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氣氛醞釀的差不多了,師爺忙道:“大師的話也不難理解,大家且想想這里原本是做什么的?”
“鋪子啊,賣藥材的。”
“對!就是鋪子!”
那所以呢?
師爺繼續道:“今日大家之所以來這里,本來也是為了這鋪子拍賣的事情,剛巧就是這個當口,出了這樣的事情,大家就不覺得奇怪嗎?”
“所以呢?然后呢?”
他彎子繞的太大,大家完全沒有跟上。
“這個地方的后院,曾經死過人,這一點我想在場的一部分人心里都清楚。”
他眼神在今日來拍賣鋪子的商賈臉上掃了一圈,目光相接,后者紛紛移開視線。
死過人的鋪子,雖然不吉利,但是與之相對的,是比正常鋪子要便宜數倍的購買成本,這也是他們今日會來這里的原因。
鬧市區的旺鋪,誰管它死沒死過人呢。
師爺收回目光:“大師說了,這邪物已經存在多年,是有靈性的,它之所以選擇在今日出現,定然有它的道理,那么結合現下的狀況,只能有一個解釋——那就是邪物本來在沉睡,但是因為院子里死的那個人,積攢了新的怨氣,所以把它再次喚醒。”
他說得神乎其神,底下鴉雀無聲。
“如今這種情況,絕不能再在此地增添一絲一毫的怨氣了。”
他話音剛落,立馬有人接話:“那好辦啊,關了這鋪子不就結了?”
師爺面有難色:“要真有這么簡單那就好了。”
“又怎么了?”
“大家還記得大師的話吧,那些怨氣就這么放任不管也是行不通的,關了鋪子解決不了問題。”
“所以呢?到底要怎么辦?”眾人有些不耐煩。
師爺繞了這么一大圈子,終于能說出自己想說的話了:“所以我想了一個辦法,既然放任不管解決不了問題,那么只好迎難而上,開一間新的鋪子,將怨氣平息住。”
“以善鎮惡,以生止殺,大家說什么樣的鋪子才能做到這一點?”
底下的人反應也快,立馬有人喊了出來。
“中藥鋪!”
“醫館!”
也有人反駁:“不對,我覺得是針灸館!”
另一人不服:“明明就是武館!”
“你們放屁,醫藥館!醫藥館才對!”
一個女子小聲道:“分明是成衣鋪嘛。”
她旁邊的女子贊同:“對,還有脂粉鋪。”
眼看著越說越不像話,師爺揚了揚手:“大家且先安靜一下,先前所說各有道理,我為大家總結一下,然后大家再來判定如何?”
“大家所說,分別是中藥鋪、醫館、針灸館還有武館和醫藥館,對嗎?”
至于后面兩個,被他選擇性的給忘記掉了。
“對。”
師爺頓了頓,話鋒微轉:“相信大家肯定也在好奇,先前我為什么要讓今日到場的商賈們去里面,現在我就來揭曉謎底……”
他揚了揚手里的紙條:“還是那句話,今日的拍賣一如既往本著公平公正公開的原則,每個人都有對等的機會,但是因著這鋪子的特殊,是以店鋪的類型這一次只能被限定,所以為了表示公平,這才讓商賈們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先將自己預備開店的類型寫了下來。”
“接下來,我將選出今日到場的,并且符合大師要求的店家,然后由這些店家來參與本次競拍,對此大家可有異議?”
“沒有,沒有,一切都由您做主!”
說的這么急迫的,自然就是那些不符合要求的商賈了。
而符合要求的商賈剛下說話,師爺已經開始念紙條了。
“字畫鋪,向記。”
被念到的那人立馬站了起來。
師爺看他一眼:“很遺憾,你不符合要求,請站到我的左手邊。”
向姓商賈樂呵呵站了過去:“是小的福氣不夠,下次,且等下次。”
師爺沒理他,繼續念紙條。
約莫一刻鐘之后,今日到場的商賈們便分別站在了師爺的左右兩邊,其中左邊有十幾個人,右邊只有五六人。
左邊一片劫后余生的喜氣洋洋,右邊一副跳入火坑的愁眉苦臉。
沒人鬧,師爺也就假裝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那么現在恭喜,趙記、錢記、孫記、李記、周記和衛記入圍,接下來,便由你們六家開始競拍。”
“大家也都知道,這鋪子在自來街,是一處旺鋪,經由衙門審核,將起拍價定在五千兩。”
底下安靜一片,無人理他。
師爺輕咳一聲,掩去自己臉上的尷尬:“當然了,這個價格是初步決定的價格,大家出來做生意圖的就是個好兆頭,考慮到這鋪子畢竟死過人,所以衙門重新擬定了一個價格——三千兩!”
幾句話之間,價格直接將近砍了一半下來。
但是,依舊沒有人理他。
師爺咬咬牙:“今日這番波折大家也都看在眼里,咱們也算是一同經歷過生死的人了,這番情誼來之不易,這樣,我做主了,起拍價——兩千兩。”
一句話,又砍了一千兩下來。
可是,和前兩次一樣,還是沒有人理他。
師爺皮笑肉不笑:“六位,可以開始競拍了。”
依舊是,無人回答他。
師爺忍無可忍,咬牙切齒道:“六位,我說,可以開始競拍了。”
盯著他吃人的眼神,有人回避,有人俯下身撿東西,有人整理衣服,就是沒人叫價。
“趙記。”師爺索性直接開始點名。
趙記的東家是個身形魁梧的練家子,練武之人,人直脾氣暴,聞言直接道:“大人你也別喊了,這鋪子我是不會拍的。武館動輒見血,快意恩仇,這怨氣我們家壓不住,只能助長它的威風,拍來也只是徒生事端。”
師爺出師不利,看向另外一人,循循善誘:“錢記,你家也是開中藥鋪的,張記之前留下的藥材還在鋪子里,只要你拍下來,里面的藥材一并送給你如何?”
錢記的東家搖搖頭:“大人也知道,這里之前就是中藥鋪,開了十年都沒壓下來的怨氣,說明中藥鋪根本沒用,大人還是另尋高明吧。”
師爺噎了噎:“孫記?”
孫記東家淡淡道:“大人忘了,我也是中藥鋪。”
師爺:“……”
“那李記?你家可不是中藥鋪。”
“嗯,我家是搞針灸的,但是主治跌打損傷,跟救人性命什么的沒有半個銅板的關系,我們家也壓不住。”
師爺:“……”
他目光落到下一人身上,笑呵呵道:“周記,看來此事非你莫屬了,你家正好是醫館,治病救人,行善積德,定然可以鎮壓住里面的怨氣。”
周記東家面無表情:“抱歉大人,我在棲梧城的醫館上個月才死了兩個病患,身上還有孽債在身,自認為沒有本事擔此大任。”
師爺:“……”
他看向自己最后的希望:“衛記,你家沒有醫死過人吧?”
衛若衣看著他,老老實實回答:“尚未。”
師爺一喜:“那就好,那么就是……”
話還沒說完,就被衛若衣打斷了:“不過這是我第一次開醫藥館,未來會不會醫死人還不好說,且醫藥館行醫問診,生死都是家常便飯,想來大人您也都明白的。”
師爺:“……”
說來說去,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理由,但說白了就是沒人愿意接唄。
師爺也是個人精,他清楚的知道,這件事今天必須解決了,否則事情一傳開,這鋪子只能爛在手上。
不僅如此,連帶著周邊的兩家商鋪也要出事,如此得不償失的事情,他絕不會干。
思索一番,這六人前五個一看就是老江湖了,只有最后一個衛記的東家看起來年紀小,比較好騙。
而且開的還是醫藥館,正好也最為符合大師的要求,所以無論如何一定要讓她把鋪子拍下來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