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知府開門見山:“你驗了你與張福祿的血?結果如何?”
問出口,想起張福祿躺在木板上的冷冰冰的尸體,這才發現自己又問了一個蠢問題。
“結果,哈哈哈哈哈哈哈。”張岳來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但那笑聲之中全是諷刺。
“結果自然是如草民所料想的那般,張福祿那個蠢貨根本不是草民的兒子!可笑那賤人當年為了取信于草民,一頭撞死了自己,也讓草民以為她是什么貞潔烈婦,沒想到竟然是個人盡可夫的蕩婦!”
剛說完,手臂又是一痛。
這次也不用到處找了,直接看向厲鈺。
“嘴巴放干凈點,再有下次,可就不是這個力度了。”厲鈺如是說。
他家夫人乃是書香門第的女子,怎么能聽這種污言穢語?
張岳來:“……”
行,惹不起,他還躲得起。
他閉嘴,不說話,這總行了吧!
樓知府看看這邊,又看看那邊。
他現在既要審案,又怕犯人不會說話開罪了將軍被直接處死了,夾在中間十分難受。
片刻之后,他靈機一動,決定換一種方法:由他來主導,張岳來負責說是或者不是。
張岳來也是嘗到苦頭了,他雖然逃不了一死,但是如果能痛快的死,誰又想受罪呢,特別還是缺胳膊少腿的那種罪。
好在他那部分本來就已經交代的差不多了,余下的也不過是他如何勸大壽到他身邊當伙計,還有怎么謀劃殺了張福祿這件事,一切罪行他都供認不諱。
除了——
衛若衣最想要的那部分。
關于何其正之死,他依然直接攬在了自己身上,但是這不是衛若衣想要的,她想要的,是揪出他幕后的東家。
不過往好處想想,目前的情況已經好了許多,至少,她不是完全沒有突破口了。
她看向一旁的大壽,有些嘆息道:“可惜了張掌柜的一番苦心,大壽卻也不是你的兒子。”
關于這點張岳來也是有些疑惑,當初的為了滴血認親,大壽的血還是他找了個由頭親自放的,也親眼看見了兩滴血融在一處,按理說大壽該是他兒子無疑。
事到如今證明脖子上的斑點不過是病結子,他也只能認栽:“是,草民終究是福薄之人。”
命中無子,該的他。
衛若衣搖搖頭:“不,你不是福薄,你只是不肯認命,這才錯手殺了自己的親兒子。”
張岳來驀然抬頭,滿臉不可置信:“您,您說什么?”
衛若衣輕輕一笑:“我說,張福祿是你的親生兒子。”
“這不可能,他脖子上沒有胎記,而且草民明明已經同他滴血認過親了,他不是!他絕不可能是!”
最后那句,像是在同衛若衣辯駁,卻又像極了在對他自己說。
“滴血認親?”衛若衣嗤笑一聲:“你和大壽不是也認過了,結果呢?”
見他眼中一片茫然,其余人也是一副不解的樣子,衛若衣轉過頭,在折枝耳邊低聲吩咐了兩句。
“既然大家對滴血認親這件事情有所疑慮,本夫人今日便順便將這個疑慮替大家都解了。”
折枝快步去了知府衙門后院,回來的時候,手里已經多了兩個裝著水的碗。
先前話說的豪氣,水拿到了,衛若衣卻不想放自己的血了。
她轉頭看向公堂某一處:“勞煩隨便來兩個不是血親的人,借他們兩滴血一用。”
雖然看不到她的臉,但是很明顯被她視線注視著的樓知府:“……”
這年頭,當知府的不僅要破案,還得為了破案在公堂上放血,他容易嘛他!
而且,他還是個文官好不好!很柔弱的好不好!
但是,就算萬般不愿意,他能拒絕嗎?
他不能!
所以他只好猶豫著,慢慢站了起來。
人剛剛站直,院中沉默許久的鳳嵐傾突然道:“既是隨便兩人,那么便讓寡虞獻一份綿薄之力吧。”
樓知府眼睛一亮,仗義啊副將軍!
然后,他十分不好意思但是半分沒有拒絕的接受了:“如此便多謝副將軍了。”
“小事。”鳳嵐傾笑得風輕云淡。
隨后轉過身:“老胡,小二,你們去。”
樓知府:“……”
感情,這位也不是自己去啊。
他先前怎么就沒想到還有部下呢?
失策啊失策。
“遵命。”胡須漢子二話不說朝衛若衣走去。
大石頭跳了起來:“老子還要說幾百遍,不許這么喊老子!”
話雖然這么說,但身體卻很誠實的動了。
衛若衣在他們指尖各取了一滴血,滴入其中一個碗中,在眾人的注視之下,兩滴血竟然慢慢的融合在了一起。
大石頭大叫一聲:“不可能,我可不記得自己什么時候有過這么丑的一個兒子,不對,呸,老子壓根沒有兒子!”
胡須漢子:“……”
要不是看在他才回來的份上,他保證要把這小子抓出去當場打一頓。
不能打,嘴上還是要過過干癮的,:“巧了,俺也沒有你這么像孫子的兒子。”
“嘿,狗兒子找打是嗎?跟誰這兒沒大沒小呢?”大石頭不服。
衛若衣揉揉眉心:“你們二位,可以確定同對方沒有血脈關系,對嗎?”
那兩人異口同聲:“沒有!絕對沒有!”
然后罵罵咧咧回到鳳嵐傾身邊去了。
衛若衣隨后道:“那么現在,再請兩個是血親的人來一下。”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何其正的妻女被推了出來。
衛若衣照舊取了兩滴血滴進另外一碗水中,兩滴血慢慢往下沉,最后卻是各自分散,壓根沒有相融!
“這,這是怎么一回事?”大家都傻了。
厲鈺看著那兩碗水里的血,眼中也有疑惑……
衛若衣指著兩滴血相融的那一碗解釋:“這一碗水,是正常的清水,是以兩個毫無血脈關系的人的血滴入其中,才會相融。”
“而這一碗水中,我讓人加入了白礬,是以就算是何氏母女是血親,血滴進去也不會相融。”
沒有人質疑她的話,老胡和大石頭且不說了,何氏母女完全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說她們不是母女都沒人相信。
樓知府有些懵:“夫人的意思是,滴血驗親這個法子,根本就是假的?”
“誠然。”
樓知府腦中一下炸了,知府衙門的案宗里,有好些都涉及到了滴血驗親,如果這個方法是假的,那他豈不是因為自己的無知,無意之中判了許多冤假錯案。
衛若衣不知他心中所想,打鐵趁熱,現在還是張岳來這里比較打緊:“是以張掌柜不如想想,為何你的血會和張福祿的血融不到一塊,本夫人記得中藥鋪子一般也是有賣白礬的,看來你當初驗親的時候出了紕漏啊。”
張岳來身軀微震,但難得還保留著一絲清明:“可,您又怎么能證明張福祿是草民的親生兒子?”
衛若衣微微一笑:“這個簡單啊,證據就在張福祿身上。”
“什么?”張岳來茫然的問。
“你脖子上的那個東西,確定是打娘胎里便帶出來的嗎?”衛若衣不答反問。
張岳來仔細回想了片刻:“草民不記得了,只知道從記事起這些斑點就在,草民的爹也說這是胎記,胎記,自己便是從娘胎里帶出來的吧……”
衛若衣不贊同道:“那可未必,你可聽過一個東西叫雀斑樣痣?這東西雖然也是胎記,但是卻不是生下了便有,有人襁褓之中會慢慢長出來,有人卻是在幾歲乃至十幾歲之后才會長出來。”
雀斑樣痣?
張岳來有些懵,他從未聽說過這個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