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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流鼻血了

    蕭憐正忙著替梨棠洗頭發,那些頭發都黏在一起,半個月來狼窩里打滾不知多少次,早就沒法看了。
    勝楚衣突然哎呀一聲。
    “怎么了?”
    “浮石掉了。”
    “掉了撿起來啊。”
    “哎!好嘞!”
    勝楚衣兩眼冒光,挽起袖子將半只胳膊探進水里去。
    指尖碰到落在盆地的浮石,一彈,就不知道給彈到哪里去了。
    “哎呀,掉哪兒去了呢?”
    他就著撈浮石的勁兒,身子往前湊了湊,剛好湊近蕭憐的后頸,氤氳的水汽帶著沐浴的花香,脊背上那只飛龍因沾了溫熱的水汽,若隱若現,好一片香艷的誘惑。
    勝楚衣的睫毛上也蘊了水汽,有些濕潤,張嘴就想咬一口。
    忽然梨棠兩只小手往臉上一糊,啪嘰!
    “羞羞,棠棠不看。”
    蕭憐當下回頭掀了他一臉水,“你能不能老實一會兒?”
    勝楚衣閉眼,抹去一臉的洗澡水,“哪兒有!憐憐,我在找浮石。”
    他在水底繼續摸啊摸啊,幾根手指挪著挪著,指尖就碰到了又滑又有彈性的肉兒。
    當下兩只眼睛“叮”地就圓了!
    屁屁!
    不得了了!
    勝楚衣有些臉紅!
    一顆心撲通撲通跳得厲害,居然得手了!
    摸到憐憐了!
    天啊!
    他正琢磨著接下來怎么繼續,能又占便宜,又不被發現。
    突然,嘩地一聲!
    蕭憐整個人,水淋淋如一具玉雕般從水中站了起來,懷中抱著棠棠,回過身來,“幫我拿袍子來。”
    太震撼了!
    太刺激了!
    坐在盆邊的勝楚衣仰視著她,立時全身氣血逆行!
    他跌跌撞撞起身,胡亂拿了掛在一旁衣架上的浴袍,扔給蕭憐,慌忙逃了出去!
    流鼻血了……
    扔下蕭憐懷里抱著孩子,剛出水,有些冷,瑟瑟發抖,“喂!你不幫個忙啊,跑什么!”
    “憐憐,等一下啊,容我緩緩!”
    勝楚衣胡亂擦干鼻血,沖出大帳,仰面吹了吹夜風,好不容易鎮定下來。
    還好四下無人。
    低頭一看,腳邊趴著的銀風,下巴貼在地上,正抬著兩只眼睛盯著他。
    勝楚衣虎著臉,“圓毛畜生,看什么看!”
    銀風白了他一眼,大家都是雄性,你那點心思以為老子不知道?
    等勝楚衣涼快下來,就又開始惦記著里面的溫香軟玉,于是轉身又鉆進大帳。
    “父君,棠棠要睡覺覺吶!”
    梨棠已經洗得干干凈凈,坐在床上,用被子蓋在小胖腿上,笑瞇瞇望著他。
    那小臉蛋被洗白白之后,就越發地嫩,讓人想咬一口。
    勝楚衣怕穿幫,威脅道:“現在開始,不要喊父君,要喊爹爹。不聽話,一口吃掉你!”
    梨棠眨眨眼,咯咯咯地笑了,“爹爹要吃掉棠棠,哈哈哈,爹爹吃掉棠棠……”
    勝楚衣慌忙捂住她的嘴,“不要吵,噓!你乖,不要吵。”
    蕭憐在屏風后面穿了衣裳,重新梳了頭發,出來,“你們兩個玩什么呢?”
    勝楚衣趕緊收了手,“沒什么,沒玩什么。”
    棠棠的小嘴一被放開,就又咯咯咯地笑,“爹爹說要吃掉棠棠。”
    勝楚衣眼睛一立,瞪了她一眼,轉頭又對蕭憐擠了滿臉笑,“我逗她玩呢。”
    蕭憐坐到床邊,揉了揉梨棠的小腦袋,“棠棠不怕,爹爹要是敢吃掉你,娘親就把爹爹吃掉。”
    說著對她擠了擠眼。
    勝楚衣聽了,滿眼冒光,往前湊了湊,“好啊,憐憐,來啊!”
    蕭憐雙眼之中幽深一抹,“不早了,睡覺吧。”
    “好噠,憐憐,睡覺!”勝楚衣幾乎是迫不及待的揮手熄了大帳中的燭火。
    躺下一摸,身邊是個小的!
    “你在這里做什么?”
    “棠棠睡中間。”
    “去里面。”
    蕭憐閉著眼,躺在最里面,“她不是一直都睡在中間?”
    “哦。”
    勝楚衣又激動又無聊,等著梨棠睡著。
    小人人不知是千里突襲成功,太興奮,還是喝了半個月狼奶,變得更加強悍,折騰了一整天,到了半夜,依然不睡。
    從勝楚衣身上爬過,又爬回去,又從蕭憐身上爬過來,爬過去。
    然后在兩個人身上,一會兒騎這個大馬,一會兒騎那個大馬。
    一會兒青蛙跳跳跳,一會兒小白兔,喵喵叫。
    勝楚衣只好陪著笑哄著,蕭憐卻躺在黑暗中,話越來越少。
    直到梨棠真的徹底折騰累了,四仰八叉橫在兩個人中間,一頭枕在蕭憐的小腹,另一頭揣著勝楚衣的腰,這才終于睡著了。
    “憐憐。”黑暗中響起勝楚衣賤兮兮的聲音。
    蕭憐不吭聲。
    “憐憐睡著了?”
    蕭憐還不吭聲。
    真的睡著了啊
    哎……
    他幽幽嘆了口氣,好無聊啊!
    那一雙眼,黑暗中可以洞察一切,此時滴溜溜轉,忽然精光一閃!
    睡著了好啊,睡著了可以為所欲為啊!
    他悄悄挪開梨棠的小胖腳丫,湊到蕭憐臉側,輕嗅她剛剛沐浴完,發間散發的淡淡香氣,“帝呤,我也喜歡啊,怎么辦呢?”
    他漸湊漸近,雙唇就要落在她的臉頰上,驟然脖頸間一緊,一只小手鐵鉗一般鉗住他的脖子!
    “方寸天,誰是帝呤?”蕭憐緩緩張開眼,盯著他。
    勝楚衣趴在她身邊,滿臉堆笑,“哎呀,憐憐,你醒了啊,我能為你做點什么?”
    “滾!”
    “別這么絕情啊!”
    “你這是想我送你回地獄?”
    “不不不,我這就滾,憐憐,不用送了!”
    說完,兩眼一閉,撲通,人就重重栽了下去。
    清晨,勝楚衣張開眼簾,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轉頭時,發現旁邊的蕭憐竟然還瞪著一雙眼死死盯著他。
    “憐憐,不用盯了,是我。”他抬手將人給攬進懷中,用力揉了揉,在頭發里吻了吻,又是一聲嘆息。
    “楚郎,我們壓制不住他了?”蕭憐終于松了一口氣,扎進他胸口,蹭了蹭。
    “無妨,只是以后月圓之夜,還是將我鎖了吧,昨晚險些傷了棠兒。”
    “你知道帝呤是誰嗎?”
    勝楚衣眼光滑向別處,“不知道。”
    “哦。”蕭憐不語了,狠狠抓了他的寢衣,在手中揉的滿是細碎的褶子。
    勝楚衣瞇著眼,望著上方的大帳圓頂,有些眩暈。
    昨晚的一舉一動,他都感同身受,仿佛那個方寸天操縱的人,就是另一個自己。
    他從什么時候開始,與那個身負九宗大罪的惡魔已經分不清彼此了。
    或者說,他與他,終于回歸到一處,就像是一個殘缺的圓,悄然補上了一塊遺失的碎片……
    然而,這種詭異的靜默沒持續多久,帳外便聽見有人撲通一跪,“殿下,霽月、朗清,前來請罪!”
    這兩個人,灰頭土臉,跪在帳外,一路為了追梨棠,也走得是荒山野嶺,直線前進。
    可是,荒野疾行,馬怎么如狼。
    這倆人風餐露宿半個月,最后終于是足足遲了一夜的腳程,才趕到璇璣城,此時跪在外面,都是破衣爛衫的野人模樣。
    弄塵遠遠地看了眼朗清的模樣,沒來由地心疼,咧了咧嘴角,轉身消失不見了。
    小冤家,能不見,還是不要見面比較好!
    ——
    又過了兩天,璇璣城中的軍民已經是餓得怨聲載道,隔著城墻都能聽見哀嚎聲。
    而城外的包子香氣,就又飄了過來。
    一聲攻城令下,城里的百姓學乖了,不但不躲不藏,反而都湊到城墻邊上,等著收包子。
    這一次,不但有包子,還有饅頭,順帶著蘿卜土豆,活雞活鴨,用攻城投石車漫天如雨的扔了進來。
    城外的攻城部隊,扔完了掉頭就走。
    璇璣城城墻上的衛兵嚴陣以待了半天,仗沒打成,肚子倒是被包子香氣饞的咕咕叫。
    可是只能眼睜睜看著百姓搶了包子就啃,他們卻是動都不敢動。
    終于有個士兵按捺不住了,三天就喝了幾碗稀粥,兩腿本就打轉,這會兒聞到菜肉包子的香氣,肚子里就像有一只餓瘋了的手要從嘴里伸出來一般。
    他挪了挪腳,嗖地把掉在腳邊的一只包子撿起來,囫圇個塞進嘴里就吃。
    可還沒等咽下去,那頭就咕嚕嚕,滾到了地上。
    熊北極巨劍向地上一杵,站在城墻上高聲厲喝,“奉陛下口諭,璇璣城軍民,無論男女老少,敢吃包子的,以欺君叛國之罪,殺無赦!”
    他人高馬大,聲音如雷,震得城樓上下的人耳朵嗡嗡作響。
    嚇得下面本來撿了包子塞進嘴里的人,又都活活給吐了出來,眼睜睜看著一大隊士兵,將滿地的包子、蔬菜、活雞活鴨,劃拉劃拉,撿吧撿吧,全都抬上城樓,給倒了出去。
    次日,天剛亮,城外蕭憐的軍隊又按時來扔包子,傷勢已近痊愈的蕭素親自登上城樓,“蕭憐!你什么意思!你看不起朕?”
    蕭憐騎著馬,優哉游哉,“你的子民,你不疼,本宮來疼,你的將士,你養不起,本宮來養,有何不妥?”
    這話明面上說給蕭素聽,卻是嗓門大地,讓里面的軍民也聽了個清清楚楚。
    一個強行收繳他們的糧食充作軍備,另一個隔著城墻給他們扔包子。
    一個不準他們吃包子,一個惦記著他們,天天厚著臉皮扔包子。
    誰是好人,當下立見!
    蕭素今日上城樓,是有備而來,披甲在身,手執長劍,“蕭憐,你少惺惺作態!若不是你發兵圍城,又派人燒了糧倉,璇璣城何至于此!”
    蕭憐挑了挑眼皮,“沒錯兒,禍害你的事,都是我干的,不過百姓何辜,我這不是發糧食給他們了嗎?現在不讓他們吃飯的,是你,不是我。”
    蕭素在城樓上走來走去,用劍指著蕭憐,“蕭憐,你這個無賴!”
    蕭憐晃了晃,“跟老子比流氓,你差遠了!”
    “蕭憐,朕要跟你決一死戰!”蕭素轉身對熊北極喝道:“傳旨下去,開門迎敵!”
    熊北極領旨,咚咚咚咚跑下去備戰。
    城外蕭憐卻懶洋洋揮了揮手,“撤兵!”
    蕭素:“……,蕭憐!朕這都要開門跟你打了,你跑什么!你給朕回來!”
    蕭憐早就調轉馬頭,向后招招手,“本宮不想跟你打!”
    城外的千軍萬馬,轉眼間撤了個干凈。
    司命問:“阿蓮,咱們到底還打不打?”
    “不打。”
    “那包子呢?”
    “也不包了。”
    于是璇璣城中又陷入了新一輪的饑荒和恐慌。
    早先混進城的花郎,開始散播新的謠言:皇上把唯一不想看老百姓死的云極太子給逼走了,皇上想要所有人跟他陪葬!
    這一來,城中的暗流就更加蠢蠢欲動。
    城外軍營里,蕭憐哄睡了梨棠,看見勝楚衣還在書案前忙,就覺得奇怪,“我包包子的時候,你閑的蛋疼,我不包包子了,你倒是忙起來啊?”
    蛋疼……
    勝楚衣手底下一抖,“憐憐啊,好好說話。”
    “畫什么呢?”
    蕭憐繞到他身后,伏在他背上,摟著脖子晃。
    “包子包完了,這仗也快結束了,云極太子占了璇璣城時,總要有一面自己的旗,總不能打著東煌的旗,也不能用墮天塔的旗。”
    吧唧!
    蕭憐在他臉上親了一下,“真是比我親爹還親!不過這畫的是什么?”
    “飛龍在天,你覺得怎么樣?”
    “龍我見得多了,生了雙翼的,倒是第一次見……”蕭憐說到一半,想起了當初在蘭陵泉里,姜艷翎對她說過的話,“這是我背上那只?”
    “是啊。”
    “為什么背上會有一只龍呢?”蕭憐嘟著嘴,眨眨眼,想不通。
    勝楚衣隨口道:“大概是因為生而不凡吧。”
    “也許吧。”
    吧唧,再親一口!
    “我覺得你這里畫得不是很細膩啊。”
    “因為不太記得了。”
    “哦……”
    勝楚衣回頭,兩人對視。
    這個好辦,洗澡!
    弄塵給中軍帳安排的這只木盆,是花了心思的,專門用來討好兩個欲求不滿的主子,所以,很大。
    大到兩個人在里面也不擠。
    勝楚衣拿著浮石,在蕭憐的脊背上輕輕滑過,看著背上那只飛龍刺青因著溫熱的水汽而漸漸顯形。
    他滑著滑著,手指一松。
    那浮石就咕咚一聲掉進水中去了。
    他銜著她的耳垂,“掉了。”
    蕭憐被他弄得癢,“那就撿出來啊。”
    于是脊背上的那只手,就漸漸沿著脊椎,向水下滑去,掠過腰間,掠過尾椎……
    似是要將那日方寸天未曾得手的,全部補回來。
    蕭憐順著他手掌輕推,與他一同跌入水中。
    不知為何,即便是溫熱的水中,勝楚衣的手也有些涼。
    ……
    直到云雨漸散,蕭憐趴在木桶的邊緣,等著勝楚衣將飛龍剩下的部分畫完。
    又累又困,半睡半醒。
    勝楚衣一面認真臨摹,一面有意無意道:“上次憐憐曾問我,帝呤是誰。”
    蕭憐哼唧,“是啊,你說你不知道。”
    “忽然想起,曾在公主留下的書中看到過類似的名字。”
    “誰呀?”
    “帝呤天。”
    “那是什么?”
    勝楚衣坐在木桶旁,停了筆,看了看她,“語焉不詳,不過既然名字以”天“字命名,也許與九幽天、方寸天一樣,是個上古時期的神祗吧。”
    “哦,那該不是一個人。”
    勝楚衣重新提筆,“是啊。”就不再多說什么了。
    ……
    三天后,云極太子的大旗制成之日,璇璣城內發生了暴亂!
    璇璣城的老百姓和一部分官兵,反了!
    數萬人沖到城樓下,殺了看城門的官兵,打開了城門。
    蕭素命杜棋硯帶兵鎮壓,可禁軍還沒到城門口,就被黑壓壓、密密麻麻的人群擋住了去路。
    餓的只剩下半條命的老百姓,手臂互相搭在肩膀上,圍成一道厚厚的人墻,“杜將軍,你從咱們身上踏過去吧!”
    杜棋硯本是本著一顆忠君愛國之心,盡忠職守,可事到如今,看著百姓都淪落成這個樣子,心痛如絞,就再也沉不住氣了,將手中的長刀一揮,“我,杜棋硯,反了!”
    本以為會有一場血腥屠殺的百姓,驟然之間振臂高呼!
    杜棋硯騎馬穿過人群,走出城門,翻身下馬,向對面重裝壓境的十萬大軍喝道:“恭迎云極太子入城!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說完雙膝跪下,磕了三個響頭。
    城門口數萬軍民,隨之跪下,“恭迎云極太子入城!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大軍之前的蕭憐策馬向前幾步,“好,你們信任本宮,本宮也信你們。”
    她回轉頭看去,便見梨棠一個人,小小的一只,騎在銀風身上,肩頭扛著根小竹竿,小竹竿上掛著一面大旗,穩穩當當地走向城門口。
    她將自己的孩子只身一人派入城中,便是向所有人展現了最大的誠意。
    梨棠騎著銀風,來到城門口,翻身從狼背上滑了下來,有些吃力地扛著騎,爬上城樓。
    銀風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趨。
    圍觀的老百姓看了個新鮮,牛犢子一樣大的狼,通人性一般,護著這個小郡主。
    既然小孩兒都不怕它,該是不吃人的。
    于是有膽大的就伸手去摸了一下它背上銀光閃閃的毛。
    接著,就有第二只手,第三只手,……無數只手。
    銀風的狼臉,越發地長了,忍!
    梨棠太小,城樓上的垛口太高,蕭憐在城下,就只看到那只旗,晃晃悠悠、栽栽歪歪地挪上了城墻,根本看不到她的小人人,就有些不安。
    這時,杜棋硯跟著梨棠后面上來,親手幫她插旗,之后,將小人兒嗖地抱起來,舉過頭頂,高呼:“云極太子,愛民如子,太子殿下,千歲千千歲!”
    蕭憐派梨棠上去插旗,也是下了一番決心的,然而,要活買民心,總要冒些風險,如今看來,的確是賭贏了。
    她稍稍松了一口氣,揮手道:“走,進城!發包子去。”
    就在所有人都高聲呼喊,興高采烈地時候,一直冷箭不知從哪里飛出,直向坐在杜棋硯肩頭的梨棠而去!
    等到有眼尖的看到時,已經來不及了!
    與此同時,一道冰刃破空而來,對上那只冷箭,將它打落在地,之后砰地,將后面的城樓穿了個窟窿。
    蕭憐猛地回頭,見大軍之中,坐著勝楚衣那乘黑轎,紋絲不動,不由得虛驚一場之后,心里又咯噔一下,冰淵回來了?
    那現在里面坐的是誰?
    可是眼下沒時間想這些,她被簇擁著進了璇璣城,一路向皇城挺進。
    高高的宮城上,蕭素披頭散發狂笑,“蕭憐,你以為你是救世主?你以為你能不費一兵一卒救得了所有人?你不能!你功歸一簣,你機關算盡,卻還是害死了一個你愛他、敬他的人!”
    蕭憐冷冷地坐在馬上,看著那個瘋子。
    蕭素瞪著眼睛,神經兮兮看著她,“猜猜看,是誰?你害了誰?快猜啊!”
    蕭憐心中有種很不好的預感,卻依然巋然不動。
    最后的較量,她若是亂了陣腳,就是輸了!
    “你為什么不猜!你猜啊!猜了我就告訴你啊!”蕭素急得在城樓上走來走去,“你快猜——!”
    “你不猜?你不猜我來告訴你!”蕭素耐不住了,“抬上來!”
    一個血淋淋的人,被兵士抬了上來。
    沒有手,沒有腳。
    一個人彘!
    “哈哈哈哈哈!快看看!謎底揭曉!抬起頭,讓她看看你是誰!”
    蕭素暴喝,用劍不停的拍那人彘的腦袋。
    人彘緩緩抬起頭,看著下面,慘慘一笑。
    “八哥——!”
    蕭憐手中的韁繩緊緊一攥!心頭猛地一陣瘋狂抽搐!
    她咬著嘴唇,強按著沖天怒火,“蕭素!他是你的手足!”
    宮城上,蕭素怪笑,“啊哈哈哈,是啊,手足!手足又怎樣?你不也是我的手足!我現在把他的手足都砍了!等你進來,我再砍了你!”
    蕭憐回手,“弓箭!”
    立刻就有人遞了上來。
    她抬弓瞄準城樓上已被折磨得不成人樣的蕭譽,嗓音哽咽,“八哥,是我害了你!先送你一程,此仇此恨,我蕭憐,一定替你百倍千倍討回來!”
    蕭譽該是已經不能說話了,解脫般的點點頭。
    嗖的一箭!
    正中眉心!
    蕭憐兩眼通紅,渾身發抖,沉著嗓子惡狠狠道:“蕭——素——!”
    蕭素順手從宮墻上,將蕭譽的尸體推下去,“啊哈哈哈,你殺了他!是你親手殺了他!蕭憐,別忘了你剛剛說了,他是你的手足!他是對你最好的八哥!”
    蕭憐飛身躍起到宮墻下,接了蕭譽殘破的尸體,頭頂一陣箭雨,劈面而來。
    黑騎兵簇擁中的黑轎內,一道冰霧破空而來,將頭頂的殺機盡數化為烏有。
    蕭憐抱著尸體穩穩落地,也不回頭,一步一步想大軍中走去,“蕭譽,現在這皇城中,我了無牽掛了,你還能將我如何?”
    蕭素瘋了一樣在城墻上亂轉,“是!蕭憐,朕奈何不得你!不過朕是皇帝!朕到死都是皇帝!你是個反賊!你永遠都是個反賊!”
    蕭憐交待了蕭譽的尸體,翻身上馬,“成王敗寇,蕭素,你想過自己會怎么死嗎?”她向后揚手,“攻城!生擒蕭素!”
    司命揮劍下令,“攻城——!”
    十萬大軍整整齊齊向前三步!
    唰!唰!唰!
    蕭素在城墻上退了三步,“蕭憐!你抓不到我!你抓不到我!”
    他回身從后面揪出一個人,掛了困龍鉤,被踩得半死的沈玉燕!
    神經兮兮地對她道:“母后,皇兒護不了您了,咱們一道走吧!”說著就拖著沈玉燕向城墻邊走去。
    沈玉燕雖是個半死的,也依然有求生的心,無力地掙扎著,“素兒,不要!哀家是你母!哀家是你親娘!”
    “親娘又如何,母后又如何?下面那個不是一樣殺了自己的親娘,如今還不是萬人擁戴!”
    他根本容不得沈玉燕多言,直接將她推了下去,看著自己的生母從宮城上墜落,蕭素敞開懷抱哈哈大笑,“看!蕭憐,朕也了無牽掛了,來啊!皇城中被朕埋了無數雷火彈,你們進來啊!進來一個死一個,進來十萬死十萬!來啊!大家一起上天啊!啊哈哈哈哈!”
    跟在蕭憐身后的霽月受不了了,“殿下,我去捉他下來!”
    蕭憐剛點頭,后面的大軍開出一條窄道,朗清騎馬飛奔而來,“殿下,不好了,藏海空桑聯合舉兵,大軍壓境,神都派人送來圣諭,稱只承認蕭素一個朔方皇帝!”
    配合地真是天衣無縫啊!
    蕭憐深深吸了一口氣,“暫停攻城!”
    “是。”
    十萬大軍靜默在皇城下,沈玉燕的尸體摔得支離破碎,倒在血泊之中,無人收尸。
    城墻上的蕭素,整整瘋到半夜,見無人理他,這才對始終忠心耿耿杵著巨劍立在身后的熊北極道:“給朕守著,朕要睡覺!明天接著玩!”
    城下,蕭憐徹夜無眠,給蕭譽備了棺材,設了個臨時的靈堂,靜靜立在旁邊,垂著頭,一言不發。
    這宮墻之內,唯一給過她溫暖的兩個人,都被這母子兩害死了,到底要怎樣才能解她心頭之恨!
    勝楚衣安靜地進來,腳步悄無聲息,如夜色降臨。
    “憐憐,死者已矣。”
    蕭憐輕撫棺蓋,“我被賜了一百釘棍,他是唯一一個敢上前安撫我的人,把他沒用過的汗巾給我咬著,怕我傷了舌頭。”
    “他拿了好酒,第一個想要分享的人就是我,可惜我沒有與他共飲,此生再無機會!”
    “我被揭發所有罪名,滿室鳳子龍孫,手足兄妹,只有他肯替我披一件衣裳。”
    “如今,他又因我而死!”
    “文文弱弱的一個人,哪里來的那么大勇氣,敢為我站在所有人的對立面?”
    她茫然轉身,看向勝楚衣,“勝楚衣,他是唯一一個真的將我當成手足至親的人,我卻大膽地以為只要他不吭聲,不惹事,蕭素就會放過他!蕭淡被從城墻上扔下來的時候,我就應該派人將他救出來,可我都干了什么?我完全置他于不顧!”
    勝楚衣在那靈前上了一炷香,“憐憐,自古帝王,哪個不是踏著尸山血海而來?你不可能顧全所有的人。你已經做的很好了。”
    蕭憐的手在棺材的一角狠了狠,“旁人的死活,我根本管不了那么多,我當初就不該圍城,就該聽司命的話,一日一夜拿下便是!那些老百姓的死活,關我屁事!是我太貪心,我想要天下歸心,我想要百姓擁戴,我貪圖虛名,結果卻害了八哥的性命!”
    勝楚衣眉頭微微一蹙,沒來由地一陣不悅,“欲成大事,不拘小節。為你而死,該是他的榮耀。”
    蕭憐在靈堂立了一夜,兩眼瞪著那靈位,筆挺如一支箭!
    勝楚衣就安靜地仿佛不存在一般,立在她身后,陪了她一夜。
    直到天將亮時,蕭憐才抬起頭,回身道:“勝楚衣。”
    “嗯?”
    “謝謝你陪我。”
    “你我之間,何須多言。”
    蕭憐這才,仿佛堅強用盡一般,恢復了女兒家的柔軟,伏進他懷中,“你可以調動冰淵了?”
    她若無其事地問了一句,之后等著他回答。
    勝楚衣雙眸之中,染了一抹濃黑的深淵之色,“情急之下,不知怎么,就用出來了。”
    蕭憐的頭枕在他肩頭,抱在他脊背上的手,緩緩釋出淡淡綠色的乙木生。
    他沒有任何反應。
    真的不是方寸天?
    那到底為什么?
    他沒有說真話啊……
    “憐憐,若有一日,我如今日城樓上的蕭譽,你當如何?”
    蕭憐心頭一緊,抬起頭來,“你說這個干什么?你怎么會如他!”
    “那又或者,如蕭素一般。”
    “勝楚衣,你好好的,胡說八道什么?”
    “只是想知道,我若入了絕境,再無挽回的余地,憐憐會如何?”
    肩頭被鑿了一拳,“在大盛宮,你不是已經看到了?就算落入地獄深處,我也會將你拉回來。”
    勝楚衣低頭看著她,“那若是有朝一日,我已瘋魔,無藥可救了呢?憐憐可會親手給我一個了斷?”
    “不!”蕭憐抬手捂住他的嘴,“不……,你要是瘋了,我就陪你一起瘋,絕不留你一人!”
    勝楚衣冷了一夜的臉,這才緩緩浮起了笑容,“好的,憐憐,我記住了。”
    ——
    朔方與藏海、空桑三國交界的邊境上,大軍壓境,戰爭一觸即發!
    中軍帳中,卓君雅描畫了濃重的鳳稍,染了紫紅雙唇,已是一副妖艷萬分的模樣,攬了秋慕白的脖頸,坐進他懷中,“師兄,咱們還等什么?你我聯軍,踏平他朔方本就是舉手投足之間的事,何須瞻前顧后?”
    秋慕白想推開她,又不忍心。
    可被她這樣投懷送抱,又覺得尷尬萬分,“師妹,起來說話。”
    “起來做什么?你不是一直想要我嗎?我現在來了,你卻不喜歡了?難道你嫌我不能再舞劍,便是個廢人,配不上你了?”
    “不,不是,師妹,我,我一直都很喜歡你,可是……,可是不該是這樣。”
    秋慕白堂堂萬劍宗宗主,如今卻說不出一句囫圇個的話來。
    “那你想要怎樣的?我都如你的意。”卓君雅歪著頭看著他,妖艷嫵媚中,一抹天真,極致地誘人。
    空桑劍士,天下無雙,最是講究的,就是一個端正。
    秋慕白傾慕她,守護她這么許多年,也曾盼過她對那個人死心,卻從未想過如此無媒茍合。
    “雅雅,你先起來,咱們好好說話。”
    “師兄有什么話,不能這樣說?”卓君雅兩眼迷離地看著他,“又或者,什么話都不用說……”
    她低頭湊近他,揉著他雪白的長發,雙眸妖媚,勾魂奪魄。
    可就在雙唇迫近秋慕白的瞬間,她忽然停了下來。
    他竟然呼吸這樣平靜,她已經坐進他懷中了,他都沒有一點男人的反應!
    “秋慕白,你不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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