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藥館外的事情衛若衣無從知曉，她也沒功夫知曉。
    忙。
    太忙了。
    雖然開啟了六人看診，但是一整個下午她絲毫沒閑著，不是所有的接診病患都只要他們六個坐著挨個挨個的望聞問切一番再開個方子就好的。
    下午場開始之后沒有多久，一個燙傷的病人就被緊急的送到了醫藥館。
    大半個身子都被開水燙傷，情況刻不容緩。
    人被送進來，衛若衣立刻將病人帶往內間開始處理，并且交代張麻子暫時停診。
    只這么一句，其間并未對五人有任何指使，五人在原地茫然了一陣，而后跟尾巴似的跟著往內間去了。
    一直到抹好了藥，病人疼痛稍止，終于能睡過去，她才抽空同五人對視了一眼。
    為什么是抽空對視呢？
    因為她那一眼明顯的有刻意為之的成分，然而對視完之后，她依舊是什么也沒說，凈了手就去前廳繼續看診去了。
    五人神色迥異，最后還是折枝和巴音最先反應過來，趕緊快步跟上，其余三人這才也反應過來，趕緊都跟著去了前廳。
    仿佛只是一個小小的插曲，可是插曲之后五個人的狀態多多少少的都有了一些差異。
    明顯的，有人的注意力沒有之前那么集中了。
    衛若衣將這一切都看在眼里，誰做得好，誰做的不好，誰是對的，誰是錯的，都沒有提出來。
    除了燙傷的病人，后面又來了一個腿摔斷的，衛若衣依舊向先前那般，讓張麻子停診，然后給人看腿，沒有給五人任何指示。
    等井御寒和五皇子到達醫藥館的時候，她剛剛凈了手從里間出來。
    這回五個小跟班有了經驗，都沒再愣神，緊跟在她身后。
    雙方甫一照面，衛若衣愣了愣，朝他們頷了頷首，而后轉過頭對張麻子道：“可以繼續了。”
    張麻子看了那邊的兩個皇子一眼，絲毫沒有遲疑的去門口把停診的牌子撤了，而后將排在第一位的病人請進了醫藥館。
    受此忽視，五皇子能忍？
    那當然不能。
    他徑直朝衛若衣走過去，還未來得及說話，衛若衣站起身，十分恭敬的朝他彎腰一禮。
    挺隆重的一個禮。
    五皇子有些茫然。
    井域寒抿抿唇，悄悄退后一步。
    也只來得及退一步。
    衛若衣直起腰，微微笑了笑，朗聲道：“三皇子、五皇子蒞臨本店，實在是蓬蓽生輝，榮幸之至！”
    原本正在接受第一個大夫看診的病患腦袋直接擰了過來，目光灼灼的看著他們。
    五皇子：“……”
    幼不幼稚，區區一個病患知道了又能怎么樣？
    他可是曾經當著一大片人喊出“本皇子”三個字的人。
    好吧，誠然這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
    不過，今日過來，他是打定了主意要鬧事兒的，將軍府夜宴讓他跟下等人同桌共飲的債和厲鈺叫他吃閉門羹的債，今日怎么也得讓他們還一小小小小小點。
    至于償還的方式，就來個簡單一點的：讓衛記垮掉，生意徹底做不下去。
    正這么想，就聽衛若衣繼續道：“兩位皇子前來所謂何事？難不成是哪里不舒服過來看診？”
    五皇子聞言眸光微微一亮，他原本還在想著怎么起頭呢，誰知道衛若衣就這么送上了門。
    還有什么比一個皇子來看診，但是卻沒有被治好更能說明衛記大夫醫術差的嗎？
    畢竟他可是堂堂皇子！
    怎么可能說謊？
    于是五皇子輕咳兩聲：“是啊，本皇子不小心染了風寒，聽聞衛夫人醫術了得，特意過來看看。”
    “風寒？”衛若衣看著他，似笑非笑的重復道。
    五皇子被她看得有點發毛，下意識轉過頭看了先前那個“區區”病患，見他還盯著他們這邊，轉回頭又咳了一聲，風輕云淡道：“是啊，風寒。”
    衛若衣輕笑一聲，探頭朝他身后望了望。
    “看什么？”五皇子問。
    “您的隨身大夫呀。”衛若衣答:“五皇子殿下千金之軀，自然應該由您的隨身大夫來照看，哪有在外看診的道理？”
    五皇子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又被他壓下去：“大夫不在，衛夫人名門之后，妙手回春，本皇子自然信得過你。”
    衛若衣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既然五皇子打定了主意非要在臣婦這里看診不可，那么……”
    她停頓了一下，而后抬手指著門外，臉上笑容無害極了：“出去排隊吧。”
    “什么？”五皇子以為自己聽錯了。
    “排隊啊。”衛若衣卻顯然覺得再正常不過：“張管事，去把門外的牌子拿進來。”
    張麻子應了一聲，小跑出去，不一會兒把牌子拿了進來，雙手捧著遞給五皇子。
    五皇子掃了一眼，撇開頭，有些不耐煩的道：“什么東西，拿走。”
    衛若衣笑了笑：“原來五皇子不善識字，沒關系，我們家管事會，張管事，把店規第二條念給五皇子聽。”
    五皇子臉色不太好看，什么叫不善識字，這他媽分明就是在罵他不識字！
    “是！”張麻子高聲道：“衛記醫藥館店規，第二條，醫者有救無類，凡來衛記者皆為病患，病有輕重緩急，人無高低貴賤，無論身份，需得遵守規矩，排隊等候，否則還請高抬貴教，轉至別處。”
    他話音落下，五皇子本就不好看的臉色更不好看了。
    “你要趕本皇子走？”他盯著衛若衣，咬牙切齒道。
    “那怎么可能。”衛若衣滿臉無辜：“臣婦只是遵守店規而已。”
    五皇子瞇了瞇眼：“店規不是你定的？”
    衛若衣抿抿唇：“唔……怎么說呢，其實店規牌子是某一天從天而降被臣婦撿著了，覺得有緣于是掛在了衛記門口。”
    “哦。”五皇子皮笑肉不笑：“那還真是挺有緣，剛好掉了一塊牌子，剛好被你見到。”
    “對啊對啊。”
    “又剛好它自己還帶了字，寫的還那么剛好是衛記的店規。”五皇子怒不可遏：“衛氏，你真當本皇子是傻子嗎？”
    衛若衣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憋了半天，最后道：“五皇子，原來您認字兒的啊。”
    “……”
    五皇子一張臉氣得通紅，這重點是他媽的嗎！？
    口舌之爭屢屢敗退，五皇子索性往衛若衣面前的板凳上一座。
    他不要她愿不愿意看診，他要他自己愿意就成。
    今日無論如何，衛記大夫連個風寒都治不好的消息都必須插翅膀飛出去！
    場面一度有些安靜。
    片刻之后，衛若衣轉了轉眸子，目光落到站在一邊的井域寒身上：“三皇子您來都來了，不一起看看？”
    呵。
    井域寒挑眉，暗諷他有病嗎？
    然他豈是五皇子那樣被人幾句話就能輕易激怒的蠢貨？
    他笑了笑，拉開一張椅子坐下。
    語氣溫和而疏離：“好啊，便聽夫人的，一起看看。”
    衛若衣渾身一抖，雞皮疙瘩霎時間掉了一地。
    “夫人”這么美好的兩個字，從他嘴里說出來怎么就那么惡心呢！
    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