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顧景尋找程來晟并跟其親切交談的時候,白佑瀾跟白佑澄也沒有閑著。他們迎來了一個意外的訪客。
白佑瀛。
“母妃也不知哪里想不開,非要我來參加這種宴會?!卑子渝诡^喪氣,“明明我更喜歡跟人比拼一下?!?br /> 面上倒是挺像那么一回事,白佑瀾跟他的八弟對視一眼。這么多年也沒見過這位曾經是嫡出的皇子有什么動靜,一直安安穩穩地待在他的府上。
可怎么總是覺得有些不對勁呢?
咂摸幾遍也沒尋出來哪里不太對,白佑澄面上帶笑,顯得格外真誠:“可憐天下父母心,六哥既來之則安之,雖說主體是六哥不感興趣的吟詩作詞,但是也不是沒有高手。六哥若是無趣得緊,不如比試一番?”
白佑瀛心里咯噔一下,來之前閔妃千叮嚀萬囑咐,教自己定要擺出虛心求教的姿態。那些書生才入仕途,最多懂些人情冷暖,才好哄騙。自己若是真真實實地跟人在這里比起了武,壞了規矩,自己還拿什么掙那些讀書人的好感?
路要一步步走,母妃現在還在幫自己掙娘家的支持。
可是自己現在才想著爭權奪利,是不是太晚了些?
白佑瀛在太子和八皇子之間,努力想權衡利弊。他不比白佑澄年輕,也不比白佑澄有帝心。不如白佑瀾外家勢力身后,也不如白佑瀾手段高覺。
現在他除了一個癡狂的母妃外,什么都沒有。外祖家不過是想保得性命富貴,這么多年東辰帝的打壓不僅讓他的外家失了權柄,更是撲滅了曾經的野心。更何況他這么些年不爭不搶,落下這么些差距。
他若想上位,必須要些不尋常的手段。
可他還沒想好。
“這等日子怎么好比武,再說這逐玉宴宮里也是有人盯著的,萬一被母妃知道,我少不得一頓責罵?!卑子渝瓟[擺手,“你們還是去忙吧,我在這后邊歇一歇,回頭從后門出去就是了。”
“是我思慮不周了?!卑子映螕]手喊來一個下人,“你帶著六哥去后邊尋個清凈的地方,莫要讓人沖撞了六哥?!?br /> “六弟今日心緒不寧,好像有什么事啊。”示意身邊的人暗中跟上盯著白佑瀛,白佑瀾又將白佑澄往人群處帶了帶,這才借著喧嘩聲意味不明地說道。
“相比是閔妃摧得緊,六哥在想回頭怎么交代罷了?!卑子映味诉^一旁的酒杯抿了抿?!鞍说艿故切膶挘膊慌逻@酒杯是別人用過的。”白佑瀾往酒杯上輕飄飄地一瞥,轉瞬就將目光收了回來?!斑@到不是,這酒杯自我取用后,便由小童收著,一路跟著我呢?!卑子映魏纫豢诰?,應道。
“萬一這小童暗地里做了手腳,將八弟的酒杯跟其他人換了,那又如何?”白佑瀾手一揚,指著惶恐的小童?!暗睢⒌钕隆毙⊥偷毓蛳?,就要磕頭求饒。腦袋還沒著地,早被一旁候著的人捂著嘴拖下去。
“四哥何苦嚇那孩子?!卑子映螌⒕票o了身邊貼身侍候的,轉過頭沖著白佑瀾笑了一笑?!百N身的人才要是不是嚇一嚇,讓他們害怕。”白佑瀾對上白佑澄的雙眼,“七弟走的時候,平時多貼身的也不頂用?!?br /> “四哥,禁忌?!卑子映窝凵儞Q了幾下,壓下嗓子,忽又揚聲,“那這里就拜托四哥了,我且去看看六哥?!闭f罷就走了,毫無停留。
白佑瀾被他噎了一下,白佑澄估計是去套白佑瀛的話了。他們向來不對付,也不指望白佑澄能告訴自己,還要想其他的法子。
若是白佑瀛真存了不該存的心,他不介意拿他當前菜開胃。
“本王看來是聽到什么不該聽了?!鄙砗笸蝗粋鞒鲱櫨暗穆曇?,白佑瀾猛得轉頭,就看見顧景從不遠的林子里出來。
那是通向后院一處涼亭,眼下賓客都在前院熱熱鬧鬧的,自己也早聽人通報顧景從后邊出來。沒成想也沒防范顧景會從這里出來。
聽就聽了,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王爺可是休息夠了?”白佑瀾迎了上去,將顧景堵在林子出口?!氨就跣輿]休息夠,太子不應該是一清二楚了么?”顧景乜著眼,對白佑瀾這種客套不是很滿意。
本王剛因為你被別人算計了。
“太子可有要事?”顧景從鼻子出了一口氣,“本王可是有事找太子呢?!?br /> “自然是王爺的當緊?!卑子訛懖耪f完這一句,顧景就扭身,大踏步地向林子里走去。
白佑瀾忍了忍,到底沒笑出聲。
鳳眸盛滿笑意,急忙跟上前邊有點鬧脾氣的王爺。
這是怎么了???我沒招惹他啊。
走到涼亭,顧景也沒客氣,直接就坐下,微揚著下巴等著人坐下。白佑瀾見此也跟著落座,還沒張嘴問顧景怎么了,顧景反到先開了口:“太子在說了那么多,重點是最后一句吧?!?br /> 都已經是確定無疑的語氣了,還犯得著問我么?
“是?!卑子訛懲祥L了些尾音,放輕了嗓子,抓的顧景有些舒暢還有點不滿。
怎么跟哄孩子似的。
內心的小人哼哼兩聲,外表倒是明顯平和了許多。
白佑瀾甚是欣慰,不枉他這幾日整天回想跟顧景相處的過程,恨不得將身邊的一草一木一花一葉都想個清楚。
總算琢磨出顧景吃那套了。
就是沒想到這么大個人,掌權時間比他長多了的顧景顧王爺,還喜歡被人哄著。
氣勢一卸,再想提起來就不那么容易。顧景努努力,發現自己也找不到開始的心境了,一股子氣又冒了上來。還沒談條件呢,怎么就丟了興師問罪的心?
“太子好本事,本王可是記得七皇子不還是皇帝的禁忌么?”顧景平平心,該怎么樣還怎么樣。
面上過得去就行了,內心不重要。
七皇子白佑淵,生母早逝,謀逆致死。
他不過是一把刀,對付白佑瀾的刀。東辰帝刻意培養他不過是為了有朝一日白佑淵可以和白佑瀾同歸于盡,為白佑澄清除前方的道路。
誰知道這把刀生了叛心,反過來要弒主。
東辰帝震怒,將白佑淵除出玉牒,不準葬入皇家陵寢。
“是,但是孤確定皇上不會聽到一個字?!卑子訛懧曇羧岷停匦χ?,“王爺,盡管孤再不怎么喜歡這里,這兒也是孤的莊子?!?br /> 自己的地盤,不喜歡也要掌控在自己手里。顧景對白佑瀾的這條原則表示認同。
“本王知道了。”顧景取過惜福方才要來的茶,“本王不過是來提醒你注意一個人。這屆貢生里的程來晟,一個長的挺好玩的人?!狈凑遣豢赡芟癯虂黻赡菢樱糁拥?。
“哦?王爺請講。”白佑瀾將身子往前探了探,“孤洗耳恭聽?!?br /> 怎么感覺有點近,顧景微微動了動身子:“這個人往本王府上遞了好幾日拜帖了,本王方才與他在這里見了一面?!?br /> “在這個涼亭?”白佑瀾下意識反問一句?!安蝗槐就踉趺磿犚娔銈兊恼勗挘俊鳖櫨捌婀值乜戳税子訛懸谎?,剛才那句有什么意義么?
當然沒有意義,就是聽見顧景跟那個程來晟在這里剛見了一面忍不住反問罷了。白佑瀾神色如常:“是孤不對。”
顧景覺得有哪里不對。白佑瀾怎么問的這么順嘴?可是要說哪里不對,顧景也不知道。反正這個問題也沒什么用,想不通不如不想。
倒是一旁的惜福臉色驟變,莫谷塵若有所思。
長風在暗處,什么都沒聽出來。
可等他跟沈長清復述一遍后,沈長清的臉色格外的捉摸不透。
“本王見之前自然是查了查他的家底。”顧景手指點點桌面,白佑瀾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太子,這位對你可很是崇拜呢。”
“嗯。嗯?”白佑瀾直了直身子,“王爺?”
“本王就告訴這么多了?!币皇遣m不住,誰想幫你?比起回頭查出來,還不如我先當這個好人。
顧王爺晃著手上的茶盞,悠然自得。
“王爺這人情,我可怎么還?。俊鳖櫨跋氲降氖掳子訛懸材芟氲?,這位王爺估計是大庭廣眾之下什么都沒遮掩,直接將人叫了出去。要不是被白佑瀛絆住,自己現在應該是接到了顧景跟一個貢生見面的信了。
怕不是被人做了筏子。
白佑瀾飲一口茶,笑意更深。
可是單憑這個,顧景也不用跑過來,特意賣自己個好。人有失足,馬有失蹄,自己不也是被人坑過來的么?難道是怕面子上不過去?
可依著顧王爺的性子,這種小事不應該是他自己提起,再加上一大段的自謙之語,想讓自己別來煩他,讓他安安生生地歇著么?
他就不怕回頭自己放出風聲,說他和自己在逐玉宴上相談甚歡,進一步單方面加深他們的牽扯么?
白佑瀾看得入神,最后用手擋住了臉,低笑了一聲。
顧景,你當真沒想到么?還是你根本,沒想去想。
“太子。”顧景磨磨牙,維持著表面的風度,“本王不是來做你笑話看的。”不就是一時不慎讓人當了跳板,白佑瀾還真好意思在自己面前笑出來?以為笑聲很輕對么?
“王爺的意思我知道了,”白佑瀾抬眼,初見時鳳眸里鋒銳的刺早就軟成一團,“這可讓人怎么還???”
“太子別想著一直拉本王上太子這條船就行了。”顧景深吸氣,“本王怕上的去下不來?!?br /> “這可不行,王爺都說這是條賊船了?!卑子訛懫饋?,俯過身子,“我怎么能讓王爺在下邊呢?”
顧景咽了口口水,他覺得,他們的距離,有點近。
怎么感覺白佑瀾那張臉就貼在自己的臉上,明明還有空檔。顧景控制自己的周身,鎮定自若的模樣。連呼吸都沒亂。
腦子就不是很受控制,生拉硬拽地讓他回想他們曾經氣息交融的時刻。
比如年節,比如十五。
顧景還在胡思亂想,白佑瀾已經一腳踏出了涼亭地界:“前面還有事,王爺的謝禮,我會派人送過去的。”
顧景聽完這一句話,還沒來得及在思考白佑瀾會讓人送什么東西,就先被白佑瀾的“我”震住了。
他跟白佑瀾什么時候已經好到可以互稱你我了?
顧景瞳孔稍有放大,有些迷茫地看向一直在旁邊的莫谷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