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速提速再提速,衛若衣感覺到自己體內為數不多的內力正在以一個瘋狂的速度被消耗著。
她的內力其實不算甚厚,所以在選擇輕功的時候,也選擇了一個更注重身法的,而不是更注重內力的。
畢竟習武那會兒她還是個后宅大院里的閨閣小姐,習武是最主要是為了防身,而不是要去做真正的亡命之徒,家中主母給安排的更多的也是更適合女子學習的東西。
雖然,她也沒真的學多少,都在搗鼓草藥醫書什么的。
總之,像現在這樣瘋狂的提速,除開內力的消耗之外,對身法上的要求其實更加嚴苛,衛若衣基本已經可以預見,等逃出去之后,她需要好好調理很久,才能將身體養回來。
作孽啊。
所以說,她絕對不想當英雄。
當英雄有什么好的呢,別人領不領情是一回事,關鍵到最后,所有的罪全都得自己來承受,一分一毫都不會少算。
而更加棘手的是,逃不逃的出去還是一回事。
衛若衣一邊叫苦,一邊狂奔。
無論她多快,斬星劍都緊緊跟在她身后。
如此再跑了一會兒,身后的水聲越來越大,似乎已經快要追上她似的。
衛若衣心中忐忑,面上越發嚴肅,沉著氣一聲不吭往外沖。
終于,天無絕人之路——
她看到了心心念念的出口。
而這時,水聲已經十分真切的來到她身后了,甚至其中,還夾雜著一些野獸的哀鳴。
追上來了!
衛若衣剛剛松下去那口氣再次提了起來,瘋狂催動身上的內力,將身法也運用到極致。
都已經到了這里了,誰還會說什么放棄,誰還會管什么后果。
眼看的出口越來越近,耳聽的身后的水聲也越來越近,衛若衣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最后一刻了,最后一刻了。
衛若衣甚至已經感覺到了洪水濕漉漉的氣息,像是在追上獵物之前,迫不及待的伸出它的觸角,不停的挑撥著獵物脆弱的神經。
衛若衣心底微沉,還是趕不及嗎?
還是,輸了嗎?
這一次,出口已經是真的近在眼前了,只需要三步,不,僅僅兩步,只需要給她最后兩步的時間,她就能沖出去。
然后,等到了山谷里,地勢豁然開朗,以通道里洪水的量想要將這里填滿,也絕非是一時半刻的事情,至少,足夠她躲進防御陣法之中,只要順利進入陣法,就算是這洪水,也不能耐她如何。
說起來似乎只有一點點的差距,但真正的差距卻是致命的。
如果是在通道之內被洪水席卷,她絕對會被這兇猛的洪水瞬間奪走呼吸。
她不會水,不,更加具體來說,她畏懼水。
這是幼年留下的陰影,從此伴隨著她的一生,無力更改,也無力抗拒。
所以她在蒼梧山,即使到了溫泉,也沒有下去。
收拾那幾個刺客,本來不需要那么久,但是她不需要節約時間來真的泡溫泉,所以也就無所謂的選了一種對刺客們來說最為刺激的辦法。
所以先前在湖邊想抓魚的時候,不是沒有水淺些的,可以容她到水里抓魚的地方,她的第一想法還是找東西來抓。
懷著一種絕望的,又充滿無限殷切希望的心情,衛若衣再邁出了一步。
最后一步,真的只剩下最后一步了。
衛若衣心跳如鼓雷,她甚至已經感覺到了,撲打在她后脖頸的上的,洪水奔騰而來的氣息。
這么近,真的,逃不掉了。
電光火石之間,一聲久違了的劍鳴聲忽然響起。
下一刻,衛若衣突然感覺到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擊中,身體瞬間不受控制的被“推”出了通道。
那力量來得又猛又突然,衛若衣身形急轉,才終于沒讓自己直直的摔在地上。
剛一站定,她便毫不猶豫的幾個急躍,閃身進了防御陣法之中。
而后飛快的點了自己身上的幾個穴位,一口血從她嘴中流出,讓她本就蒼白的臉色更加蒼白了幾分。
衛若衣不在意的抹去,又從香囊里拿出幾粒藥吞服下去,等氣息稍定,立馬強撐著將陣法合上了。
等做完這一系列的事情,衛若衣這才抬頭往外看。
不是她不夠意思,要是獸群和山崩對上,這對斬星劍還有些威脅,所以先前斬星劍賴著不走她才會那么著急,畢竟跟這兩者一碰上,那就是實打實的傷害。
但是如果是洪水,抱歉,斬星劍又不是人和野獸,根本不需要呼吸,對上洪水有什么好怕的?
先前把斬星劍放到防御陣法之內,也是怕山崩砸著它,現在山谷里到處都是水,石頭掉到水里也是軟趴趴的,根本沒幾分傷害,所以她這個防御陣法關的毫不猶豫。
這么一會兒的功夫,洪水就已經漫進山谷不少。
衛若衣大概比了比,若是她還在外面,此刻整個肚子以下已經全都在水中了。
她左右看了看,山谷兩邊高高的山峰都塌了個大半陣法周邊全是散落下來的石頭。
不僅僅是通道里的洪水,四面八方也有洪水往這邊奔騰過來。
好險好險,她有些后怕的拍拍心口。
幸好有斬星劍那神來的一筆,不然可就真的玩完了。
剩下的時間,便是等著幻陣毀壞,然后出去了。
雖然陣法破解有望,衛若衣心里卻沒有多高興,她可沒忘記外面的人骨花海和自己是被人挾持的這件事情。
出去是必然的選擇,但出去之后,卻還有更多未知的東西在等著她。
她原地盤膝坐下,待會兒還有硬仗要打,先抓緊時間恢復體力才是正事。
再次睜眼的時候,整個防御陣法已經被洪水徹底淹沒,整個陣法的世界都在微微晃動。
這是陣法即將破滅的征召。
陣法的世界動靜如此之大,山玉蘭也受了影響,身上原本圣潔的光越來越黯淡,花海里的花都顯出幾分暴躁。
而在山玉蘭的面前,早有一個黑衣人等在一邊。
一雙眼睛一錯不錯盯著山玉蘭,絲毫不掩飾其中的垂涎和貪婪之色。
陣法內。
馬兄正仰著頭看陣法外面流動的水,衛若衣站起身來,走到它身邊,然后抬起一只手輕輕摸了摸它的頭,輕聲道:“對不起,毀了你的家園。”
馬兄歪過頭來看她,滿眼的懵懂茫然。
衛若衣笑了,沒再說話。
地面的晃動越來越明顯,甚至幻陣中的有些東西慢慢的開始消失不見。
有時是一塊石頭,有時是一顆樹,有時是一只飛鳥,有時是一座山。
衛若衣一直站在馬兄身邊,手里緊緊撰著它耳邊的毛。
馬兄對外面發生的一切都沒有知覺,除開先前看的衛若衣那一眼,它一直目不轉睛的看著陣法外面。
衛若衣順著它的目光看過去,嘴角勉強牽起一個笑容來,沒話找話:“馬兄在看什么?看的這樣認真。”
當然是沒有回答的。
“不知道也好,不知道就不需要傷心難過了。”衛若衣輕嘆一聲。
慢慢的,周圍的東西越來越少。
馬兄和衣冠冢因為在防御陣法之內的緣故,所以并沒消失。
可是衛若衣知道,不管是被破壞,還是怎么樣,它們,這山谷里的一切,遲早,遲早也都會消失的。
不知過了多久,衛若衣感覺手下突然一空。
馬兄,也消失了。
她轉過身,對著空氣虛空抱了抱,對著虛空無聲道:
“感謝,再見。”
說完回過頭,這才發現山谷里密密麻麻的衣冠冢都已經不見了,整片山谷空空蕩蕩。
不僅如此,連防御陣法外面的洪水都不知何時消散了個干凈。
終于到了該離開的時候了。
一句嘆息還未出口,耳邊忽地聽見一陣熟悉的劍鳴聲。
衛若衣眼睛一亮,猛地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斬星劍劍光流轉,破空而來,穩穩的停在防御陣法外面。
衛若衣趕忙快跑幾步,離開了防御陣法的范圍。
下一秒,清風拂過,斬星劍已經到了她面前。
衛若衣看著它,有幾分不可置信,斬星劍居然還沒有消失。
不過。
衛若衣攤開雙手:“你主人的盔甲已經沒了,對不住。”
和馬兄一樣,斬星劍當然也不可能和她說話,但是斬星劍微微一閃,下一刻,衛若衣只感覺到一張紙團落到了自己手上。
她打開一看,是一張地圖。
斬星劍上響起劍鳴聲,聲音不大,但是很急促,像是在催促她快點看。
衛若衣不明所以,埋頭仔細的去看地圖。
前世她給井域寒偷了不少地圖回去,對于地圖她并不陌生。
掃了幾眼,便發現這張圖不像是一副普通的地圖,而更像是一張藏寶圖。
衛若衣眉頭微皺,仔細再看了一遍。
看這個布局,的確是一張十分細致的藏寶圖不錯,不過卻是張殘缺的,按照這個格局推測,應當還有別的三張圖才對。
衛若衣將地圖遞回給斬星劍:“看完了。”
隨后便見斬星劍劍光一閃,手里的圖瞬間被砍的稀碎。
衛若衣:“……”
感情,先前它還真是在催她快點看?
無語完之后又有些慶幸,還好她這個腦子記地圖的時候很好使,不然倒白費了斬星劍心意了。
幻陣的晃動越來越大,里面本來是陽光明媚的光景,不過早就因為毀陣而變得昏天黑地,隨著晃動的加劇,里面的黑暗也像是要被什么撕裂一般。
直到,一束光透過黑暗照射到幻陣之中,馥郁的花香也不甘示弱,涌進這一方破碎的天地。
這一回,幻陣是真的破了。
衛若衣看著那一束光,不再猶豫,一腳踏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