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楚云池房間,剛巧肖志良和楊德榮一并過來,曾經的“老戰友”相見,有太多的話想聊,卻不知該從何聊起。</br> 三人中,要屬楚云池相處時間最長,也正是他把自己領上了仕途。可以說,沒有當年楚云池的賞識,也就沒有陸一偉的今天。</br> 反過來說,自己為楚云池背了黑鍋,整整被“雪藏”了五年之久,要不是張志遠從深山里拉出來,估計還在東瓦村刨地了。人生就是這么充滿戲劇性,誰能料到自己可以和他們平起平坐。</br> “老楚啊,一偉是你的老部下了,他今天取得這么好的成績,你有何感想?”肖志良笑瞇瞇地道。</br> 楚云池心里有愧,看著陸一偉篤定的點點頭道:“一偉能有今天,是他自己努力的結果,和我沒有太大關系,這就叫吉人自有天相。”</br> 肖志良嘆了口氣道:“唉,也怪我當初有眼無珠,這么好的人才就給放走了。要是留在南陽,我也就省不少心了。”</br> 楚云池開玩笑地道:“一偉真要留在南陽,還有你的份?哈哈。”</br> “哈哈……”肖志良一下子反應過來,連連道:“對對對,一偉雖是主持縣委工作,可這次會議以后立馬扶正。要是留在南陽縣,估計我就得該下崗了,哈哈,你說是不是,老楊?”</br> 楊德榮有些走神。當初陸一偉在南陽縣,他處處打壓,沒想到人家比自己的步子邁得還快,世事無常啊。附和道:“老楚說得對,要是一偉留在南陽縣,不見得有今天的成績。一切講求機遇,剛好黑山縣爆發**,又剛好處于失控,一偉乘機站出來,天時地利人和都占了,能不比我們進步快嗎?”</br> 楊德榮說得有道理。官場一個蘿卜一個坑,要想挪進另一個坑,除非那個坑騰出來。陸一偉正好占據有利時機,乘虛而入,順其自然。</br> “老楊這話也不全對。”楚云池反對道:“機遇是一方面,抓不住機遇的人多了去了,要是一偉沒有能力,控制不住局面,事情自然會往相反的方向發展。所以,謀事在天,成事在人。”</br> “對對對,老楚說得非常對。”肖志良插話道:“人在才是關鍵。”</br> 聽著曾經的老領導捧著自己,不管是不是真心,陸一偉心里都非常感激,道:“謝謝各位領導看得起一偉,我能有今天,離不開各位的支持、栽培、指導和鼓勵,可以說,是你們把我領上了這條路。不管我將來走到哪個位置,都忘不了你們的恩情。”</br> 陸一偉一席話,讓各位領導陷入深思。曾經的紛爭在今天一切煙消云散,真有那么大矛盾嗎?其實也沒有。無非是工作上的摩擦,就個人感情而言,好像沒那么多過節。</br> 這時,有人敲門。服務員走進來道:“各位領導,晚會馬上開始,請前往廣場欣賞。”</br> 聽到此,一行人立馬站了起來。倒不是因為著急去看晚會,而是預示著省委書記章秉同已經到了黑山縣。</br> 其他人前去觀看,陸一偉匆匆道別又回到小王村。見趙建成正在組織培訓,看了一會,還算滿意,又趕緊返回招待所,查看章秉同的食宿問題。</br> 此時,天空中燃起璀璨的煙花,廣場上傳來歡呼雀躍聲,不一會兒某著名主持人開始報幕,晚會正式拉開帷幕。</br> 陸一偉站在招待所院里望著天空,心中無限感慨。有時候他都不敢想象能夠組織這么大的會議,而今天他做到了。盡管發生了許多小插曲,一切還算順利。楊德榮說得沒錯,自己不過是抓住了機遇。</br> 一切似乎都安頓好了,又似乎都沒安頓好,陸一偉此時無所事事,卻無心去觀看演唱會。不到最后一刻,提著的心始終在空中懸著,無法安放。</br> 正想著,蘇蒙來電話了。</br> 蘇蒙昨天下午就到了,可自己一直在忙,都沒時間過去看看她。</br> “一偉,你在哪?我怎么一直沒見到你的人影呢?”</br> 陸一偉靠著墻欠欠身子,長出一口氣道:“在忙呢,你沒去看演唱會嗎?”</br> 蘇蒙站在窗前望著舞臺,低頭用指甲摳著玻璃道:“你也知道,我不喜歡嘈雜的環境,你忘了嗎?”</br> “哦。”蘇蒙的話一下子把他拉回從前,苦笑地點點頭道:“沒有。”</br> 蘇蒙的心瞬間融化,身子不由得前傾,咬著嘴唇道:“你在哪?我想見到你。”</br> 陸一偉沒有說話。</br> 良久,蘇蒙似乎明白了陸一偉的心思,倍感失落地道:“我見你有正事,某知名網站的記者想采訪你。”</br> “哦。”陸一偉覺得躲著也不是回事,道:“去我辦公室吧。”</br> 陸一偉先行回到辦公室,疲憊地靠在沙發上,脫了鞋,腳上打了三四個水泡。把襯衣的風紀扣解開,整個人如同散了架似的,沒有絲毫力氣。望著桌子上的講話稿,硬撐著站起來,坐到辦公桌前抓緊時間掃讀著。明天他要代表黑山縣作交流發言,但哪有時間靜下心來背稿子,腦子里一片空白。</br> 剛看了兩頁,蘇蒙敲門進來了,陸一偉趕緊穿上鞋起身迎接。</br> “坐下吧,和我還這么客氣。”蘇蒙看著陸一偉疲憊不堪的樣子,十分心疼。</br> “喝茶還是白開水?”</br> “老樣子。”</br> 陸一偉忽然愣在那里,記不起所謂的“老樣子”到底是什么。蘇蒙見狀,及時解圍道:“白開水就行。”</br> 陸一偉倒滿水端到蘇蒙跟前,淡然一笑,道:“蘇蒙,實在不好意思,忙得我都無暇照顧你了,如有照顧不周的地方敬請諒解。”</br> “得了吧。”蘇蒙輕瞟一眼道:“一副假惺惺的樣子,是躲著不想見我吧?”</br> 一下子被戳穿謊言,陸一偉面部微微抽動了下,道:“我躲你干嘛啊,是真的……”</br> “行了,我知道你忙,開玩笑了。”蘇蒙專注地盯著陸一偉,無比惆悵。眼前的這個男人本屬于自己,然而自己卻沒有珍惜。</br> 陸一偉發現蘇蒙的眼神不對,匆忙躲避回到辦公桌前道:“蘇蒙,你幫了我這么大的忙,卻一直沒有合適機會報答你。你不是說想找個社會焦點問題嗎?或許我可以給你提供。”</br> “真的嗎?”蘇蒙突然坐起來道。蘇蒙現在雖在國家級報業集團,但一直不溫不火,名氣不大。她迫切想找到一個合適的選題來個一鳴驚人,轟動全國,引起社會關注,這才是作為一名記者的理想抱負和堅定信念。</br> 陸一偉點點頭,雙手交叉著道:“其實我一直想把這個線索提供給你,但實在太危險,你一個女孩子家,未必能打入內部獲取重要信息。”</br> “這你不用管,只要把線索提供給我就行了。”蘇蒙迫切地道。</br> 陸一偉想了一會,決定告訴她,道:“還記得我曾經和你說過南陽縣發生過礦難嗎?”</br> “記得啊。”</br> “對,就是這事。”陸一偉不打算將這一黑幕繼續隱瞞下來,而應該挖出來公布天下,讓全國人民看看骯臟的交易和煤礦主的丑惡嘴臉。道:“這事其實現在告訴你不是時候,但你可以先側面了解下。部分煤礦發生礦難后,都不約而同選擇到鄰省的一個叫水泉坪鎮的地方,醫生和煤礦主勾結將未死的礦工弄死,出局假證明非法火化,到現在有多少礦工死于非命,我沒拿到真實數據。但據我了解,不在少數。”</br> 蘇蒙聽著瞪大了眼睛。過了許久道:“一偉,你說得這是真事嗎?”</br> 陸一偉咬著牙點了點頭。</br> 蘇蒙倍感震驚,從包里取出筆記本快速記錄著,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她預感到,這件事一旦報道出來,必定會引發轟動,是極具視覺沖擊力的爆炸性新聞。</br> 陸一偉與蘇蒙整整聊了半個多小時,蘇蒙眼睛里閃著憤怒的淚花,氣憤地道:“一偉,這件事我一定要深挖,把那些人的丑惡嘴臉全部報道出來。”</br> 陸一偉替蘇蒙捏了把汗,擔心地道:“蘇蒙,這件事我不允許你一個人調查,那里非常危險,那些人都是殺人不見血的劊子手,惹急了他們會做出不理智的行為。”</br> 蘇蒙蓋上筆帽道:“放心吧,我知道該怎么做。”</br> 這時,陸一偉的手機響了起來,是郭金柱打來的。</br> 蘇蒙知道陸一偉有事,起身道:“一偉,你先忙,我先回去了。”</br> 陸一偉起身將蘇蒙送到門口,伸出手抿著嘴道:“改天我到了京城單獨請你吃飯。”</br> “我等你。”說完,蘇蒙踮起腳尖在陸一偉臉頰上親吻了一口,轉身飛奔離去。</br> 望著蘇蒙的背影,陸一偉擦了擦濕熱的臉頰,既有回憶,又有溫情,還有感動,讓人無法釋懷。在自己最落魄的時候,是眼前的這個女人陪伴著走過黑暗的五年,而如今,一切變得那么模糊,又那么清晰。</br> 窗外再次燃起煙花,陸一偉想起每年春節蘇蒙都會在第一時間打來電話問候,而今年,熟悉的聲音不再響起。</br> (ps:明天回湖南,明天和后天各一章,望體諒。)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