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南陽如同往年一樣，午后溫暖如春，早晚凍得發(fā)抖。不過人們的熱情似乎忘記了寒冷，把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副縣長遴選上。此外，人們不經(jīng)意間發(fā)現(xiàn)，位于縣城中心的罐頭廠四周圍起了圍擋，部分廠房陸續(xù)拆除，至于干什么，誰都不知道。</br>　　罐頭廠經(jīng)過長達一年多的時間談判運作終于落下了帷幕。期間，經(jīng)歷了太多曲折，甚至一度差點流產(chǎn)。不過好在因為張志遠(yuǎn)重返南陽政壇而得以逆轉(zhuǎn)，并成功落入百泰煤業(yè)手中。</br>　　陸一偉不是商人，但他有商人獨慧的眼光看中了這塊地，以至于他不惜一切代價要獲取土地使用權(quán)。如果不是張志遠(yuǎn)阻攔，他還打算自己開發(fā)，這種勇氣不是人人都有的。不過也印證了那句話，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改革開放，不僅僅是開放經(jīng)濟，更需要的頭腦。</br>　　罐頭廠最終以1200萬元轉(zhuǎn)手出讓給百泰煤業(yè)，陸一偉除去借款、貸款，光這一筆就凈賺400多萬元，放到當(dāng)時，絕對算一筆巨款。對于普通人來說，一輩子都掙不到零頭，陸一偉做到了。當(dāng)然，在所有手續(xù)都合法的情況下，如果沒有張志遠(yuǎn)放行，白玉新指點，他是絕對不可能做到的。</br>　　百泰煤業(yè)依托省名企宏泰集團開始在南陽縣擴張自己的商業(yè)版圖，煤礦是其中的一部分，地產(chǎn)也是重要的一個項目。對于他們來說，1200萬元拿到縣城中心的一百多畝土地，價格雖有點高，但絕不吃虧。誰都不會想到，這塊地落成的商貿(mào)大廈成為南陽縣的地標(biāo)建筑，也從此開始，拉開了南陽縣城鎮(zhèn)化帷幕。</br>　　由于罐頭廠的土地屬于工業(yè)用地，要想建商貿(mào)大廈就得變更土地性質(zhì)。不過這點小事實在難不倒百泰煤業(yè)總經(jīng)理李春妮，后有全國人大代表、西江省杰出企業(yè)家、宏泰集團楊同耀撐腰，前有省發(fā)改委副主任徐才茂和省建設(shè)廳副廳長白宗峰撐腰，搞個項目立項，弄個項目批文實在不是多大事。遠(yuǎn)的不說，當(dāng)初選定曙陽煤礦進行兼并，似乎沒費多大阻力，輕而易舉收入囊中。都說朝廷有人好辦事，一個女人執(zhí)掌乾坤，定有不俗手段。</br>　　李海東的婚期是越來越近了，陸一偉單位的事還焦頭爛額，幾乎幫不上什么忙，全靠老兩口幫忙打理著。老兩口把李海東當(dāng)成了自家親兒子，里里外外操持。母親劉翠蘭主內(nèi)，包括穿的用的戴的，都給置辦齊活，還趕著做了兩床新婚被褥，結(jié)婚的物品基本準(zhǔn)備齊全。而父親陸衛(wèi)國則主外，忙著準(zhǔn)備酒席，并主動承擔(dān)起家長的責(zé)任，與梅家多次談判。不僅如此，還動用了自家親戚，幾乎全家總動員一心撲在李海東的婚事上。</br>　　李海東是孤兒，從小沒有感受到父愛母愛，陸家人如此對待自己，感動的都不知說什么好。有些事有些話不是掛在嘴邊，需要用心去體會去感悟。如果當(dāng)初遇不到陸一偉，他堅信沒有自己的今天。在縣城有了漂亮的大房子，娶了有正式工作的漂亮老婆，這擱在以前想都不敢想。如今，他擁有了一切。</br>　　李海東知道陸一偉忙，所以輕易不去打擾他。陸一偉雖顧不上，但一直惦記著他。一早就給聯(lián)系好婚車，清一色奧迪，還從省城調(diào)了一輛奔馳回來，如此高規(guī)格，在南陽縣實屬罕見。</br>　　遴選副縣長實施方案一改再改，張志遠(yuǎn)始終不滿意。歸根結(jié)底，是傲氣的馬菲菲總覺得自己的思路就非常正確，就是不按照張志遠(yuǎn)的意思來。作為起草和修改方案的秘書石曉曼來說，夾在中間簡直是一種折磨，多次悄悄征求陸一偉的意見。可神仙打架，作為秘書的他們也做不了主。</br>　　方案不敲定，張志遠(yuǎn)著急上火，這不命令陸一偉親自督陣，務(wù)必于明天一早看到正式方案。同時，讓陸一偉通知所有常委明天下午三點鐘開會。看來，張志遠(yuǎn)等不及了。</br>　　是夜，夜冷。空曠的縣委大樓走廊里，只有秘書科還亮著燈。石曉曼正蹙著眉頭盯著電腦屏幕刪了改，改了刪，痛苦至極。她已記不清度過這樣幾個夜晚了，始終交不了差，急得上火。</br>　　“來咯！”陸一偉端著兩盒方便面沖了進來。由于太燙，陸一偉飛速放到桌子上，雙手不停地在空中飛舞著，表情扭曲直叫喚。石曉曼見狀，關(guān)切地道：“明明知道燙，還逞能拿兩盒，燙著了吧。”</br>　　陸一偉將手在衣服來回搓了兩下，嘿嘿笑道：“這不圖省事嘛，等著，我去給你拿火腿和雞蛋。”說完，一溜煙飛出了秘書科。</br>　　石曉曼癡癡地望著陸一偉瀟灑的背影，心中無比悵惘和失落。這是第三次與陸一偉合作了。他們一起在北河鎮(zhèn)搞村委換屆選舉，又一同去了創(chuàng)衛(wèi)指揮部，現(xiàn)在又到了縣委辦。應(yīng)該說，陸一偉一直在背后默默地幫著她。他所做的這一切為了什么？</br>　　她堅信陸一偉是個好男人。尤其是那次崴腳后的細(xì)心照料，讓她發(fā)現(xiàn)了與其他男人不一樣的地方。特別是和自己丈夫相比，簡直沒有可比性。自從與曹曉磊結(jié)婚后，甭說說兩句情話，哪怕是細(xì)小的關(guān)心都不懂得，經(jīng)常喝得醉醺醺直到深夜才回家，在外不如意了還拳腳相加打罵，讓她對婚姻一次次絕望。直到某一天，這段婚姻終于走到了盡頭。</br>　　曹曉磊在外有女人的事，石曉曼早就有所耳聞。但為了孩子，她從來不質(zhì)問不戳穿，可能自己無限度地忍讓，曹曉磊愈加膽大妄為，乘著自己回老家時候，甚至帶著那女人回家過夜。就是這樣，石曉曼也打算默默忍受。</br>　　然而，曹曉磊先提出了離婚，讓她方寸大亂，措手不及。曹曉磊爽快，只要離婚，他什么都不要，石曉曼不同意，這下惹怒了他。他不擇手段逼迫石曉曼就范，公開帶那女人進出家門，威逼石曉曼父母，甚至詆毀石曉曼不守婦道等等。最終，石曉曼承受不了壓力，同意離婚。曹曉磊凈身出戶，孩子留給了她。</br>　　曹曉磊之所以成了今天這個樣子，與罐頭廠收購一事有莫大的關(guān)系。據(jù)說，罐頭廠收購后，他拿到了40多萬元。有了錢，自然燒得不知東南西北，執(zhí)意想過兩天好生活。如此說來，和陸一偉還有一定關(guān)系。當(dāng)然，這是客觀原因。</br>　　孩子雖然留給石曉曼，可孩子從小就和爺爺奶奶長大，石曉曼不忍心奪回來，繼續(xù)留在他們身邊。也就到了縣委辦后工作特別忙，根本無暇照看孩子。沒有了后顧之憂，她全身心撲在了工作上，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爭一口氣。</br>　　與丈夫離婚的消息，她沒有和任何人說，包括陸一偉。直到曹曉磊與那女人閃電結(jié)婚后，這事才傳播開來。陸一偉知道后，他什么也沒有說，只希望盡最大的努力小心維護石曉曼受傷的心。</br>　　“來來來，別寫了，先吃飯。”陸一偉拿著火腿和雞蛋走了進來道：“吃完飯咱倆再細(xì)細(xì)地過一遍，不管成不成明天就這樣交差了。”說話間，陸一偉細(xì)心地剝開火腿腸，用叉子切成一小塊，放到盒子里，遞給石曉曼。</br>　　石曉曼回頭和陸一偉微笑，然后使勁伸了下懶腰，扭動了兩下脖子，接過方便面，放到鼻子前使勁嗅了兩下，笑著道：“一偉，你還別說，長時間不吃倒覺得挺香的，你也趕緊吃啊。”</br>　　“哦。”陸一偉有些失神，趕緊收回了眼神，低下了頭。時值初冬，已經(jīng)供暖，房間里溫度接近20度，和初夏的溫度差不多。穿上外套熱得不行，所以穿一件毛衣就足夠了。石曉曼今天穿一件低領(lǐng)紅色毛衣，就在剛才伸懶腰的瞬間，陸一偉的眼神不偏不倚落到石曉曼身上，他不禁心脈一跳。</br>　　石曉曼同樣發(fā)現(xiàn)了陸一偉的表情不自然，出于女人的直覺她明白了什么，臉頰不由得紅潤起來。要是別的男人如此不禮貌，她肯定厭惡至極，而陸一偉不同，他們有過肌膚之感，更重要的是，她喜歡陸一偉。</br>　　陸一偉自顧埋頭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石曉曼則心不在焉地挑著面條，用小嘴緩慢吸著，眼睛不時地瞟一眼身邊的陸一偉。當(dāng)初陸一偉讓她來縣委辦時，原本不想。可想到能與陸一偉多接觸時，她欣然答應(yīng)了。今天這種場景，她希望以后越多越好，就他們兩個人，一起改稿子，一起吃方便面，不知有多么快樂。</br>　　“來，你吃！”石曉曼將碗里的雞蛋挑給陸一偉。</br>　　陸一偉推辭，又將雞蛋挑了來，放進石曉曼碗里道：“你趕緊吃，這兩天你太累了，需要補充營養(yǎng)，我一大老爺們，越吃越笨蛋。”</br>　　“呵呵。”石曉曼會心地笑了。又把雞蛋夾回去，故意道：“你吃吧，我不喜歡吃雞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