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一走,公主即刻倒頭就睡。
困。
困得要命。
水云步基本的步伐她先前已經給黑衣少年講過了,接下來就是沒有任何捷徑的練,練,練。
等小心翼翼的踩下第一步之后,少年終于明白了她那句“盡管去踩就是了”的意思。
這片湖怎么說呢,表面看是水,摸著是水,踩下去軟綿綿的也是水,但就是很神奇的不會讓人觸底。
黑衣少年看著自己濕掉的鞋底,干脆將鞋襪都脫了,這才再次嘗試著將腳放下去。
放到腳踝的位置,便無法再往下。
他覺得有些新鮮,左右晃了晃腳,便見整個湖面跟隨他的腳一起,左右晃了晃。
“……”
乍一看,還怪嚇人。
既然不會掉進去,也就沒有怕的必要。
想起師傅的話,他再度將腳收了回來,認認真真的,坐在湖邊數云。
雖然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但湖里的云明顯不是天上的云,動來動去跟魚似的。
數了好一會兒方才數清,一共五十朵,將整個湖面填得很滿,他估算了一下,要踩到,應該不難,要全部踩到,還是挺難的。
他站起身,看了亭子一眼,某位師傅正睡得香,而后便再么有什么多余的動作,雙腳慢慢的都放到了水里。
剛放好,整個人就不受控制的晃了起來,他有些無奈的笑了笑。
最開始以為難度在水,后來以為難度是云,真的進了水才發現,難度果然還是在水。
黑衣少年練習了一上午,公主睡了一上午。
睡飽精神足,她坐起身,看到少年正在湖里跑來跳去,偶爾不穩,但大多數時候都穩穩當當的。
基本的形抓住了,但太過死板,壓根沒有摸到水云步的核心。
她飛身而起,眨眼間到了水面上。
“看好了?!?br/>
她朝少年道。
而后身體輕輕一倒,白色的身影便在水面上飄動起來,她的眼睛一直看著他,但腳所落的每一處都會有一朵云。
所過之處,踏水無痕,風流云散。
水云步,行云流水,水流云散。
竟是如此如此飄逸,瀟灑。
少年愣愣的看著,一時呆住了。
演示完,她停在他面前,問道:“看明白了沒有?”
少年抬起頭,輕輕“啊”了一聲。
她想了想,蹲下身,從湖里捧了一捧水:“小孩兒,看這是什么?”
少年回過神,認認真真看了一眼:“水啊,怎么了?”
“你知道現在你腳下的水想同你說什么嗎?”她笑著道。
這他怎么會知道,而且水也不會說話啊。
擺明了有圈套,他看著他,沒有接話。
她眉眼彎彎,話里含著笑:“它肯定想問,小孩兒你腳踩這么深,是想栽我手里嗎?”
什么啊。
他轉過身,懶得看她,正準備繼續聯系,便聽到她的聲音從身后傳來:“這可不是我胡謅的啊,你自己看看你的腳?!?br/>
少年狐疑的低下頭,腳沒什么問題啊。
穩穩當當的,走在水面也不會晃了。
想起什么,他去看她的腳。
白色的繡鞋輕飄飄的落在水面上,除了鞋底有少許沒入水里,其余大部分都干干凈凈。
他抿抿唇,明白這是他接下來需要練習的任務。
可是該怎么練,他一點頭緒都沒有。
而那邊師傅已經準備要上岸了。
他沒有過多糾結,跑過去扯住她的衣角,有請求也有期待:“師傅?!?br/>
她身處手指在他的額頭上輕輕敲了一下:“你怎么又撒嬌。”
他垂眸,悶悶的道:“誰讓你成天喊我小孩兒,都是小孩兒了,那怎么不能撒嬌?!?br/>
“……”
也不是沒有道理。
她無所謂的勾勾唇,伸出雙手:“手放到為師手上,把力道都卸給我,然后腳盡量往外拔,先感受一下這種感覺,然后再一步步的強化,明白了嗎?”
“明白?!?br/>
說是明白,他卻呆在原地,半天沒有動作。
“小孩兒?”她催了一聲。
他看著眼前白皙如玉的手,掙扎了好半天,方才道:“師傅,要不你在手上墊個手帕吧?!?br/>
她沉默片刻,忽然冒出了一句:“為師就這么招你嫌棄?”
“沒嫌棄你。”他頓了頓繼續道:“男女授受不親,旁人會說閑話。”
她覺得好笑:“墊個手帕就授受相親了?小孩兒,你都多大了,不知道這世上人多口雜么,管那么多干什么,自己開心比什么都強,而且……”
她盯著他:“你的小嘴都讓我親了,還在乎這個?會不會太晚了點,嗯?”
“……”
察覺到她有些不悅,他伸出手,遲疑著放到她手上,按照她之前的指示慢慢把力道卸到她身上,然后嘗試著拔腿。
她扣著他的手,一點一點往后退。
他右手不方便著力,整個人往左邊倒,到最后幾乎是窩在她懷中。
她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是蓮花的味道。
明明每天都在聞,卻無端叫他有些著迷。
公主也是第一次教人水云步,她記得她當初學這個沒怎么費工夫,跟同族的姊妹們尋了個水池子當游戲一樣玩一玩的很快就回來,后來夫子給她糾正了一小部分身法問題也就結束了。
她結合自身經驗,所以一直覺得水云步就是個很簡單的小玩意兒而已,就算學也耽誤不了小孩兒練劍,這才同意讓小孩來學的。
現在因為手臂的原因時間上是不耽誤了,但……
她低頭看著埋在自己懷里的腦袋,少見的有些緊張,聲音都柔和了不少:“小孩兒,你不會躲我懷里哭呢吧?”
她很怕別人當著她的面兒哭,寧愿跟人打一架也不愿聽人哭。
懷里的人聞言抬起頭,好看的眼睛黑白分明,一點哭過的跡象也沒有。
她放了心,重新板起了臉:“沒哭的話現在就繼續吧,練出成果,方有午膳吃。”
“……”
所以哭不哭的跟吃午膳有關系嗎?
還有,現在開始哭來得及嗎?
練著練著,忽地有侍女尋到此處。
陛下臨時召見,她須得離開。
離開前,想起昨夜的那團黑影,她將自己手腕上的手串取下來:“這是護國寺拿回來的手串,開過光的,你且帶在身上。”
“是。”
他沒多問原因,乖乖的將手串戴在手腕上,而后繼續練。
沒有人扶著,就自己往外拔,他可以!他能行!
大概是吶喊聲的力量太猛,他把腳拔出來,整個身體卻不受控制的往后倒,須臾,“嘩”的一聲入睡聲起,黑衣少年整個人栽進了湖里。
他看著濕漉漉的衣袖,想起她那句話來,忍不住笑了笑。
她這張嘴才是開過光的吧,怎么就那么準,猜中他會栽在水手里。
……
公主人還沒到居安宮人就被攔了下來,攔在梵音門外,由陛下親自來攔。
呵,排場好大。
她有些不明所以,跨過梵音門就要往里走去行禮,陛下忽地道:“小七,朕記得你曾經坐在過梵音門的門檻上,這是為何?”
那您屢次提起梵音門又是為何?
今日趕來又是為何?
她很想問,話到嘴邊生生拐了個彎:“累了就停下歇歇罷了,陛下可有何吩咐?”
他笑了笑:“聽聞小七昨夜喝醉了酒,還在外面吹了一夜的風?!?br/>
她抿抿唇:“唔……臣謝圣上關心?”
“小七最近是不是很累。”他又問,隨后看了一眼梵音門的門檻。
這一眼,終于把她給看明白了,她想了想,違心道:“嗯,是挺累的,圣上若不介意的話,臣希望能坐坐梵音門的門檻?!?br/>
講真的,她說完之后,也還挺想吐的。
陛下倒是挺高興,唇角揚了揚,滿意道:“小七,你如今懂事了不少,看來選夫侍的確能讓人變更成熟,更穩重,朕很是欣慰?!?br/>
她掀開袍子坐在梵音門門檻上,懶懶的道:“謝圣上……夸獎?”
他笑笑,不再說什么,眼睛一直盯著她的臉,確保自己不會放過任何一絲細節。
從梵音門門檻上起來的時候,她發誓以后再也不閑來無事坐這東西了,就因為她起個閑心,今日屁股差點被坐開了花。
唯一能分散她注意力,就是猜測這位陛下到底又做了什么缺德事。
典型的“無利不起早”人,既然來了,無非是他又動了什么手腳。
雖然全程在跟著看,但結束之后,陛下還是例行公事的同她道:“小七今日感覺如何?”
她都懶得再問他到底想要什么答案了。
含糊道:“一切都好,有勞陛下費心。”
陛下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她無意間抬頭,發現他眼中的惡意。
她愣了愣,再看時,又是一切如常。
“圣上,如果沒什么事兒的話,臣想先行告退了?!?br/>
小孩兒還在池子里等著她去教呢。
陛下抬頭:“不急,今日時辰尚早,小七陪朕到佛堂去抄抄佛進罷?!?br/>
“……”
“怎么,小七不想去?”
“臣不敢?!?br/>
“嗯,那正好去壯壯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