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突發(fā)情況像一枚深水炸.彈,炸得徐葉羽有些目眩頭昏。
她徒勞地睜大眼,身體零件停止運行,一時間連自己應該做什么動作都忘了。
直到陸延白再次眨了一下眼,她才驟然收回了手。
向微在一邊看著她:“你干啥玩意呢?”
徐葉羽沒回她,只是木然地望著前方,好半天才憋出一個:“……陸教授?”
向微也傻眼了,跟著徐葉羽的目光往前看,陸延白就站在隔她們不過一個書柜的地方。
徐葉羽跟向微交換了一個“這到底該怎么辦”的眼神。
磕磕巴巴了好一會,腦子里天人交戰(zhàn)火樹銀花后,徐葉羽張嘴為自己辯解。
“我……我真的沒想到這個書柜后面做的是空的。都怪這個隔板做得太有迷惑性,我真的以為只是貼了一張您的照片。我剛進來的時候看到這邊貼了l大很多老師的照片,又想著有合作,所以就以為……”
越說聲音越小。
摸了老師還敢在這里辯解,她可能是普天下第一大膽了吧。
陸延白照例沒說話。
徐葉羽的腦子里各式各樣的腦補小劇場幾乎要堆成山,生怕他下一句就是“難道這里貼的是我的照片你就可以摸了嗎,好你個徐葉羽居然敢覬覦你的大學教授”。
……
她覺得自己好虛。
半晌,又怯怯糯糯地擠出一句:“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摸您的……”
向微內(nèi)心在絕望,在咆哮,徐葉羽這說的都什么玩意呢,這真的不是越描越黑嗎?
但她只能配合著徐葉羽:“是的,我可以作證,徐葉羽只是過來選書的。”
明明只是一個“對不起”一個“意外”五個字的解決的事,被徐葉羽連篇累牘地解釋了好長一串,像是心虛的人為自己接連不停地開脫,生怕自己的那點小心思被發(fā)現(xiàn)。
陸延白站在她面前等她說完,看她似乎已經(jīng)再沒話可說了,才顛了顛手上的《瓦爾登湖》。
男人眼瞼垂了垂,聲音一如往常的平穩(wěn):“你買的什么書?”
徐葉羽:“啊?”
怔了下,又很快回過神來,茫然又堅定地回應了一下:“啊……”
既然他沒再追究,她也沒必要哪壺不開提哪壺,免得潑自己一身了。
她看了看手上拿的幾本書,復述道:“我拿了《彼得潘》《群山回唱》和《燦爛千陽》。”
原本過來也是為了看看《瓦爾登湖》在不在這邊,但是看到陸延白準備買這本書的這一刻,她決定不買了。
這樣到時候,就可以借機看他的,兩個人又可以多一點聯(lián)絡契機了。
趁陸延白準備離開,往最側(cè)邊通道彎出來的時候,徐葉羽搖著頭,嘆口氣“嘖”了聲。
向微:“你嘆什么氣?”
徐葉羽:“我覺得我實在是太聰明了。”
“…………”
“有多聰明呢,”向微問,“摸照片結(jié)果發(fā)現(xiàn)是真人,害怕被教授發(fā)現(xiàn)自己心懷不軌的那種聰明嗎?”
徐葉羽:“你可以閉上你可愛的嘴巴嗎?”
等陸延白從旁邊的甬道中彎出來,徐葉羽才看懂這個書店的構(gòu)造。
像是圖書館里的書柜,兩邊都放著書,那時候陸延白可能是在她對面俯身選書,結(jié)果猝不及防就被徐葉羽拉開柜門,發(fā)動了一個觸摸攻勢。
陸延白目光掃向書店正中的一大片,不知是在看什么。
徐葉羽站在他旁邊:“您特地來買書的嗎?”
他沉聲答:“順便。”
昨晚,陸宛宜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東西,念叨了一晚要去書店掃貨。
今天一起來,他還在處理自己的工作,陸宛宜就精神亢奮地跑來敲他的房門:“哥!想去散步嗎?!”
他問她想干什么,她非常隆重:“你送我去書店一趟吧,我喜歡的作者有新雜志上了,我要去買一本。”
看書是好事,也是積極的精神消遣,于是他忙完手上的事,就開車帶陸宛宜去了本區(qū)最大的一家書店。
沒想到在這里碰到了徐葉羽。
徐葉羽哪清楚他是陪妹妹來的,還以為他是自己過來買書的,心想也許他家就在附近。
想到這里,她頓覺動力滿滿,掂量了一下手上的三本書,準備去結(jié)賬。
其實如果是她今天單人遇到陸延白,還可以變換著方式找點其他的樂子,比如借機請他吃飯請他喝水什么的。
但今天是和向微一起來的,所以干點別的不太方便,就只能讓這個偶遇僅僅發(fā)生在書店,而不能擴展到別的地方。
反正看陸延白經(jīng)常出沒在這一塊兒,以后他們應該也還會有很多場“偶遇”。
兩個人即將分道揚鑣的時候,徐葉羽揮手:“教授拜拜。”
陸延白點點頭,似是想起了什么,頓住腳步問她:“布置的作業(yè)你寫完了嗎?”
徐葉羽被問住,面上笑容霎時凝滯住:“……”
下一秒,她揚出一個明亮的笑,邊后退邊抱拳:“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今日一別,咱們以后有緣再會。”
“……”
抱著書結(jié)賬出來,徐葉羽側(cè)頭看向微,向微手上空空如也。
“你怎么什么都不買?”
向微:“我看你的就可以了啊。”
徐葉羽:?
她把手上三本書交付到向微懷里,向微抱著書問:“你干嘛?”
徐葉羽摩挲了一下手指,閉上眼睛,臉頰微微仰起,似乎在感受什么。
“噓。”
向微抻長脖子:“您這是在……”
徐葉羽很陶醉,又摩挲了一下指腹,細細品味:“在回味剛剛陸教授的眉骨觸感。”
他皮膚很好,雖只是摸了一瞬,但也依稀能夠感受到皮膚肌理的溫熱和彈性。
似乎不小心碰到了一點眉尾,絨絨的眉尖搔在指緣的感受仍然存留。
“剛剛道歉的時候并不誠心吧,滿腦子是不是都在想‘摸得好’?!”向微一語道破。
徐葉羽笑瞇瞇地摸了摸手腕:“你真是太了解我了。”
回去的路上,徐葉羽拐了幾個彎,又順道去了一趟文具店。
向微問:“之前不是才來過嗎?買了幾只那個記筆記的金粉筆,怎么,用完了?”
“沒,”徐葉羽說,“不是買給我自己用的。”
“那買給誰的?”向微有點奇怪。
徐葉羽鼻尖輕皺:“孤兒院的一個小孩子。”
“啊……”向微點點頭,“就是你上次去孤兒院碰到的吧?”
“嗯。”
“你下次什么時候再去孤兒院?”
“后天吧,后天下午。”
“那我和你一起去?”向微說,“反正我后天下午也沒事,去獻獻愛心,當給找工作攢人品了。”
徐葉羽肩膀撞了撞她的:“我們阿微真善良。”
“反正花你的錢,”向微美滋滋,“不去白不去。”
徐葉羽:???
買了蠟筆水筆和水彩顏料,提了一大袋回去。
后天,兩個人九點多起床,吃了飯休息了一陣,下午就跑去了孤兒院。
祈佑孤兒院的條件還不錯,兩個人剛被人領進去,就看到有小孩子拿著粉筆在地上畫格子。
徐葉羽提著袋子,跟門口的小孩子玩了兩盤,就往房間內(nèi)走去。
最里面的房間里擺著很多畫,每幅畫旁邊還配了個簡短的故事,剛一走進去,向微就不能免俗地感慨了一句:“哇——誰畫的啊?”
徐葉羽的目光落在正趴在桌上畫畫的小孩兒身上。
向微跟著她看過去。
男孩不過十三四歲的模樣,正聚精會神地專注著手中的作品,他穿一件寬大的長袖——其實是均碼的料子,不過因為他太瘦,生生把m穿成了xxl的效果。
從長袖中探出的那只手白皙到幾乎病態(tài),小男孩精致的五官也并沒有同齡人的朝氣蓬勃,反而懨懨地垂著,周身都環(huán)繞著低落的空氣分子。
大家都在外面曬太陽,他卻在昏暗的房間里蓋著被子畫畫。
徐葉羽把顏料放在桌上,等他停筆的時候一個個介紹:“這個是水筆,上色用的;這個是勾線筆;你還可以用蠟筆畫。這個是水彩,要加水用的。”
他點點頭,仍是不發(fā)一語。
在孤兒院待了兩個小時,離開后,回去的車上,向微問徐葉羽:“那個小男孩是誰啊?怎么感覺怪怪的。”
徐葉羽:“他有抑郁癥,抑郁加自閉。”
“怪不得,”向微恍然,感嘆道,“好可惜啊,那么優(yōu)秀的男孩子。”
徐葉羽輕輕點頭。
她去孤兒院,本就是為了了解一些事,去理解去貼近。
聽院長說有一個抑郁加自閉、但很有藝術(shù)天賦的男孩子,她走到他的房間里,幾乎只看一眼,就覺得他和自己的表弟江宙實在太像了。
相似的五官,相似的天賦,清秀又干凈的眉眼,和一排整齊的牙齒。
其實這樣的男孩兒,笑起來,一定很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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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過一個沒有補課的周末,下個周六,徐葉羽又準時到了陸延白辦公室。
他桌上擺著一本《瓦爾登湖》,補課補完之后,徐葉羽旁敲側(cè)擊:“這本書您打算看嗎?”
他淡淡嗯了聲。
“一般都什么時候看啊?周一到周五嗎?”
“嗯。”
她小心翼翼的:“我上次想買這本,結(jié)果忘記了,您的可以借我看看嗎?”
他從書柜里抽出那本書,放到她面前。
“我不會影響您看書的,”她不假思索,“我看書很快,周二周三就可以看完了,到時候給您送過來吧。”
陸延白掃她一眼:“我在這邊的時間不確定,不……”
話沒說完,徐葉羽很正經(jīng)的撇嘴:“那怎么行,我最怕麻煩別人了,一定要按時歸還。如果您時間不確定的話,那我們就到時候再聯(lián)絡吧,剛好有時候補課也會有意外,不如我們留個聯(lián)系方式吧。”
她思維太快,陸延白滯了片刻。
徐葉羽趁熱打鐵:“三方渠道我都支持:微信、qq、手機號。”
“……”
她打開微信里自己的二維碼,遞過去:“微信吧?您看是我掃您還是您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