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第二具尸體也毫無疑問的被他嫌棄了一番，每回嫌棄的理由都差不多，重中之重就是被藥泡過，難聞。
    這么一圈下來這人有沒有本事衛若衣不知道，不過對他貧乏的遣詞用句的能力和對藥的不喜倒是有相當深刻的認知。
    就這么走馬觀花似的逛了一圈，把每一具尸體都罵了一遍之后，那人終于停了下來。
    很奇妙的，偌大的后院無人說話，就連百曉生都是如此。
    所有人都在等他的答案，或者等他的笑話。
    便見得那人慢悠悠的站直了身體：“哪個狗日的開的藥？到底想給人補血還是拖死？”
    一句話，便叫衛若衣對他改了觀。
    “藥是我開的，可有什么問題嗎？”衛若衣笑著道。
    那人目光落到她臉上：“你這些病人才虧過血吧，還都虧得挺厲害，你要給人補血就好好開個補血的藥方不就得了，秀什么醫術搞藥性調和那一套，現在把人給調死了吧？
    模樣挺正常一姑娘，怎么年紀輕輕的就缺心眼。”
    “嘴巴放干凈點啊，打沒挨夠是不是？”
    衛若衣還沒說什么呢，百曉生已經準備開始揍人了，一邊說一邊挽袖子。
    “你說的這些，是怎么知道的？”衛若衣有些好奇。
    先前知府衙門的仵作過來驗尸也是拿了不少的工具，也解刨了尸體，但這人好像只是轉了一圈，竟然就知道了這么多。
    “一看便知咯。”那人神氣的道。
    那邊百曉生的拳頭已經捏的啪啪作響了。
    衛若衣頓了頓，又道：“那敢問我調和的藥性哪里出現了紕漏？”
    “生地黃。”
    百曉生的拳頭已經要揮出去了。
    那人趕忙又加上了一句：“這個不該加的。”
    百曉生又捏了捏拳，朝他邁了一步。
    那人雖然在跟衛若衣說話，但是除了最開始看了她一眼后面就一直盯著百曉生，此時見他有動作，猛地后退幾步：“你到底要干嘛，老子說什么都不行是吧，你想打架就直說！”
    語氣非常狠，逃跑的動作也非常的穩。
    “打架？你配嗎你？你只能單方面的挨揍。”百曉生直接道：“跟沒跟你說過同別人說話要看著別人的眼睛，尤其是漂亮女人，你聽到腳板心去了？”
    那人顯然完全不認同他這套理論，生硬的把話題轉開了：“驗也驗了，這下我可以走了吧？紅燒獅子頭才啃了半口就被你拉了過來，沒見過你這么缺德的。”
    百曉生冷笑一聲：“哦？這難道比在上了姑娘的床，衣服都脫到一半了還把人拖走缺德嗎？還是在寒冬臘月，還是為了去偷一具尸體！”
    那人噎了噎，不知是理虧還是怎么的，沒說話了。
    世界終于恢復清靜。
    衛若衣無語望天，“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她再沒有什么時候比現在更贊同這句話了。
    最后，還是衛若衣站出來緩解尷尬：“正好也到飯點了，大家忙了一天，一起去對面茶樓吃頓便餐吧，我做東。這位……”
    “他叫鬼見愁。”百曉生道，轉頭又介紹了一下衛若衣：“這是衛大夫，也是這家店的東家，是小爺我罩著的人，對她客氣點，不然揍死你，懂？”
    衛若衣沒理會他的口花花，從善如流道：“鬼公子如果不介意的話，也一起來？”
    “吃……”鬼見愁順嘴想問吃什么，他可還惦記著他的紅燒獅子頭呢。
    誰知剛說了一個字就直接被百曉生制止了，他湊到他耳邊：“給什么吃什么，敢挑挑揀揀的就吃小爺的拳頭，一拳能把你牙打掉的那種。”
    鬼見愁：“……”
    行吧，今天的老子是一個能屈能伸個，并且好養活的老子。
    等到了茶樓鬼見愁才知道他好養活，他真的太好養活了。
    左右兩只手各拿著一個紅燒獅子頭，他笑瞇瞇的湊到百曉生身邊：“什么時候認識的大財主，竟然也不透露透露，早知道她這么有錢我特么還用你抓，我自己就能把自己一腳踹過來。”
    “出息不死你。”百曉生絲毫不掩飾自己的鄙視。
    鬼見愁才不理他，抓著兩個獅子頭屁顛屁顛的就去找衛若衣了：“這位……”
    剛說了兩個字就卡住了。
    “衛大夫。”折枝在一邊好心提示。
    鬼見愁點頭如搗蒜：“好的，好的，這位貌美如花，品行高貴，心地善良的神醫貴人，感謝您今天的盛情款待，不得不說，這個紅燒獅子頭，實乃鄙人生平所吃之最。”
    “你喜歡就好。”衛若衣被他的語氣逗笑了。
    “那么，問題就來了。”鬼見愁臉色一下嚴肅了起來。
    “請講。”衛若衣客氣道。
    鬼見愁笑了笑，看得出不是一個常笑的人，這一笑非常的僵硬，并且難看：“這么好吃的紅燒獅子頭，它可以被鄙人帶走收藏嗎？或者說，鄙人有這個榮幸將其帶走嗎？”
    衛若衣愣了愣，不確定的問：“你的意思是，想打包回家？”
    鬼見愁再一次點頭如搗蒜：“不愧是您，鄙人如此委婉的話也能瞬間直切重點，找準要害，佩服佩服。”
    衛若衣努力的讓自己沒笑出聲來：“你想打包多少？”
    “這……”鬼見愁臉上露出幾分赧然之色，但說出來的話又完全是另外一番模樣：“這樣的好東西，如果可以的話，自然是多多益善，還有啊，您覺不覺得單單吃紅燒獅子頭還是有些膩歪，如果要是有些酒，比如上好的女兒紅來搭配一下，嘖，肯定特別香。”
    “可以啊，都沒問題。”衛若衣爽快道。
    “啊？真的可以嗎？多少都可以嗎？會不會太讓您破費了？”
    雖然鬼見愁的話橫聽豎聽都是一個問句，但其實他早就在心里給了一個肯定的答案：
    面對一個剛剛才對她施以援手的恩人，她能拒絕嗎？她不能！
    面對著這么多下屬，她一個婦人家家的她好意思拒絕嗎？她不好意思！
    就算再不濟，他都把她捧成那樣了，她難道可以出爾反爾否定自己是一個心地善良、樂善好施的人嗎？她不可以！
    鬼見愁好整以暇的將左右手上的紅燒獅子頭各啃了一口，心滿意足的等待答案。
    “當然可以。”
    果然，衛若衣如是說道。
    完全不出乎意料的答案，一點驚喜都沒有的答案，鬼見愁一邊嚼著紅燒獅子頭，一邊如是想。
    打包多少個獅子頭好呢？
    這家店有多少就打包多少好了！
    至于女兒紅嘛，那也是要搬空的，好不容易逮著機會，一定要好好給自己囤點糧食。
    做人嘛，就是寧損他人八百兩，不損自己八個銅板。
    而對于衛若衣這么輕易就答應他，除了那十幾個村民，折枝、百曉生和一干醫藥館的伙計藥童都一點驚訝都沒有，也沒人有要上去阻止一下的意思，甚至清秀大哥想要阻攔的時候百曉生還拉住了他。
    清秀大哥憤憤道：“這不是獅子大開口嘛，他才做了多少點兒活，哪里值當這些東西？”
    百曉生非常淡定：“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而那邊，鬼見愁已經站起來了：“既然如此，那我就……”
    “且慢。”
    衛若衣卻在此時突然叫住他：“既然你說完了你的要求，那我也說說我的。”
    鬼見愁眨眨眼：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