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宮里頭兩路大軍,一沖一擋,不多時便有人沖殺到了衛若衣他們在的這條宮道上,尤其好幾個弓箭手,已經埋伏到了他們附近,他們手里的弓箭,無一例外,對準了衛若衣!
不動不行了。
百曉生站起來,拎起地上的井域寒就往梵音門走。
這玩意兒有古怪,小衣衣經不起折騰。
井域寒看出他的意圖,臉色也不大好看:“我覺得,比起我,五弟更適合用來投石問路。”
五皇子叫著往角落里縮:“不,不,你就是殺了我我也不進那扇門!”
哪知百曉生看都沒看他,拎著井域寒就走,五皇子從來沒感謝過這種忽視,眼巴巴看著兩人離門越來越近。
這一路行來,需要放血、冒險的事情井域寒二話不說就把他丟出來,簡直膽大包天!
將人丟進梵音門,井域寒立刻掙扎起來,臉上的痛苦之色遮都遮不住。
百曉生放開他,轉頭道:“行不通,小文文,這勞什子宮里頭還有別的去處沒有?!?br/>
他早看出來了,文卿對這里有些了解。
文卿想了片刻,勉強點點頭:“離這里有些距離,不過或許能行?!?br/>
說著,他低頭去看衛若衣:“還撐得住嗎?”
“嗯?!?br/>
她用內力護住心脈,現在勉強好受些。
然而三人剛要走,卻聽得圣宮外頭一聲聲戰鼓傳來,衛若衣聽出來,是進攻的戰鼓聲。
鼓聲之后,原本兩軍稍顯僵持的形勢急轉直下,自外朝內,韃子軍一個又一個倒下。
戰鼓不停,激昂澎湃。
衛若衣停下步子:“不用走了。”
她盤坐下來,開始靜心打坐。
不知道過了多久,廝殺聲終于小了,圣宮重新恢復寧靜,一道腳步聲清晰的響了起來。
衛若衣睜開眼。
宮道的那頭,來人盔甲鐵靴,一雙腿修長筆直,黑色的眸子透露出堅毅果敢,卻在落向衛若衣的那一刻,散發出柔情來:“夫人,為夫來遲了。”
衛若衣笑著搖頭,還沒來得及說話,卻聽井域寒有些不可置信的道:“不可能,怎么可能你先來此,滕施日勒呢?”
厲鈺抬手,冷聲道:“三皇子私通外敵,抓起來,改日押送回京。”
兩個士兵直接上來,往井域寒和五皇子嘴里各塞了兩團麻布,再利落的把人一綁。
“夫君,你們怎么會來此處?”衛若衣不解。
厲鈺道:“滕施日勒同邪月教的人相互勾結,蓄意引我們來此。”
“那你們怎么進來的?”衛若衣又問。
“圣宮四周有幾處暗道,士兵們被他們引誘進暗道,下來便是此處?!眳栤暤?。
“那滕施日勒呢?”
“他跑了,不過夫人放心,我已……”
正說著,旁邊的士兵們圍了上來:“將軍,有人來了。”
兩人看過去,卻見四道人影迅速的朝他們飛來,幾個呼吸的功夫,就停在了他們近處的宮墻上。
衛若衣一眼看過去,眸光一顫。
“便宜師傅!”
被她喊的那個人身上綁著鐵鏈子,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很是狼狽,但語氣一貫的瀟灑:“便宜什么便宜,老子貴得很!傻徒弟,你怎么把自己搞成了這個鬼樣子?”
衛若衣此刻臉色蒼白,衣裙滿是塵土,發絲也有些凌亂,確實不太好看。
師徒倆經年未見,再見竟都如此狼狽,不愧是他們!
兩人對視一眼,都沒忍住笑。
活著,就好。
“哼,死到臨頭還笑得出來?!?br/>
衛若衣轉過頭,對上春桃的視線,臉上笑容慢慢斂了:“你果然沒死?!?br/>
“你都沒死,我怎么可能會死。”春桃得意道。
當初被丟出去的那一刻她就暗暗發誓,一定要活下來,活下來,把將軍府給她的都還回去!
她仰頭看著身邊的人,滿臉崇敬。
衛若衣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只見她身旁的人半邊赤衣,半邊白袍,手腕上戴著一串佛珠,一張臉被罩在一個純白的面具下,只看得見一雙眼,長身而立,自有一番讓人望而生畏的氣度。
可他看著衛若衣的目光,卻極為復雜,像是喜、像是畏、像是貪、又像是恨。
衛若衣眉頭微皺,試探著道:“是你。”
“是我?!蹦侨顺姓J得也很干脆。
衛若衣耳朵很好使,這聲音她聽過一次就不會忘,是當初在碧葉虬禠山洞里頭遇到的那個神經病男人。
可是,這人為什么會同師傅、滕施日勒和春桃在一起?
“你到底是誰?”
“你的問題有點多?!蹦侨怂坪跣α艘幌拢骸安蝗?,你先幫我做一件事,我再答復你,如何?”
“什么事?”衛若衣有些戒備的問。
那人抬手,指著梵音門:“簡單,去那扇門上坐坐?!?br/>
井域寒挨著那扇門尚且痛苦不堪,他還喊她上去坐坐,他怎么不直接說要她的命命呢?
“傻徒弟,不能去!”便宜師傅急急喊道。
下一刻,赤袍白衣的男人虛虛一掌排在了他的背上,不贊同道:“莫老,多大的人了,怎么還沒學乖呢?”
便宜師傅抹掉自己唇角的血跡:“圣上,殿下是天選之人,您若執意逆天而行,最終只會落入萬劫不復之地?!?br/>
“是嗎?”男人卻不甚在意的樣子,抬起手對著他的腦袋,轉過頭來問衛若衣:“勞煩。”
輕描淡寫,威脅十足。
衛若衣咬咬唇,腳步未動,厲鈺已經先她一步站出來:“閣下,如今大軍在側,就算你能得一時之利,卻更有無窮后患,閣下是聰明人,該明白如何取舍。”
男人聞言卻是輕笑一聲:“不枉本君當初特意讓他們不殺你,厲將軍好大的氣勢,你帶出來的兵也很不錯?!?br/>
“你,你是……”厲鈺一愣。
男人聲音一變,年輕沉靜的聲音蒼老了幾分:“見到朕為何不跪?”
“陛下……”
“父皇……”
一直縮在角落的五皇子終于活了過來:“父皇,他,這個亂臣賊子竟然敢欺侮兒臣,還有他們,一群亂臣賊子,屢次違抗兒臣的命令,父皇您一定要給兒臣做主啊!”
皇帝看了他一眼,手指動了動,便宜師傅身子一僵,一動不動的立在墻頭。
而后悠悠落下墻頭,緩步走到他身邊,而后慢慢的,在他希冀而孺慕的眸光中,一腳將他踹的遠遠的,很是嫌棄的道:“血腥氣太重了,別影響到梵音門的判斷?!?br/>
五皇子吐出一口血來,滿臉不可置信:“父皇,你……你不是父皇!父皇不可能如此待我!你個冒牌貨,你到底是誰!?”
皇帝沒再理他,轉頭看著衛若衣:“請吧?!?br/>
千軍萬馬在此,他倒是很淡然,厲鈺注視著他,只要他不注意,他便去將夫人的師傅救下來。
皇帝卻跟背后長了眼睛似的:“厲將軍,朕勸你最好別動,否則下場可能不太好哦。”
衛若衣知道他的意思,他會法訣,厲鈺再厲害,終究是肉體凡胎,而自己的術法連半罐子都達不到,斗不過……
她咬咬唇,給了厲鈺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朝梵音門走去。
她也沒那么實在,并未一腳踏過去,而是先伸出一根手指,試探性的往里頭摸了摸。
剛進入門框的范圍內,一股暖流便將她的手指包裹住,不僅不疼,甚至還有些舒服。
“如何?”皇帝的詢問聲有些急切。
衛若衣前進幾步:“有……”
將將說了一個字,身體卻驀地被往梵音門里頭拖,皇帝一直盯著她,見狀毫不猶豫的伸手去抓她的手臂,可還是慢了一步,衣袖自他手中一滑而過,衛若衣人已經在梵音門里頭。
突然的變故讓衛若衣也驚得不輕,厲鈺提著劍,呼吸跟著一緊。
眾人惶然之際,一聲聲佛音響起,圣宮內的老鐘和驚鳥鈴再次無風自動,梵音門金光大盛,那堵攔住百曉生的無形的墻實打實出現在眾人面前。
可現在誰都沒有心思去關注墻的問題了,衛若衣飄浮在梵音門內,佛光加身,圣潔純凈。
三千青絲垂散而開,原本堪堪及腰,卻在一瞬間生長至腳踝。
百曉生一邊看一邊驚嘆:“我滴個乖乖,小衣衣這是要成精啊。”
一句話,把原本的氣氛毀了個干干凈凈。
身處梵音門中的衛若衣卻是完全沒聽見的,一股股暖流匯入她的四肢百骸,一段段陌生又熟悉的記憶涌入她的腦海。
短短一瞬,勝過千年萬年。
衛若衣身形緩緩落下,紅衣黑發,眉眼徹底褪去稚嫩,如水如畫。
看著她的模樣,厲鈺手一抖,鋪面而來的熟悉感淹沒了他。
“哈哈,果然是你回來了!”皇帝笑著道:“當初你在蛇洞里頭沒死,朕就知道這一回是真的你!”
當初沐圣節他籌備了多久,臨門一腳,卻被她給破壞,這些年她藏得深,他卻一直沒放棄過尋找,現在可算是被他找到了!
衛若衣,不,準確的說,是姬氏的公主姬禾,轉眸淡淡看了他一眼。
“圣上,別來無恙?!?br/>
圣上揭下臉上的面具:“拜小七所賜,一直活得不太像個人?!?br/>
面具下的臉,一半陰騭凌厲,另外一半柔和蒼白,同姬禾的臉還有幾分相似。
春桃驚呼一聲,五皇子看見了,更是不敢再往他跟前爬。
姬禾反應冷淡:“圣上太過貪心,不擇手段的想要改變天命,當初你殺了多少姬氏族人,手上沾了那么多人的血還能心安理得的活下來,已經不是常人所能為之?!?br/>
當年他借口姬氏一族凋零,故而從其余四塊大陸給她選擇夫婿,可其實這根本就是一個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