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個父親嘴里說出來,陸一偉聽著多少有些同情??蛇@是人家的家事,他不能多言。</br> 鐘石山的話情深意切,卻沒有打動鐘鳴。鐘鳴掙脫開父親的手道:“鐘石山,從你離開家的那一天,你就不再是我父親。十多年來,是我媽把我拉扯大的,她付出了多少心血你知道嗎?還有,這么些年來,你什么時候管過我?哦,我現在長大成人了,要結婚了,你想起管我來了,遲了,一切都遲了!”</br> “今天這個見面,是陸玲非要堅持的。如果換做我,認為完全沒這個必要。結婚日期定下了,到時候你們想來就來,不想來我也不勉強。”說完,拉著陸玲,推著母親走出了包廂。</br> 陸一偉站在那里,不知該如何是好。向兩位深深鞠了一躬,跟著鐘鳴他們下樓了。剛下了一節樓梯,就聽到鐘石山放聲嚎啕大哭,讓人心碎。</br> 走出酒店,一家人臉上立馬綻放出笑容。劉文麗歉意地道:“一偉,實在不好意思,你看這鬧得,讓人沒心情了。文剛,你在哪安排了飯?陸一偉好不容易來一回,咱一定要設宴好好請陸玲的娘家人吃一頓?!?lt;/br> “走!去我山莊!”說著,揮手讓他們上車。</br> 陸玲上了陸一偉的車。剛上車,陸玲就掩面而泣,愁腸寸斷。陸一偉看著心疼,安慰道:“玲玲,別哭了,這是你選擇的路,就要勇敢去面對,你放心,我不會和爸媽說的?!?lt;/br> 陸玲抬頭感激地道:“哥,你也看到了,這就是我為什么不愿意提及鐘鳴他家庭的原因,每次見面都如此,我雖然還不是他們家人,可早就卷入了這場鬧劇,無休無止,讓人厭煩。尤其是他大姑,幾乎見一回吵一回,他不喜歡我,我更不喜歡她!”</br> 陸一偉聽著兩家人的謾罵,似乎隱藏了好多難以啟齒的往事,問道:“鐘鳴口中的那個老女人是怎么回事?”</br> 陸玲擦干眼淚道:“他爸反對的原因也不單單是因為咱家窮,而是想搞一場政治聯姻。那個‘老女人’其實年紀和我差不多,不過長得又矮又挫,鐘鳴那能看得上她?不過她父親是東州市的常務副市長,死乞白賴地要把他女兒嫁給鐘鳴,不斷給他父親施壓,也就有了無休止的爭吵?!?lt;/br> 牽扯到官場,陸一偉似乎能理解。政治聯姻,從古至今都有先例。古有齊大非偶,昭君出塞,現有蔣宋聯姻,數不勝數。政治聯姻,實質上是無視個人情感和意愿,突出政治目的而異化了的婚姻。目的在于化解矛盾與鞏固關系,前者為即時行為,后者從政治角度講,也可作為即時行為;但可以看做不同團體間的相溶行為,求同存異,各取所需,是一種懷柔手段,也是一種人性殘害。</br> 這種情況在政商界尤為盛行,陸一偉有切身體會。當初,蘇蒙的蘇啟明不費余力地將二人拆散,嫁給了煤炭大亨遠成集團董事長任光明公子任東方。沒有感情的聯姻可想而知,僅僅維持了不到一年,就分崩離析,鬧得沸沸揚揚,不絕于耳。對于蘇啟明來講,他得到了政治資本和籌碼,可蘇蒙得到了什么?得到了無情的背叛和喪子之痛,這一傷痕這輩子都不會抹去。</br> 再說陸一偉,與李淑曼算不上政治聯姻,但是一種投機行為。其父李登科認為陸一偉在政治上是一支潛力股,把女兒下嫁,努力栽培,誰知陸一偉這顆冉冉升起的新星沒過兩年就歿落,李登科隨即快刀斬亂麻,切斷二人的婚姻關系。對于他來說,女兒就是鞏固他政治地位的砝碼,至于什么狗屁情感,那都不值得一提。</br> 對于官員的子女來說,想要找到一份屬于自己的真愛,似乎是一種奢望。當然,鐘鳴是個例外。復雜的家庭關系成全了他的婚姻。即便如此,一路曲折坎坷。</br> 陸一偉又問道:“你真的有了孩子了?”</br> 陸玲搖搖頭道:“那是鐘鳴騙他父親的,我倆暫時不打算要孩子,等我們把事業做大了再說。你也看到了,他大姑一口咬定說我看上了他們家的錢,我非要爭口氣讓他們看看,不靠他們照樣能掙到大錢?!?lt;/br> “哦?!标懸粋チ私怅懥岬男愿?,倔強得很,認定的事就一定要做到。這一點,似乎陸家人都是如此。</br> “那他父母親又是怎么回事?居然鬧成了這個樣子。”陸一偉好奇地問道。</br> 陸玲道:“說起來簡單也簡單,復雜也復雜。他父親是個多疑的人,與他母親結婚后,一直懷疑他母親與原來的男朋友有染。有一次,撞見了兩人在一起吃飯,回到家中就把他母親暴打了一頓,兩人的關系一落千丈。后,他父親開始放縱自己,在外面養情人,又發展成夫妻關系。但為了各自的仕途,都不愿意離婚,也就成了今天這個局面。另外,他母親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完全是自己奮斗的結果,根本沒依靠他父親家的關系。而他母親原先的男朋友如今是東州市市委副書記,所以他父親至今都懷疑兩人不清不白,靠著對方當上了公安局政委。至于是怎么一回事,我不敢多問?!?lt;/br> “太復雜了!”陸一偉由衷地道:“玲玲,哥真擔心你。你將來面對的不是一個家庭,而是兩個家庭。你作為兒媳婦,不應該偏向誰袒護誰,更不能厚待誰冷落誰,而應該通過你的力量化解兩家的矛盾。我看得出,其實他們兩個人的感情并沒有完全破裂,而是特別在乎對方的感受。我倒不指望兩人將來能復合,緩解矛盾,握手言和總可以吧?”</br> 陸玲覺得陸一偉的話說的在理,點了點頭道:“哥,你放心吧,我沒什么事。解鈴還是系鈴人,鐘鳴在這中間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我會勸說他和他父親和好的,我也不希望成天生活在爭吵當中,煩透了!”</br> 不知不覺來到了假日度假山莊,此時已是夜幕降臨。陸一偉來過這里好幾次了,每次都有不同的感覺。夜幕下的度假山莊更顯得靜謐,一種特有的美。不管劉文剛從前是什么,但這個山莊打造的確實有一定水準。由此看來,此人還真有兩把刷子。</br> 來到一棟別墅面前停下車,劉文剛親自充當門童將陸一偉請了進去。笑呵呵地道:“大兄弟,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要常來!這里就是自己家,想來來想走走,隨你便。隨后我給你一張山莊的頂級會員卡,隨意消費?!?lt;/br> “您太客氣了!”陸一偉謙虛地道:“這里我經常來,環境不錯?!?lt;/br> “哈哈!”劉文剛爽朗地道:“你們南陽縣的官員經常到我這里來,你們縣的縣長楊德榮,還有高博文,在這里專門包下了一棟別墅,就在前面。你看,現在還亮著燈,說明他們來了?!?lt;/br> 順著劉文剛的目光,陸一偉看到對面樹林里的一棟別墅。沒想到楊德榮如此闊綽,不用說,都是高博文給買單。</br> 陸一偉不想談及公事,淡淡笑一笑,沒有作聲。</br> “一偉,今天真是讓你見笑了?!眲⑽柠惖溃骸昂煤玫囊活D飯攪和成這個樣子,餓了吧,咱們開飯!”</br> 吃飯中間,自然聊到了陸一偉的仕途。劉文麗道:“你年紀輕輕都成了正科,在基層也算混得不錯的。不過,我覺得你在你們那里有些屈才,倒不如調到東州來,只要你愿意,我可以給你運作。”</br> 沒想到第一次見面,劉文麗就如此熱情。陸一偉連忙擺手道:“謝謝劉局長關心,基層有基層的好處,我自認為經驗不足,還需多加歷練。再說我家就在南陽,如果我和玲玲都離開了,就剩他老兩口了。我要照顧他們?!?lt;/br> “這有什么難的!”劉文麗不以為然道:“你要是過來了,把你父母親也一并接過來啊,東州的環境多好啊,適合養老。實在不行就讓他們搬到山莊來,他舅舅今年要開發一個住宅小區,只要你愿意,讓他給你留一套房子?!?lt;/br> “對對對!”劉文剛接著道:“這完全沒問題啊。玲玲來了,你也過來,再把你父母親接過來,一家人團團圓圓多好啊。玲玲有事沒事可以回娘家轉一圈,多近啊,我看這事成!”</br> 鐘鳴也道:“是啊,哥,玲玲也一直不放心你們,我們一大家子住在一個城市多方便啊。”說著,對劉文剛道:“小舅,這事就這么定了,至于房錢,我先欠著,等有了還你,哈哈?!?lt;/br> “還什么還?不存在!”劉文剛豪爽地道:“一套房子值多少錢,就當我給玲玲的見面禮了。這你就別操心了,我記著哩!”</br> 陸一偉哪敢授受如此大禮,急忙道:“太感謝你們了,看到你們一家子和和睦睦,我父母親也一定會高興的。至于房子我萬萬不敢接,再說我還沒來東州的打算,以后再說吧?!?lt;/br> 陸一偉推辭,劉文剛以為是客套,道:“行了,這事你就甭管了,我心里有數,來來來,喝酒!”</br> 就在這時,陸一偉口袋里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掏出來一看,是張志遠的。一下子緊張起來,連忙起身到外面接電話去了。</br> 張志遠沒有詢問陸一偉在哪里干什么,而是直接道:“現在馬上到市里來,來了后讓郭凱去接你!”說完,匆匆掛斷電話。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