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一偉焦急地站在門外等待,劉文麗來了電話。聲音低沉地問道:“一偉,肖揚那邊怎么樣了?”</br> “還在搶救。”</br> “哦。”劉文麗沉默片刻道:“那你多加注意身體,待會我讓鐘鳴給你們送點飯。”</br> “謝謝了,不用了?!标懸粋リP(guān)心韓市長那么的情況,小心翼翼地問道:“阿姨,韓市長怎么樣了?”</br> 又一陣沉默,過了許久后,劉文麗聲音沙啞地道:“韓市長在去往省城的路上已經(jīng)……唉!別說了,這事你不要往外說,市里要封鎖所有消息,一切以市里的最終通稿為準?!?lt;/br> 盡管不是自己親人,陸一偉聽后還是當頭一棒。人真的太脆弱了,今天上午還活躍在電視銀屏上,轉(zhuǎn)眼間就陰陽兩隔。</br> “哦,明白?!?lt;/br> “行,徐書記召集開緊急會,先就這樣,待會有消息給我發(fā)個短信?!眲⑽柠惖馈?lt;/br> 掛掉電話,陸一偉靠在墻上久久沒緩過神來,側(cè)頭看了看蜷縮成一團凍的瑟瑟發(fā)抖的佟歡以及依然站在窗戶前默默抽煙的肖父,愈發(fā)緊張慌亂。時間越久,說明問題越嚴重。</br> 陸一偉脫下外套搭在佟歡肩上,關(guān)切地道:“佟歡,要不你先回去吧,這邊我盯著,有消息及時通知你。”m.</br> 佟歡有氣無力地搖搖頭道:“我不能走,你要累了你先回吧,我沒事?!?lt;/br> 陸一偉沒有勸說,悄悄地走到肖父身邊把身上的煙塞到手里,安慰道:“肖叔,肖揚一定會沒事的,你別太擔心?!?lt;/br> 肖父不愧為當過廠長的人,面對突如其來的大事不慌不忙,處驚不亂,能夠沉得住氣,表情冷峻,手指被煙熏得發(fā)黃,鼻翼微微扇動,目光凝視前方??吹疥懸粋ズ?,臉上露出一絲極其難看的苦笑,道:“一偉,謝謝你,這么晚了還麻煩你,肖揚有你這樣的朋友是他的福氣,我替他謝謝你了。”</br> “千萬別這么說,肖叔?!标懸粋サ溃骸拔液托P也算是多年的好朋友了,他出了事我不能坐視不管?!?lt;/br> “唉!”肖父長長嘆了口氣道:“也不知韓市長那邊怎么樣了。”顯然,他還不知道韓市長已經(jīng)去世的消息。</br> 陸一偉沒有說話。</br> 又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陸一偉走出去一看是陸玲和鐘鳴。站崗干警依然不放行,走過去好說歹說才算放進來。</br> “怎么樣了?”陸玲看了看佟歡,小聲問道。</br> 陸一偉努了努嘴道:“還在搶救,應(yīng)該沒多大問題。”</br> 陸玲提著飯盒走到佟歡跟前,蹲到地上道:“佟歡姐,來,坐起來吃點飯?!?lt;/br> 佟歡睜開眼又閉上,抿嘴道:“讓你哥吃點吧,我不餓?!?lt;/br> 如果當初不是陸玲出面干涉,陸一偉和佟歡的婚事就成了。因為此,陸一偉很長時間和家人沒說話,陸玲很是愧疚。面對佟歡,更覺得對不起她。</br> 陸玲站起來道:“哥,你讓佟歡吃點東西,不吃飯怎么能行呢?!?lt;/br> 陸一偉使了個眼色,把盒飯?zhí)岬叫じ父暗溃骸靶な?,你先吃點吧?!?lt;/br> 肖父看了看不講究地蹲在地上,拿起盒飯狼吞虎咽吃了起來。</br> 陸一偉對鐘鳴道:“你去我車上拿兩條煙過來,給站崗的干警每人發(fā)點,他們也累了。”</br> “好的?!?lt;/br> 鐘鳴出去后,把陸玲拉到一邊道:“玲玲,哥問你件事,爸媽什么血型?”</br> “怎么了?”</br> “哦,沒什么,我就隨便問問。”</br> 陸玲想了一會兒道:“我記得去年媽住院時化驗過血,好像是b型。”</br> “那爸呢?”</br> “這我不知道啊,要不我給你問問?”</br> “算了,隨后再說吧?!?lt;/br> 陸一偉的血型是b型,而剛才醫(yī)生說需要a型血,如果成立,那父親的血型可能是ab型或a型了。這么多年,他從來不知道父親是什么血型,想想都慚愧。</br> “那你的血型呢?”</br> 陸玲想了一會道:“我好像是o型,你問這個干嘛?。俊?lt;/br> 陸一偉不懂遺傳學(xué),基本的常識還是懂一點,如果把陸玲加進來成立的話,那父親的血型只有可能是a型了。</br> 這時,急救室上面的紅燈熄滅了,一群人立馬圍了上去。過了一會兒,醫(yī)生累得奄奄一息走出來問道:“誰是病人家屬?”</br> 肖父走上前道:“我,我是病人的父親?!?lt;/br> “哦,病人暫時脫離生命危險了?!贝嗽捯怀?,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不過,醫(yī)生立馬又道:“雖然脫離生命危險,并不表示就解除危險了,隨時可能出現(xiàn)險情,需要24小時不間斷觀察。病人此時還深度昏迷,身上有十幾處骨折,并且穿透了肺和肝,好在腦部沒有受到重創(chuàng),要不然后果不堪設(shè)想?!?lt;/br> 不管怎么樣,總算保住了一條命,這已經(jīng)給所有人最大的驚喜了。肖父極其冷靜地道:“醫(yī)生,我們?nèi)ε浜希M喽嘈量?,拉孩子一把,他還年輕,肚子里的孩子還沒出生……”說著,肖父竟然淚流滿面,在場的人都不禁潸然淚下。</br> 醫(yī)生每天面對各式各樣的病人和家屬,早就練就了刀槍不入的金剛罩,憐憫同情壓根不在他們的字典里,道:“放心吧,我們會盡最大努力的。不過我還是建議,等病人情況稍微穩(wěn)定后趕緊轉(zhuǎn)院,東州的醫(yī)療水平畢竟有限,明白吧?”</br> “好的,好的?!?lt;/br> 醫(yī)生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去休息了,還不等家屬緩口氣,那位市委副秘書長就把他們叫進房間召開緊急會。道:“剛剛接到市委通知,臨時通知大家一件事?,F(xiàn)在肖揚脫離生命危險了,大家可以松口氣了。請你們放心,肖揚的一切醫(yī)療費用都由市府承擔,用最好的醫(yī)生最好的藥幫助肖揚同志盡快康復(fù)?!?lt;/br> “出了這樣的事,是我們不愿意看到的。但事情發(fā)生了,我們不能過度指責謾罵,有什么用,再怎么樣都不可能回到從前。市委徐書記本來要親自過來,但他還在市委召開會議,委托我慰問大家?!?lt;/br> “有件事必須和大家說明,關(guān)于此次車禍在沒有調(diào)查清楚以前誰都不能到處亂說,更不能謠傳。肖廠長你是黨員領(lǐng)導(dǎo)干部,應(yīng)該知道黨的紀律,我相信你能做到,也相信在場的人都能做到,好嗎?”</br> 肖父嘆了口氣道:“李秘書長,就是你不說,我也知道該怎么做。事情既然發(fā)生了,我不抱怨任何人,只要能保住肖揚的命就行了,其他的別無他求?!?lt;/br> 看得出,肖父是一個善良正直的人,要換做旁人早就帶領(lǐng)一幫親戚大鬧現(xiàn)場了。</br> 李秘書長點點頭道:“我知道你是個通情達理之人,既然這樣,我就把站崗的干警們撤走了。今晚你們也不用都在,輪流著守候就行了,別把身體給累垮了。那好,我現(xiàn)在馬上回市委開會,明天一早再過來看肖揚。”</br> 李秘書長走后,站崗干警也陸續(xù)撤離。就在此時,肖父突然扶著墻緩慢地倒下去,把所有人都嚇傻了。</br> 肖父也被推進了急救室,度過煎熬的半個小時后醫(yī)生走出來道:“沒多大事,受了點刺激血壓高了,休息一會就沒事了?!?lt;/br> 由于不讓通知其他親屬,肖母在家陪著佟欣,肖父又倒下了,照顧重任落到了陸一偉頭上。他把肖父安頓到病房后,回到急救室門外陪著佟歡。幾番央求她回去休息,都被她拒絕了。</br> “玲玲,鐘鳴,你們先回去吧,孩子還要照顧,這里我盯著就行了?!?lt;/br> 陸玲看著陸一偉憔悴的樣子,心疼不已,道:“哥,你和佟歡姐回去休息吧,我和鐘鳴在這里盯著,有事再給你打電話。”</br> 鐘鳴也附和道:“是啊,哥,你回去休息一會吧?!?lt;/br> “行了,都不用說了,我留下來,你們都回去吧?!标懸粋サ溃骸坝涀?,回去以后別和爸媽說。”</br> “知道了?!辩婙Q走后不一會兒又進來了,拿著兩件軍大衣遞過來道:“晚上涼,披著暖和點?!?lt;/br> 陸一偉感激地點點頭,目送鐘鳴離開。這時,李二毛從不遠處走了過來。</br> 陸一偉驚奇地道:“我不是讓你回去休息嗎,你就沒回去?”</br> 李二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道:“陸主任,我回去也睡不著,索性留下來陪你。”</br> 陸一偉沒有說話,一切盡在不言中。</br> 到了凌晨,寒風從走廊里躥了進來,格外寒冷。佟歡披著大衣靠在角落,瞪著大眼睛盯著某處發(fā)呆。陸一偉遞過去水杯道:“喝點熱水吧,暖暖身子?!?lt;/br> 佟歡接過來抱在手里,嗤嗤道:“一偉,你說肖揚以后會落下殘疾嗎?”</br> 身上十多處骨折,即便是痊愈,也不可能恢復(fù)到從前。安慰道:“別多想了,肖揚命大,不會有事的?!?lt;/br> “那他以后還能回去上班嗎?”</br> “這……”這個問題把陸一偉難住了,即便回去上班也不可能再回市委辦公廳了,何況伺候的領(lǐng)導(dǎo)已經(jīng)先走一步。唉,世事難料,世事無常啊。道:“別多想了,先等肖揚康復(fù)再說,如果不能上班咱就不去了,讓他到你公司不一樣嗎?”</br> “唉!”佟歡長嘆一口氣道:“為什么我們佟家人的命這么苦呢,我妹妹好不容易找到了幸福,可偏偏……”</br> “別說了,事情很快會過去的。好事多磨,老天爺是公平的?!?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