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走?”陸一偉盡管已經先前猜到,但真正聽到這一消息還是吃驚不小。</br> “他沒和你說嗎?”</br> “……”陸一偉搖了搖頭。</br> “哦。”蘇啟明一拍腦門道:“這事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估計知道的人不多。省企改辦副主任,可能過段時間就走馬上任,這事你暫時先別說。”</br> “哦。”陸一偉腦袋都是懵的,木訥地道。</br> “其實你應該能猜出來,志遠不是去京城學習去了嘛,是由省委辦公廳直接派到國資委學習一個月,估計學習回來后就要離開了。”</br> 張志遠走時,只說去京城學習,其他的沒有具體說明,原來如此啊。</br> 蘇啟明看著陸一偉失神的樣子,道:“張志遠這么一走,你在南陽縣的處境就比較尷尬了,他沒說帶你走嗎?”</br> 陸一偉搖了搖頭。</br> “哎!”蘇啟明嘆了口氣道:“以前吧,我帶你走沒大多問題,可現在你剛提拔了副處,把你調到市政府給你什么位置?副秘書長?這個理說不通。空掛著當秘書?也沒有這樣的先例。所以,你先干著,等我瞅個合適的時機把你弄出來,南陽縣被張志遠弄成那個樣子,你待下去也沒多大意義。”</br> 陸一偉被這一消息攪得心煩意亂,他問道:“張書記走后,誰來南陽縣?”</br> “這個我也不清楚。”蘇啟明道:“按照當前的局勢來看,我覺得市委秦書記很有可能提拔新人下去,也不排除就地提拔的可能,一切都是未知數。”</br> 假如楊德榮出任縣委書記,自己在南陽縣的處境真就有些尷尬了。蘇啟明看出了陸一偉的顧慮,拍著肩膀道:“你也別多想,誰當縣委書記都一樣。不要怕,志遠走了還有我呢,我來給你撐腰,我看誰敢把你這么的。誰要敢為難你刁難你,我第一個不答應!”</br> 蘇啟明的話多少讓陸一偉寬慰了些,點頭道:“謝謝蘇市長。”</br> 蘇啟明起身道:“一偉啊,市里的局勢也不明朗,有些話我不能和你說。但是,你只要做好你自己,沒人敢動你一根毫毛。我給你多透漏點消息吧,你知道東華煤礦是要去投資嗎?”</br> “不是丁昌華嗎?”</br> 蘇啟明擺擺手道:“我告訴你吧,丁昌華只是投資人,真正的老板是劉克成的兒子劉強。劉強現在又是林市長的準女婿,所以……你知道其中的奧妙了吧?”</br> 陸一偉想起丁昌華那天帶著一個微胖的年輕人,怪不得有些眼熟,原來是劉克成的兒子啊。現在又扯上市長林海鋒的關系,難怪楊德榮要在石灣鄉打擊非法采礦,一切都是為其開路啊。</br> 蘇啟明氣憤地道:“所以你應該知道為什么把移民工程變成了焦化廠,有些事不是你我所能改變的。不管怎么說,能把這塊地消化了,我一直提著的心也就放下了。”</br> 蘇啟明所指的是水泥廠事件。陸一偉道:“明白了,我知道該怎么做。”</br> 蘇啟明為難地道:“一偉,我也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現在又讓你卷入這個漩渦里。你放心,我過兩天就要去南陽縣,到時候我和志遠說說,把他從石灣鄉調到縣里,眼不見心不煩,不要參與他們的事。這種事,你知道的越少越好。”</br> 陸一偉道:“謝謝蘇市長的美意,其實我在石灣鄉挺好的,我也不會參與他們的利益。”</br> “嗯。你能這么想自然好!”蘇啟明道:“我還是要叮囑你一句,遠離丁昌華,這個人極其危險。”</br> “嗯,我記住了!”</br> 蘇啟明說完,看了看手表,慌忙道:“我不能和你聊了,還有個重要的會,等我改天下去了我們再好好聊,好吧?”</br> 臨出門時,蘇啟明又小聲地道:“蒙蒙這段時間和你聯系了沒有?”</br> 陸一偉還沒從剛才的事情中回過神來,搖搖頭道:“沒有。”</br> 蘇啟明欲言又止,拍了拍肩膀道:“有時間了你多陪她聊聊天,這孩子性子倔,除了聽她姥爺的話誰的話都不聽,另外一個人就是你了。”說完,揚長而去。</br> 陸一偉站在長長的走廊里,望著蘇啟明的背影,覺得胸口堵得慌。看來一切的猜測都是真的,張志遠要離開了,這個現實讓他有些接受不了。</br> 陸一偉儼然忘記來這里的目的,神情恍惚地佇立在走廊一側,滿腦子都是張志遠的影子。</br> 該來的總會來,這是不可改變的事實。但事情真的來臨時,陸一偉有些接受不了。就好像親人離開一樣,總覺得不舍和留戀。想想自己將來的處境,一切都是未知數。</br> “隨他去吧!”陸一偉使勁用拳頭砸了下墻壁,打起精神走到了柳文川辦公室門外。</br> 陸一偉敲門進去后,只見里面一屋子人。柳文川看到是陸一偉,連忙道:“一偉,你先坐一會,等我處理完手頭的事再說。小王,先給一偉倒點水。”說完,又嘚啵嘚啵與一堆人聊了起來。</br> 像市委書記、市長有單獨的等候室,副市長就一間大辦公室,有人在里面談事,那就得在外面等著。柳文川顯然沒把他當外人,直接讓他在辦公室等候。</br> 秘書小王端著水過來,恭敬地道:“陸常委,您喝水。”</br> 聽到他如此稱呼自己,陸一偉不由得抬起了頭,讓他奇怪的事,他怎么知道自己的職務?不過想到他是秘書的身份后,也就不足為怪了。</br> 作為秘書,識人是最起碼的本領。不管是誰,只要見過一面,你要精準地記住對方是誰,而且隨后要做功課了解他的一切,以備隨時應對。就算你沒見過,也要通過其他渠道掌握情況。尤其是領導跟前的朋友,更應該了如指掌,底清數明。顯然,這位秘書先前已經做過功課,柳文川一喊名字,就知道對方是誰了。</br> 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一代比一代強,陸一偉早過了當秘書的年齡,讓自己給蘇啟明當秘書,他有些力不從心。不過秘書這個職業不受年齡限制,省部級領導的秘書還不是四五十歲的老頭,再往上年齡還要大。可你一旦離開這個職業,再重操舊業,明顯攬不下瓷器活。</br> 柳文川談話速度極快,高效率辦公。不等見面的人的寒暄,直截了當讓他挑重點的說。能解決的當場答復,不能解決的打個馬虎眼,基本上三五分鐘見一個。就是如此,等輪到陸一偉時已經過去半個多小時了。</br> 陸一偉不是外人,柳文川起身舒展了下筋骨,旋轉了下酸痛的脖頸,神情憔悴地道:“一偉,你也看到了,你說我一天要見多少人說多少話,就這有些人還是小王給擋回去了,要不然一直到晚上都不能消停。現在想想,還是我當記者的時候逍遙自在,成天蹲在這里,簡直是活受罪!”</br> 陸一偉笑笑道:“這樣不挺好嘛,每天過得多充實,反倒是我們基層干部,每天就那點事,忙完了就無所事事了,有時候還得沒事找事,呵呵。”</br> “太羨慕你了!”柳文川一點架子都沒有,抓起桌子上的煙丟給陸一偉一包道:“來嘗嘗這個,據說是首長特供。”</br> 陸一偉拿起白色的盒子仔細看了看,不知真假。掏出來一看,里面裝得是中華,點上抽了兩口,也沒覺得和普通中華有什么區別,還是連連稱贊道:“挺好,首長抽的煙就是不一樣。”</br> “小王!”柳文川辦事風風火火,立竿見影。秘書小王進來后,柳文川道:“你把前兩天醫院院長給的煙給一偉拿兩條。”</br> “柳市長,你也太客氣了!”陸一偉拒絕道。</br> “咱倆你客氣啥,讓你拿你就拿著。”柳文川坐下來道:“說吧,找我啥事?”</br> 陸一偉把邵氏基金會的事說了遍,柳文川蹙著眉頭道:“是有這么回事,全市就三個名額,不是給了你們南陽縣一個名額嗎?”</br> 陸一偉連忙道:“是給了一個,可一個名額遠遠不夠啊。”</br> “這事有些難辦了,那個縣都爭著搶著要,都有你說得這種情況。你要是讓我把兩個名額都給了你,其他縣就有看法了。”柳文川為難地道。</br> 陸一偉道:“我知道此事有些為難,但我們中學的房子確實該維修了,所以我想爭取一下。”</br> “這樣吧,把你們縣給了其他鄉鎮的名額要回來,就放到你們鄉!”說完,拿起電話本準備給楊德榮打電話。</br> “柳市長,我們縣給的那個名額是我的老家,要是要回來,我可就成了罪人了。”陸一偉訴苦道。</br> “那怎么辦?”柳文川把電話本放下道。</br> “真不能再爭取個名額了?”陸一偉試探道。</br> 柳文川望著天花板想了想道:“這事我得問問教育局的彭局長,畢竟,他具體負責這件事。這樣吧,我現在打電話讓他過來。”</br> 陸一偉連忙道:“柳市長,你今晚有時間嗎?”</br> “干嘛?”</br> “想請您吃頓飯。”</br> “得了吧,和我還來這一套,我不去!”柳文川直爽地道。</br> “不是,我是想讓你把彭局長也約出來……”</br> “哦。”柳文川明白了意圖,想了一會道:“那行吧,我給你約出來。”說完,抓起電話當著陸一偉的面打了一通。簡單聊了幾句,撂下電話道:“行了,搞定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