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理官走后,不知是否是錯覺,衛若衣感覺整個營帳內驀的多了幾分陰郁,身后隱約有殺機涌動,她轉過頭看了一眼,只看見跟她一起進來的那個士兵老老實實的站著。
感覺錯誤嗎?
衛若衣眉頭微皺。
那士兵察覺到她在看他,立馬道:“夫人,有什么不對嗎?需不需要燃燈?”
“你等等,我想想?!毙l若衣說了這么一句,隨后營帳內就此安靜下來,黑暗中一時沒有人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衛若衣像是才糾結完的樣子:“算了,審理官不是說了嗎,這兩人見不得光,你去將門簾打開透些光進來就行?!?br/>
“是?!笔勘欢Y,利落的把門簾掀開,火光落進他的眸中,若是衛若衣也在,便能發現這士兵的瞳孔黑得有些過分,更可怕的是,這人的眼白十分的少,大半個眼眶都被黑色所占據著,毫無神采,宛若深淵。
不過這也只是若是,衛若衣交代完了之后便徑直走到滿月和黑袍人身前的凳子上坐下,不知是否是巧合,那凳子擺得并不端正,而是斜放著,衛若衣坐得也很隨意,順著凳子的方向坐下,又偏又倚的,眼角余光剛好能看到斜后方的營帳門。
那士兵拉了簾子立刻往回走,剛走兩步,腳步忽的往旁邊偏移一步,小小的一步,卻改變了他原來的走向,等他重新來到衛若衣身后之時,正巧端端正正的站在她的正后方。
衛若衣沒有發現,也沒有關注,她的注意力都放在滿月和黑袍人的身上,更準確的說,是放在黑袍人身上,看了一會兒,她從袖袋中掏出一個布套子,打開,一排排銀針露出來。
將銀針放到門口透進來的光底下,白皙的手指從一排銀針上慢慢滑過,最后她選中了其中最粗最長的一根。
她將銀針轉了轉,針尖光華一閃:“我猜你應該還沒忘那日在鈴兒山上你曾將本夫人逼至何種境地,那日你們二人仗著武功優勢,以二欺一,打得倒是痛快,不想風水輪流轉轉的這么快,不過幾日我們的處境就調了個個兒。
雖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不過我這個人報仇就喜歡越快越好,且特別不拘方式,全憑自己的喜好。我看今日時機正好,我手里這根針也不錯。
當日你一共打了我三掌,每一掌都是奔著命門而去,一掌在腰側,一掌打斷了我的一只手臂,一掌落到我的背上,我也就不挑地方了,選你身上一處全部還你就是?!?br/>
說著,她目光微微下移,落到黑袍人的腿上,突然笑了:“在鈴兒山的時候本夫人便覺得你這腿有點意思,后來才聽說還是個畸形腿,畸形腿還能對本夫人窮追猛打,實在是很了不起,要說用來復仇自然也是這里最好。
本夫人是個明理之人,你打我三掌,我還你三百針,咱們兩個的這筆賬就算是兩清了,如何?”
話是商量的話,語氣卻不是商量的語氣。
黑袍人的身體似乎抖了抖,又似乎沒有,自始至終他都垂著頭,沒有答她的話。
“不說話就當你答應了,從哪里開始好呢?”衛若衣在他腿上四下看了看,認真的思考著。
“夫人?!?br/>
倒是身后的士兵喊住了她。
“怎么了?”衛若衣轉頭,逆著光,她看不清士兵的臉。
“夫人不是急著要去傷兵營辦事嗎?這里要不改日再來吧?”士兵建議道。
衛若衣笑笑:“無礙,本夫人手快,三百針眨眼也就扎完了,唯一需要擔心的就是這三百針下去他這腿可能會保不住,但這個問題就和我無關了,你說呢?”
“夫人說的是,夫人說的是?!笔勘┖褚恍Γ瑳]再說什么。
衛若衣站起身來,一步一步慢慢靠近黑袍人,她走得很慢,腳步聲卻一點都不輕。
噠,噠,噠。
一聲一聲,像是敲打在誰的心上。
“夫人且慢?!?br/>
就在她要動手之時,身后的士兵再一次喊住她,衛若衣不解回頭,還未看清什么,脖子忽的一痛,下一刻整個人就眼前一黑,直愣愣的摔倒在地上。
原本站在她身后的士兵收回自己的手掌,面無表情的掃了她一眼,隨即便繞開她,去給被綁住的那兩人松綁。
要捆邪月教的滿月和使者自然不能用普通的繩索,木枷和鐵鏈也不夠保險,而是為他們專門準備了一種鐵枷。
這種鐵枷最重要的并不是它的材料,而是其內特有的開關,在緊連著犯人脖子,手腕和腳踝的鐵環之內都打造了機關,其內暗藏武器,若是犯人或者他人想要強行用內力、外力破開,機關將立即啟動,脖子處、手腕處鋒利的鐵鋸齒會在一瞬間合攏,將這兩處繳斷,而腳踝處則是兩根對立而置的,同腳踝差不多長度的箭矢,一經啟動,腳踝將會直接被射穿。
當然了,為了防止這兩人直接引發機關自盡,在戴上鐵枷之前就把他們二人身上的內力給封住了。
想要正經的打開鐵枷只有用鑰匙開鎖這一種方法,鐵枷的鑰匙也不止一把,而是有四把,脖子、手腕各一把,兩個腳踝各一把,分別放在四個不同的人手中保管。
而最重要的,也最針對邪月教人弱點的,脖子上的那把,就放在刑罰營的審理官手里,另外三把則由厲衡帶走,秘密交給不同的人,甚至連衛若衣都不曉得其余三把鑰匙在何處。
來人卻顯然早就將此事打聽清楚,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此時他手中赫然拿著四把鑰匙。
他毫不遲疑的拿出了脖子處的鑰匙,將鑰匙放進鑰匙孔中,輕輕轉動,卻發現鐵枷并沒有如他所愿的打開,他加大力氣又試了試,依然如此。
來人微微一愣,幾乎是這一瞬間,他想到了什么,整個人如同一只老鷹一般猛地向營帳門口倒飛出去,幾乎是眨眼之間人便已經到了門口。
可是只差一步,最后他還是差了一步,在他沖出去之前,一襲紅衣嗎驀然出現在他退避的路線的前方,他這才發現,刑罰營的門竟然出奇的小,小到只能讓一個人通過。
百曉生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直接將門口堵的死死的。
“來都來了,還想去哪兒???”語氣賤賤的,聽著又傲嬌又欠揍。
來人黑色的眸子中看不出任何情緒,他沒有絲毫的猶豫,運起輕功身子一輕立刻就想破開營帳的頂部逃出,可是將將一抬頭,卻見上面不知何時已經“掛”著一個人。
昏暗的營帳在此刻突然亮了起來,借著這光,正好足夠他看清頂上趴扶的那個一身青衣的人,陌生又熟悉的湛藍色眼眸讓他瞳孔一震。
他瞬間有了判斷,上邊同樣不是一個好去處!
不對,壓根就是最壞的一個去處!
毫不遲疑的,他往先前逃出來的方向掠去,只要綁了那個昏迷的女人,就不怕出不去!
可是等他往后一看,卻見本該昏迷的人此刻點完了蠟燭,正在吹滅手里的火柴。
但他沒有遲疑,因為他知道,就算這女人醒了,她也還是這里最弱的一個。
化拳成掌,內力被瘋狂的催動,卻在馬上就要觸及女人的那一刻,被旁邊斜插/進來的一把大刀把他的攻勢給猛地震開。
一個稚嫩的,他最眼熟的,此刻應該守在將軍營帳而絕不該出現在此處的面孔撞進他的眼簾,厲家軍的副將軍厲衡,一把長刀舞得虎虎生威,逼得他節節敗退,百曉生和文卿也很快追了過來,沒那么多講究,三人很自然的聯手對付他一個。
很快的,審理官拿著一副新的鐵枷樂呵呵的從外面走進來:“恭喜小將軍,恭喜夫人,終于將這賊子給拿下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