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說衛(wèi)若衣這話說的有多直接了,先前她同張麻子說話的時候也并未刻意避開眾人。
饒是向文遠本來不清楚她來此的目的,此刻也清楚了個大概。
可他什么身份對方什么身份啊,就算是想,他敢指著對方的鼻子問一句“你堂堂將軍夫人搞出這種事情來還好意思找我算賬,您配嗎?”嗎?
他不敢。
他只能再三斟酌之后,弱弱的問:“那個,敢問夫人,這家店的東家和那個傳說中的大夫,是否是您的熟人?”
衛(wèi)若衣笑笑:“正式介紹一下,衛(wèi)記醫(yī)藥館是我名下的產(chǎn)業(yè),醫(yī)藥館的大夫目前有且只有一個,就是我本人?!?br/>
向文遠:“……”
要不是知道衛(wèi)記攤上了什么事兒,就將軍夫人的神情模樣和語氣,他還真的會以為他今天帶人過來是來給衛(wèi)記頒發(fā)什么獎?wù)碌?,而不是過來拿人的。
不過他也曉得為什么對方面對他會如此隨意,品階擺在這里啊,下屬官員若非上面有命令,那是根本沒資格緝拿比自己品階高的官員的。
所以雖然略有不平,他只能保持沉默。
正糾結(jié)著呢,衛(wèi)若衣又說話了:“所以,我說完了身份現(xiàn)在該你了。大家都挺忙的,我就不拐彎抹角了,且說說吧,今日你是奉了誰的命來我衛(wèi)記拿人?”
向文遠神情嚴肅:“回夫人的話,卑職是奉了知府衙門樓大人的命令來衛(wèi)記,嗯,了解案……嗯,情況?!?br/>
嘴里的話拐了幾拐,向文遠快被自己氣笑了:堂堂七尺男兒面對強權(quán)話都不敢說明白了,慫?。?br/>
偏偏他要委婉,衛(wèi)若衣還真不跟他委婉,嗤笑道:“了解個情況就要抓人砍頭,樓知府好大的官威啊?!?br/>
向文遠哽了哽:“回稟夫人,卑職也只是奉命行事,還請夫人勿要為難卑職?!?br/>
衛(wèi)若衣又笑:“若是別的事情,本夫人也不想如此咄咄逼人,可你也曉得你們知府衙門給本夫人、給衛(wèi)記定的是多大的罪名,事關(guān)這么多條人命,本夫人要是再含糊,怕是真要平白無故被人在家門口取了腦袋了?!?br/>
向文遠抱拳道:“夫人言重,知府衙門明鏡高懸,定然沒有平白無故胡亂給人的道理?!?br/>
他話音剛落,衛(wèi)若衣的目光陡然凌厲了幾分,這個向文遠,看著雖然謙恭有禮,卻也是個脾氣硬的。
她勾了勾唇,語氣逐漸冰冷:“行啊,既然如此你就拿出證據(jù)來,證明本夫人和衛(wèi)記的罪名?!?br/>
向文遠頓了頓:“現(xiàn)在?”
“現(xiàn)在。”衛(wèi)若衣點頭,說完想起什么,又道:“等會兒……張管事,你去知府衙門把樓知府請過來,讓他把吃飯的東西都帶上,親自來衛(wèi)記審本夫人?!?br/>
“衛(wèi)夫人……”向文遠欲言又止。
他沒資格審問是一回事,但是衛(wèi)若衣提這種要求也是極度無禮,她雖是從一品大員的妻室,但畢竟不是正兒八經(jīng)的朝廷命官,又不是誥命,哪里來得資格要求把公堂搬過來?
這種特殊的待遇,除非厲鈺將軍本人還差不多。
誰知剛這么想,便聽得門外傳來一聲低沉的男聲:“不必了,本將軍已經(jīng)讓人去了,樓知府很快便會過來?!?br/>
向文遠抬頭一看:說曹操曹操就到,這大將軍也忒不經(jīng)念叨了!
同時,大將軍的到來,也讓他感覺到這件事的麻煩。
雖然,有一個將軍夫人本身就夠麻煩的了。
幾家歡喜幾家愁,他這邊腦袋大著,衛(wèi)若衣卻是開心的,她站起身迎上去:“夫君這么快趕過來,可是軍中無事嗎?”
厲鈺點頭,聲音柔和了幾分:“嗯,幾只跳腳蒼蠅聯(lián)合起來想惹事兒,好在回來的早,我已經(jīng)把他們給按住了,這會兒丟給宋謙林審著呢,問題不大?!?br/>
“那就好。”衛(wèi)若衣這才放了心。
向文遠的一顆心卻無端的提了起來。
他本來不是知府衙門的衙役,這一次突然來跑這趟任務(wù)原本就很突兀,他自己也懷疑過背后是不是有什么貓膩,不過家族給的理由很合理,所以他就這么來了。
來了,事兒還沒干完呢,先是一個將軍夫人,再來一個將軍。
夫人的話可以不信,但是大將軍誒!滿門忠烈,剛正不阿的大將軍誒!為了百姓出生入死的大將軍誒!
他難道會因為包庇自家夫人而做違心的事嗎?
別人可能,大將軍絕無可能!
但是,若大將軍是可信的,那么家族那邊……
向文遠滿腔熱血突然就這么涼了下來……
樓知府來得很匆忙,匆忙得沖進衛(wèi)記的時候甚至發(fā)髻都有些凌亂,師爺跟在他身后,跑得也是上氣不接下氣。
兩人進來,來不及歇氣,連忙跪下磕頭:“卑職/小的參見將軍,參加夫人?!?br/>
“為什么叫樓知府到這里來想必樓大人也已經(jīng)知道了,那咱們就話不多說開始審案吧?”衛(wèi)若衣道。
樓知府擦擦額頭上的汗,依舊跪著:“是是,來的路上卑職已經(jīng)聽傳話的小哥說了,只不過卑職今日休沐,昨天下了堂便領(lǐng)著家中妻兒一同回了趟鄉(xiāng)下老家,也是將將才趕回了城內(nèi),這不,凳子還沒坐熱呢就被傳了過來。舟車勞頓,卑職斗膽問夫人討口茶水喝。”
衛(wèi)若衣聽明白了,他這不是在討茶喝,這是在解釋他人不在,衛(wèi)記的事情他壓根就不知情。
她笑笑:“來人啊,給樓大人上杯茶來。”
“多謝夫人體恤。”樓知府道。
衛(wèi)若衣道:“樓大人一會兒還要審案呢,也別跪著了,快快請起吧?!?br/>
“謝夫人?!?br/>
樓知府有些忐忑的,小心翼翼坐在椅子上,坐好悄悄看向身后的師爺,兩人都看見對方眼中的忐忑,和瞳孔中那個忐忑的自己。
小廟裝大神,人生好難??!
最后,衛(wèi)若衣說話算話,真的等樓知府喝了一口茶之后才開始說正事兒。
樓知府驚堂木輕輕一拍,張麻子率先將事情的經(jīng)過講了一遍。
樓知府一聽更忐忑了,這么大的案子,涉及到將軍夫人不說,販賣禍世假藥那闔族都是死罪難逃,將軍夫人若是真有罪,厲鈺將軍,厲衡副將軍都是難逃一死。
給厲鈺將軍定死罪?
樓知府渾身的肉抖了抖:他不敢!他可是聽著大將軍的威名和戰(zhàn)功長大的!
偏偏衛(wèi)若衣的聲音就在這時候響起:“樓大人,衛(wèi)記的陳詞已經(jīng)說完了,接下來是不是該讓對方也說一說?還是,樓大人還需要提審一下本夫人?”
提審將軍夫人?
樓知府渾身的肉又是一抖。
還是當著將軍的面?
樓知府身上的肉都快抖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