大方,沒必要弄那些復雜的東西,行!下午就搬上來吧。”</br> 張志遠要走,陸一偉連忙道:“張書記,您不參觀下衛生間了?”</br> “哦。”張志遠望了一眼,走了進去。“嗯,挺好!”依然寥寥數語。</br> 陸一偉順勢道:“張書記,您推一下這塊玻璃。”</br> 張志遠好奇地一推,如同進入了另一番世界。只見,里面又是一個寬敞的房間,配備同樣齊全,他驚奇回頭問陸一偉:“這是怎么回事?”</br> 陸一偉已經做好挨批的準備,道:“張書記,請您原諒沒征求您意見就擅做主張,這個房間位于走廊的盡頭,從外面看,根本看不出這里還有一個房間,倒像是走廊,極其隱蔽。這個房間主要是用于您休息,沒有人會知道您。”</br> 對于陸一偉的良苦用心,張志遠雖不買賬,但也沒多說什么,道:“你這樣一搞,別人以為我有什么見不得人的事,隨后改改吧。”</br> 走到辦公區域,張志遠點燃香煙道:“總體不錯,是我想要的效果,看來我還是離不開你啊,呵呵。”</br> 陸一偉適時提醒,道:“張書記,我杜佳明說,董國平主任得病了。”</br> “嗯。”張志遠很平淡地道:“我知道了,他和我請假了。”</br> “怎么樣?嚴重嗎?”陸一偉關心地道。</br> “還好!是個良性腫瘤,需要治療一段時間。”張志遠道:“我都和他說了,安心養病,縣委辦主任的位子還是他的,我會一直空著。他不想讓其他人知道,你就替他保守秘密吧。”</br> “哦,是這樣啊。”陸一偉若有所思地點頭。</br> 張志遠突然想起另一件事,問道:“魏國強現在在哪?”</br> “好像是在家。”陸一偉道:“不過他腦子可能真有問題了,時而正常,時而不正常,反反復復,受了很大刺激。”</br> “哎!”張志遠嘆了口氣道:“現在時間還早,要不我們過去看看他吧。”</br> 出了縣委大院,陸一偉停在路邊在小賣部買了點營養品,徑直往魏國強家駛去。</br> 還沒進門,就聞到一股惡臭味。張志遠捂著鼻子后退幾步,還是硬著頭皮走了進去。</br> 都快冬天了,魏國強穿著單衣坐在院子里,呆呆地望著天空,不知在想什么。而他妻子不停地數落:“你還不如死了算了,這么大的人了還得伺候你吃喝拉撒,我上輩子不知造什么孽……”</br> 魏國強的目光緩慢地從天空移了下來,望著兩個奇怪的“客人”。可能對張志遠有些模糊,但見到陸一偉后,萬分驚恐,猛然坐起來鉆到桌子地上,嘴里還念念有詞:“有妖怪,有妖怪……”</br> 看著前段時間還是生龍活虎的石灣鄉黨委書記,自己曾經的老領導,盡管十惡不赦,但活到這份上,沒有了仇恨只剩下同情。</br> 張志遠同樣眼神悲切,他沒想到,一個人好好地就成了這樣,到底是因為什么?難道就因為水泥廠的事?</br> 聽到魏國強大喊大叫,魏妻從房間里跑出來,看到張志遠和陸一偉時,站在那里呆住了。此時的她不是該悲該喜,面部猙獰了幾下,最終還是蹲在地上掩面而泣。</br> 陸一偉走上前去安慰道:“嫂子,你也不要這樣傷心,魏書記成了這樣我們心里誰都不好受,還希望你坦然面對。這不張書記執意記心里還是掛念著他的。”</br> 魏妻哭得更兇了。過了許久才算情緒緩和,站起來擦干眼淚,將魏國強從桌子底下拽出來,安頓在椅子上,又從房間里取出兩把椅子遞給陸一偉,冷淡地道:“張書記,陸一偉,我知道你們今天是來看笑話來了,國強已經成了這個樣子了,還希望你們給他留條活路,別在逼他了。”</br> 張志遠臉色肅然,走上前去道:“嫂子,我們今天是來看望國強同志的,見他病情還未好轉,我與你一樣悲痛,更希望他早日好起來。你對縣委縣政府有什么要求沒?盡管提出來,我一定滿足你。”</br> “真的?”魏妻有些不相信地道。</br> 張志遠一本正經道:“你看我像開玩笑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