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被點名的許云開迅速站了出來:“回大人,中藥鋪子著火確有其事,燒了樹也確有其事,不過屬下之所以將張掌柜帶回衙門,為的是別的事,昨夜中藥鋪子突然走水,今晨屬下與張掌柜溝通之時,張掌柜一會兒說鋪子里遭了賊,一會兒又說是他記錯了,言辭之間諸多紕漏,屬下擔心另有隱情,便將人帶回了衙門。”
張岳來一聽就傻了。
這人在說什么?
為什么和來之前的說法不一樣?
要是他先前這么說,他絕對不回來,就算非要來,那也是讓別人來!
張岳來有些氣憤的道:“這位官爺,無論是否有隱情,都是草民家鋪子里的事情,我本人不曾報過官,您也沒有權利將草民帶來,何況草民為何愿意跟您到衙門來,您與草民都心知肚明。做官差的,對著老百姓說謊,故意誆騙于我,這是不是有違道義呢?”
面對他這番質問,許云開冷冷看他一眼,只問了一句話:“張掌柜,那鋪子你只是掌柜的,幕后東家另有其人吧?”
簡單的一句話,卻讓張岳來瞬間閉了嘴。
不是東家,便不是鋪子的主人,那么就憑他先前那種態度,官府的人要押他走一趟他還真的沒有話說。
這中藥鋪子當初是他一手建起來的,東家他們純粹是為了別的目的,才有了這么個鋪子。
作為掌柜的,鋪子上的明面收入都落進了他的口袋,所以一直以來,提起中藥鋪子,他都直覺是他的,而密室那一部分,才是東家的。
習慣了,一下子倒忘了這茬。
他的身份自然是不怕查的,要在明面上做生意,那自然是清清白白,但是東家嘛……
這真的很難說了。
他的反應自然落在堂內眾人眼中,衛若衣見他這樣,立馬有種強烈的預感,她心心念念的事情,在這個張岳來身上,能找到突破口了。
張岳來整理了一下心情,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
“東家自然不是草民,但是這間鋪子是東家早就交給草民打理的,這么多年,草民一直都管得好好的,官爺既不是草民的東家,沒必要也沒有立場質疑草民的人品,且就算草民有問題,那也是東家該擔憂的問題,這一切也都是您的臆測。”
說著,他話鋒一轉:“但是官爺為了讓草民跟您來官府,卻是實打實的對草民進行了誆騙之舉,莫非因為您是知府衙門的人,便能有此特權,可以肆意對良民進行懷疑和構陷嗎?若真是如此,那還真的叫草民有些心寒了。”
堂內氣氛一時有些劍拔弩張。
知府衙門審案,一向秉持著公正公開公平的原則,但凡審案,衙門的門是不會關上的,本來因為厲鈺和衛若衣便有許多百姓跟了過來,現在有案子看,順勢也就沒走,圍在外面看熱鬧。
這也是張岳來敢于公然跟許云開叫板的原因,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他現在可是一介良民,衙門的人沒抓著他的辮子,自然怎么說都是他有理。
也確實如他所愿,他話音剛落,圍觀百姓便議論紛紛起來,看向許云開的目光也有些不善。
正得意呢,許云開又說話了:“是嗎?構陷也好,臆測也罷,都要查過了才知道。若查出來是我錯了,該領罰的,我一點都不會少領,若查出來掌柜的你有問題,知府衙門明鏡高懸,絕不會姑息任何有罪之人。”
得,碰到個硬茬了。
這家伙,穿的可能不是普通的鞋,而是加層厚底鞋。
因著他這話,本來在對他指指點點的百姓也都停了下來,甚至感覺自己心間有一種豪情在激蕩。
張岳來悄悄咽了一口口水:“查什么,怎么查?”
這次許云開沒有接話,堂上驚堂木再次“啪”的一聲響起,安靜了好一會兒的樓知府重新引起眾人矚目。
“來人。”
“屬下在。”
兩列官兵之中立馬走出幾人。
為了避嫌,這個案子許云開自然是不好再插手了。
什么樣的上屬,什么樣的下屬。
樓知府人看著不顯山不露水的,但是辦起事來,卻是非常的雷厲風行。
立馬便有了決斷,派官兵去中藥鋪子取證。
衛若衣看起來是個看戲的,但其實也是局中人,雖然火是他們三個人放的,但是對于這點,她可是一點都不緊張。
此刻她之所以有些坐立不安,卻是因為關于這件事,她有了一個別的點子。
一個,讓狗咬狗,而她坐收漁翁之利的點子,但是眾目睽睽之下,她又不能突然站起來離開。
且就算現在走,也不可能趕在官兵到中藥鋪子之前布置好一切。
機會難有又易逝去,厲鈺看了一眼自家夫人,默默的站起身來。
他這一動,自然吸引了無數的目光。
厲鈺朝想要過來的樓知府擺了擺手,徑直往知府衙門后院走去。
只留下淡淡的兩個字,算是一個交代:“更衣。”
在衙門,更衣?
樓知府稍稍疑惑,然后立馬反應過來。
人有三急,可以理解。
不僅理解,為了讓大家不要過份關注厲鈺,他還非常貼心的同堂下的許云開和張岳來繼續談起了案子。
沒過一會兒,厲鈺重新回到衛若衣身邊。
大堂之內,雙方你說你有理,我說我有理,又沒有證據的加持,很快便安靜下來。
百姓們也是有耐心,就算是沒有人說話,他們也沒有因此離開,而是非常頑強的守在衙門門口。
取證的官兵回來的不算太快,一同帶回來的,還有幾個中藥鋪子的伙計。
都是他們自己的人。
衛若衣輕輕嘆了一口氣,看來從這些人身上沒有辦法下手了,還是得指望著一會兒樓知府給力,一定要順勢查一查中藥鋪子的東家才好。
或者,自己等會兒看情況悄悄推推波,助助瀾?
那些伙計被帶了進來,樓知府一板一眼的開始審訊,結果也如同衛若衣所想的那般,這些人一口咬定是自然走火,對于張岳來也是異口同聲的夸贊。
而關于張岳來先前說的那番進賊了的話,他自己只一個勁的說被氣糊涂了,所以口不擇言,對此,他也愿意做出相應的賠償。
至于言辭閃爍什么的,張岳來也以見到官兵太過緊張揭過去了。
審案就是這樣了,講個人證物證,現在物證沒有,只有人證,還口徑如此統一,就算樓知府知道自家屬下不是那種信口開河之人,有心想要查證,也是有心無力。
至于請東家,樓知府提了那么一下,便被告知東家人不在漠北,在京都的消息。
一個走水的案子,損失都是中藥鋪子的東家的,何況張岳來還已經保證了,東家的損失都由他一力賠償,如此,樓知府也不好再留人。
正準備拍板定案,堂外突然想起一陣雜亂之聲。
緊接著,幾個人匆匆往衙門里面走來,所過之處百姓紛紛避讓。
一襲青衣的文卿赫然走在最前方。
衛若衣一看到他,便直覺事情的轉機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