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怎么?我說了什么奇怪的話嗎?”衛若衣不確定的問。
“把你方才的話,再說一遍。”馮知初的語氣有些急切,但聲音中卻帶著莫名的惶恐。
衛若衣組織了一下語言,方才道:“若是要用一個人的血換另外一個人的血,這樣一命換一命那自然是沒有任何意義,但如果我們能多找幾個人,從每個人身上都取一點血,這樣豈不是誰都不用死了?”
馮知初只覺得她說的每一個字都像是砸在自己心上一般,某些似乎已經遠去的,但卻無比深刻的回憶,不受控制的沖向腦海。
“先生不是看不起奴家,覺得奴家的血臟嗎?那奴家偏生要把這身血換給你,讓你今生今世帶著這身骯臟的血,帶著奴家的恨活下去。”
“哈哈哈哈,祝愿先生長命百歲,不得好死!”
渾身的血液一點一點被抽離,靈魂也被撕裂成碎片,再隨著另一人血液的流入一點一點被強行拼湊起來。
“不要,不要……”馮知初痛苦的抱住頭。
衛若衣一驚,顧不得那么許多,幾步上前抓住他的衣襟:“馮大夫你怎么了?馮大夫快醒醒!”
喊了好幾聲,馮知初卻是越來越痛苦。
“抱歉,情非得已。”
衛若衣以手為刀,一掌劈向他的后勃頸,馮知初驀的一頓,身子一軟直接往床上跌去。
“來人。”衛若衣喊了一聲。
獄卒立刻進來:“卑職在。”
衛若衣一邊說話一邊就要往外走:“我有事要回將軍府一趟,照顧好馮大夫,如果他醒過來,就送他到將軍府來找我。”
“可是,這,這樣好像不太好吧。”獄卒有些為難。
“怎么了?”衛若衣不解。
“馮大夫畢竟剛剛才接觸了病人。”獄卒道。
衛若衣微愣,突然反應過來一件事來,她從接下大壽的事情以來,進出和犯人接觸竟然從來沒有被人攔下過,這么重要的事情當然是不可能樓知府疏忽忘記了,這一點從馮知初要進來便必須住在大牢里暫時不允許出去便可知曉。
這個樓知府,真是……
衛若衣嘆了口氣:“算了,如果馮大夫醒過來,就說讓他先等著,我晚點來再來牢房找他。”
“那個,夫人……”獄卒卻是又叫住了她。
“又怎么了?”衛若衣問。
“現在已經是戌時三刻了。”獄卒提醒道。
不知不覺的,竟然已經這么晚了,只不過現在大壽情況緊急,今晚說不得要住在大牢里了。
“就這樣說便是,我拿些東西,很快就回來。對了,多備些燭火。”
見她態度堅決,獄卒終于不再勸。
衛若衣果然很快便折返回大牢,懷里還抱著一個布箱,直接奔向馮知初的牢房。
“馮大夫醒了沒?”
“還沒。”
“好。”
牢房正好到了,她直接快步邁了進去,獄卒留在門外還有點懵,他先前說的是還沒醒啊,是吧?
把布箱放好,衛若衣轉頭望著那獄卒:“勞煩你去幫我抓幾只老鼠來,方便嗎?”
“老,老鼠?”獄卒又是一呆。
怎么總覺得從將軍夫人嘴里說出來的話那么帶有迷惑性呢。
“嗯,大牢里應該有不少吧?”衛若衣柔聲問。
“啊,怎么會,卑職們可是將牢房打掃的很干凈的,絕對沒有老鼠。”獄卒下意識答。
衛若衣沉默的看著他,目光溫柔,但是堅定。
獄卒撓撓頭:“卑職這就去給您抓,您需要多少只?”
“先來個五只吧,記住,要活的,每一只分別用一個籠子裝了拿過來。”衛若衣道。
“遵命。”
等他走了,衛若衣又喊來另外一個獄卒,問他:“牢里放飯了嗎?”
“回稟夫人,還未放。”
衛若衣拿出二兩銀子:“我需要幾個人來幫我個忙,放點血,這銀子你拿去幫忙買幾盅烏雞湯回來,一會兒誰幫了忙的就將湯給他喝。”
“啊?”獄卒問:“誰的都行嗎?”
“也不是,選些健康的。”衛若衣想了想,說著又補充道:“我只要幾個人就行,無論是誰,你且先問過他們的意見最好。”
“那,那要放多少啊?您看卑職給您放可以不?”獄卒有些期待的問。
衛若衣頓了頓,隨即笑開:“當然可以,不多,只要一小杯就好,放心。”
獄卒歡欣鼓舞的接了銀子:“卑職這就去,保管幫您把差事辦的妥妥的!”
“好,多謝。”衛若衣有些哭笑不得。
等人走了,她將布箱打開,把里面的東西全都拿出來,一一放好。
然后再從香囊里拿了一個小瓷瓶,打開,刺鼻的味道瞬間蔓延開來,衛若衣空閑的那只手趕忙捂住鼻子,然后迅速的將小瓷瓶放到了馮知初頭上方,左右晃了晃。
“阿切。”馮知初猛地從床上坐起,噴嚏打個不停:“阿切,阿切。”
空氣中還遺留著刺鼻味道,衛若衣早就躲到牢房外面去了,見他終于醒過來,這才捂著鼻子走進去:“你醒啦。”
一進去,就差點沒被里面的味道給逼了出來。
嗯,好像放得有點太多了。
又等了一會兒,味道才淡了些,而兩個獄卒也將她要的東西和人都帶回來了。
五只老鼠在籠子里吱吱起舞,帶來的幾個人全穿著大牢的獄卒服。
衛若衣抿抿唇:烏雞湯什么時候這么好喝了,她怎么不知道?
“你要準備嘗試了?”馮知初下了床,站在離她有些距離的另一頭問道,語氣中有著不易察覺的忐忑。
同是大夫,他自然明白衛若衣要做什么,先前說的以多人血換一人血的法子還只是猜測,猜測是不能直接用在病人身上的,那太彪了。
而衛若衣現在要做的,就是證實這種猜測的可能性。
“嗯。”
“好。”
安靜片刻,衛若衣突然抬頭:“能不能幫我個忙?”
“什么?”
“分工合作,這里我來。”衛若衣指指獄卒,又指指五只活蹦亂跳的老鼠:“這里您來。”
“好。”依舊是言簡意賅的一個字。
分好工,牢房內再度陷入安靜,放血,換血,兩個人有條不紊的忙碌著。
漸漸的,第一只老鼠操作完畢,不過很遺憾的,他們速度實在太慢,不等將血全部換進去那個老鼠就已經死了。
兩人沒有氣餒,接著是第二只,第二只沒有再出現不及時的問題,可是第二只老鼠依然沒有活下去。
兩人一邊記錄著每一只老鼠的情況,一邊一起分析著可能存在的問題和原因,商量完之后,便是第三只,排除了之前的問題,第三只依然失敗,還出現了新的情況。
于是再記錄,再分析,再商討,再嘗試。
第四只,依然失敗。
衛若衣記錄完之后突然停了下來:“馮大夫,你說有沒有可能不是我們的方法出了問題,是以血換血本就行不通呢?”
馮知初拿筆的手突然滑了滑,很快又繼續寫起來:“這一點你可以放心,以血換血絕對沒問題。”
雖不知他為何這么篤定,不過衛若衣卻因為這句話多了些信心,她一遍一遍翻著手里幾頁紙記錄下來的東西,看著看著,眼神突然亮了起來。
傻子誒,她怎么把護美丹給忘了!
衛若衣趕忙掏出一個小瓷瓶,小心翼翼的從里面倒出一顆藥丸來,然后輔以水化開,喂給最后一只老鼠喝下,喝完之后再拿了一顆護美丹放到幾個獄卒的血里。
做好了準備,衛若衣深吸一口氣:“馮大夫,我們再來試一次吧。”
放血,換血,這個已經重復了四次的過程再度重復,兩個人已經相當熟練,可沒有哪一次,比這次更叫人緊張。
等完成之后,兩人和來幫忙的獄卒們皆是目不轉睛的盯著桌上的老鼠,那老鼠剛經歷了這么大的一場磨難,此刻正虛弱的躺著,虛弱,但是一直活著。
一盞茶……
兩盞茶……
一炷香……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只老鼠在一屋子人的注視之下忽的動了一下,所有人呼吸一滯,隨后,便見得那只老鼠又動了一下,衛若衣和馮知初對視一眼,兩人的眸中都是一樣的緊張。
就這樣,不知道又過了多久,那只被寄托了全牢房人希望的老鼠“吱吱”叫了兩聲,晃晃悠悠的站了起來,看見那么多人在盯著它,嚇得立刻就想跑,可是剛一動,就重新跌回桌上。
換了血,太虛弱了。
衛若衣和馮知初卻是長長的松了一口氣,緊接著就是鋪天蓋地的歡喜:成功了,他們竟然真的成功了!
兩人二話不說,另外喊了一些人,直奔大壽的石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