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涼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母親把位置讓給路征,當下心里那番滋味著實是不好形容。
路征也沒推辭,朝炎母點頭一笑,大大方方坐在了炎涼身邊,隨后也朝炎涼笑了笑。
相比之下,炎涼本就難看的臉色被反襯的更加陰沉。
徐晉夫當即吩咐梁姨,“開飯吧。”又對路征說,“都是家常菜,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路征還是那樣微笑:“我沒什么忌口的。”
這位路大少在熱情與疏離之間把握著極好的度,一桌人都是其樂融融的樣子,炎涼忍著心里的翻江倒海,配合地拿起筷子吃了幾口,可姿態還是有些勉強。
母親一直朝炎涼遞眼色,幾次都被炎涼徹底忽略之后,索性直接拿手肘撞撞炎涼:“在座的就你和路征接觸最多,怎么現在反倒是你一言不發了?”
炎涼抬頭看看母親,想了想,還是把話憋了回去,夾起一塊紅燒仔排放到母親碗里,驢頭不對馬嘴地說:“媽你多吃點。”
炎母被自己女兒的此番舉動噎得都不知道能說什么了,炎涼得了清凈,重新低下頭,努力做到非`禮勿視。
徐晉夫的聲音卻適時地響起,攪了她的清凈:“路征,原來你也喜歡西湖醋魚?這可是我們家炎涼最愛的一道菜了。”
路征此時正欲朝那盤西湖醋魚第三次伸筷子,聞言微微把筷子一擱:“是”
話一出口就被炎涼打斷
她“啪”地一聲把筷子撂下了。聲音很響,驚了一桌的人。所有人都不明所以地目視著炎涼起身:“我吃飽了。”
炎涼繞過餐桌直接向樓梯走去,身后是徐晉夫薄怒的聲音:“炎涼!”
炎涼不僅沒被叫住,反而腳步更快了。
上樓回到自己房間,狠狠把門一甩,把自己丟進沙發里,扯過抱枕,死死抓著泄憤。
其實冷靜下來想想,炎涼也頗有些后悔。她明明可以給所有人一個臺階下,不把姿態擺的這么難看就把事情處理好,在這點上,她百分之百佩服徐子青。而她
終究還是那個任意妄為、控制不住情緒的她
就在炎涼仰著頭靠著沙發做著自我悔過時,她的房門被推開。
炎涼立刻坐直了身體。
可惜一抬頭就看到了徐子青。
炎涼自然是重新懶懶地靠回沙發。徐子青上樓來的目的無非是那幾個,炎涼早就習慣了
果然,徐子青一坐進另一邊的單人沙發里,就開口道:“你不是總說我把男人玩弄于鼓掌之中么?我今天才發現,跟你比,我可差遠了。”
“過獎。”
“”
“”
許久沒能等到徐子青尖酸的話,炎涼倒是真不太適應了,終于睜開眼正視她:“你上樓來不會就為夸我這兩句吧?”
“我跟爸說要上來勸勸你。”
炎涼當即冷笑一聲:“猜到了”
或許這世界上最了解徐子青的,就是她了吧
對此炎涼不知該哭該笑。但顯然,徐子青已經有點猜不透如今的炎涼了:“我想不明白,蔣彧南和路征到底看上了你什么?”
炎涼被問的一愣。
她也想了想,同樣沒有結論:“就像我也一直沒想明白過,周程為什么要對你這么死心塌地。”
“周程?”徐子青好歹是尋回了一些趾高氣昂,“他”
可惜還沒說完就被耐心已耗盡的炎涼打斷:“你現在有空跟我糾結男人的問題么?不是該好好把精力放在secret這個爛攤子上?”
炎涼很確定secret如今是徐子青的死穴,話音一落,臉色一變。
這番無謂的談話也該徹底結束了吧
炎涼滿心期待著,想看到徐子青起身離去。哪料到她一點要走的一絲都沒有:幽幽地往扶手上一靠:“我自有辦法,不用你操心。”
說這話時,徐子青的表情絲絲縷縷的、很是耐人尋味:一絲希望、一絲迫切、一絲焦急、一絲胸有成竹
炎涼可沒工夫細品這復雜表情背后隱藏的深意,她已經要忍不住下逐客令了。
徐子青卻自顧自的轉移話題道:“你還是操心操心自己,你媽知道寄希望在你身上沒用,已經想找好買家把你脫手,真是可”
恰巧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不大不小的動靜。屋內坐著兩個精明女人,自然沒放過,徐子青當下就噤了聲,炎涼立即喝道:“誰?”
虛掩的房門應聲而開。
炎涼最先看到的是握在門把上的那只手,法式襯衫的雙疊袖和上頭的精致袖扣怎么看怎么眼熟,提醒著炎涼門外人是誰。
果然,隨后走進房間的身影,正是路征。
“不好意思,打攪了”
路征依舊是那副濃纖合度的樣子,這樣的男人就算真的偷聽,或許也教人氣不起來吧,更何況此人還頂著一個不能得罪的身份,徐子青立即笑起來:“路先生怎么也上來了?”
“給女士們送點餐后水果。”
不等炎涼邀請,路征已經把端著的小型果盤放在了茶幾上,轉身坐到炎涼身邊。
炎涼的抵觸情緒全寫在臉上,路征倒是不為所動,很鄭重地說:“我覺得我們有必要單獨談談。”
“”
炎涼對此還沒有任何反應,徐子青已經十分客氣地起了身:“那你們談,我先出去了。”
都走到門口了,還不忘以姐姐的身份提醒炎涼:“炎涼,怎么說路先生也是客人,別太任性。”
炎涼連扯嘴角都懶得扯了
房門合上的聲音。
只留下兩個人的房間,誰也沒急著先開口。
直到路征拿小叉子挑了塊蘋果送到她面前
炎涼看看蘋果,再看看他,抗拒的神色明顯:“你聽到了多少?”
“不多。”路征見她不動,竟直接把蘋果送回自個兒嘴里,邊嚼邊說,“但也不少。”
“堂堂路大少怎么也學會偷聽這招了?”
“你覺得如果我不想的話,會被你們這么輕易發現?”
炎涼被他的反問鎮住了,只能聽他繼續解釋道:“我在門外聽你語氣,估計已經不想跟她聊了,我選在這個時候鬧出點動靜,讓她識相離開,也算幫了你個小忙。”
炎涼沒工夫去分辨此番言論的真假,思索片刻,她突然說:“你真打算幫我忙的話,就和我們家劃清界限。”
路征或許從沒見過有人求饒時態度還能如此強勢,略感荒謬地笑了:“理由。”
“遠離徐家就是遠離麻煩。”
相對于她的緊張兮兮,路征反倒是越來越愜意,又吃塊哈密瓜才慢悠悠道:“正好,我最擅長解決麻煩。”
“你不會真看上我了吧?”
她皺眉的樣子看得路征直笑:“看來你和你姐姐有著同樣的疑問。”
炎涼聽后,眉頭鎖得更深了。
他說這話,不就意味著他聽到了徐子青那句“我想不明白,蔣彧南和路征到底看上了你什么”?
她現在終于開始好奇這個男人到底聽到了多少她和徐子青的談話內容。
在炎涼沉默不語間,路征娓娓道來:“你應該不知道,其實我父親也有私生子。”
“跟我說這個干什么。”
“性子別這么急,先聽我說完。”
炎涼識相地收了聲,撇撇嘴示意他繼續。
“當然,我父親雖強勢,但我母親更強勢,只要我那個同父異母的弟弟敢踏進國內半步,那他絕對一分錢遺產都得不到。所以只好乖乖躲在國外,不來擾我清凈。”
他應該是說完了,可炎涼“你該不會是可憐我,想要替我做救世主吧?”
她嘲笑的樣子非但沒有激怒路征,反倒令他笑得更和煦:“這只是我對你感興趣的原因之一。更多的則是”
他幽幽地一頓,賣了個關子,炎涼心里急得要死,卻偏偏要裝一副不感興趣的樣子,直到他自己如實招來:“我非常好奇,到底是什么樣的女人,竟會獲得蔣彧南的青睞。”
這個答案
炎涼真不知是該驚還是該喜。
心里是各種復雜的笑,面上卻不動聲色:“莫非路總想在爭女人方面和蔣總來個一較高下?”
路征位置可否,繼續自顧自的陳述:“你或許還不太清楚‘蔣彧南’這三個字意味著什么。”
“我父親曾評價過,說他是國內這二十年來最出色的職業經理人,沒有之一。”
“”
“要知道我父親曾經花大價錢想要挖角蔣彧南出任明庭的ceo,年薪和股份加起來,市值是你父親出價的3倍有余,可還是遭到了蔣彧南的斷然拒絕。我們都以為他這次是要出來單干,萬萬沒想到他竟然跳槽到了徐氏。”
路征這樣的天之驕子竟把個從底層一級一級爬上來的打工仔奉若神祗?炎涼自己也納悶了,自己竟不覺的此話聽來可笑
可變扭的性格仍令炎涼不咸不淡地打趣道:“如果路總是要表達對蔣彧南的欽佩的話,我可以替你代為轉達。”
路征可不跟她打馬虎眼,直截了當地總結道:“很顯然,蔣彧南接手徐氏,一定另有所圖。”
說著,路征的目光若有似無地瞟向炎涼,分明在暗示這個所謂的“另有所圖”,就是這么個活`色`生香的女人。
炎涼不喜歡他此刻物化女人一般的目光,語氣更冷了:“或許蔣彧南只是覺得接手徐氏的爛攤子將更有挑戰性。”
路征笑得無奈,說到這里,已經無意再解釋些什么,只半真半假地了結這個話題:“一個有點能力但脾氣極差的女人,除了漂亮這一點之外還有什么別的魅力?希望跟你再深入接觸些之后,能讓我獲得答案。”
***
我非常好奇,到底是什么樣的女人,竟會獲得蔣彧南的青睞
很顯然,蔣彧南接手徐氏,一定另有所圖
一頓本就糟糕透頂的午飯,因為路先生奇葩的言論而顯得更加糟糕。
徐晉夫原本有意在下午邀路征釣魚,卻被家庭醫生阻止:“老爺子你剛出院,最需要的是休息,就別到處亂走了吧。”
徐晉夫忖度片刻之后,直接吩咐炎涼:“那你跟路征一起去釣魚吧。”
破天荒的,炎涼竟沒有當場反對。
她總算沒再在父母臉上看到失望的神情
可待炎涼跟著路征走出大宅、去車庫取車,情況卻變了。路征已經為她拉開車門,她卻在門邊停住了:“路總不介意的話,我就在此告別了。”
“剛才你答應去釣魚,只是為了在你父母面前做做樣子?”
他這算明知故問了,炎涼只朝他抱歉地笑了笑,轉身就朝自己的車子走去。
片刻后炎涼已開著車從還駐足在車門邊的路征面前駛過。這個男人的身影漸漸從她的倒后鏡中消失,竟顯得有些落寞:估計這是這位天之驕子人生中第一次受挫
炎涼直接駕車去了蔣彧南那兒。
車子在路邊的停車格內停了許久,思考不出任何頭緒,只能默默下車。
蔣彧南給了她門禁卡,不久后炎涼已站在了他的家門外。
按響這個門鈴之后,往后的日子一定會大不相同。未來戀情對炎涼來說都是極其渺茫的字眼。
炎涼的手還懸在門上不知該不該按下電鈴,而就在她遲疑之際,門突然“嚯”地拉開
門里的蔣彧南頂著一副已恭候她多時的樣子,直看得炎涼一愣。
“你”
還不等她問出口,蔣彧南已回身指一指對面的落地窗:“早就看到你的車了。”
隨后進屋的炎涼稍微歪了歪頭,避過蔣彧南的身影望進客廳,就看到了自己的行李。
蔣彧南已經親昵地攬過她,往里走。
炎涼偏頭看看他,這是她熟悉的側臉。
可她發現自己其實一點也不了解這個男人。
蔣彧南似乎感受到了她別樣的目光,不多時微低下頭,對上了她的視線。
他皺一皺眉,無聲地詢問著她。
炎涼在這般凝視下禁不住咬了咬牙,其實從她把車停到路邊的停車格里時就已經在思考該不該問出口
“你當初為什么要拒絕明庭的挖角?”
蔣彧南擱在她腰上的手明顯一僵。
片刻的沉靜之后
他忽然危險地微瞇起了眼:“你又和路征見面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