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譽非挺嚴(yán)肅的拉著他坐起來：“這種情況持續(xù)多久了？”</br> 顧騁被他這么嚴(yán)肅的看著,沒一會就把持不住，一五一十的交代了。小說</br> 霍譽非驚訝自己這段時間竟然一直沒有發(fā)現(xiàn)，他問顧騁：“所以你在我睡著之后就會爬起床？”</br> 顧騁點點頭。</br> “干什么？”霍譽非問。</br> 顧騁說：“工作。”</br> 他被霍譽非瞪得圓圓的眼睛盯得有些心虛，不過還是盡量解釋道：“我的團隊和這邊有時差，晚上溝通會比較及時……”</br> 不過他后半句也沒有說完，就很自覺的噤聲了。</br> 霍譽非挺生氣的,不過多半是生自己的氣,顧騁精神狀態(tài)不好他也察覺了，卻沒有更加留心一點。</br> “所以怎么樣才能睡得著？”霍譽非氣哼哼的問。</br> “沒有光就……睡得著了。”</br> 霍譽非特別驚訝：“沒有光？”</br> 顧騁點點頭。</br> 霍譽非又問了一次：“在一片漆黑的房間里才睡得著？”</br> 顧騁雖然不大明白他在驚訝什么,最終還是點了點頭。</br> 霍譽非臉色一沉,一字一頓的問：“為什么？”</br> 顧騁遲疑道：“……什么為什么？”</br> 從來都是陽光燦爛的霍譽非突然這個樣子,難免讓人心里打突。</br> 霍譽非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怕黑,他沒有去深入追究過這一點,但霍譽非知道顧騁應(yīng)該是一樣的。</br> 所以他一定要知道發(fā)生了什么。</br> 這就是顧騁難以啟齒的地方。</br> 他私心里，希望對方看到的是一個直接已經(jīng)變得特別好的顧騁，最好通通忽略掉曾經(jīng)狼狽的樣子。因此霍譽非想要知道答案，而顧騁不想說。</br> 霍譽非察覺到了什么。</br> 他忽然靠近對方,把他的小兔子緊緊緊緊抱在懷里。</br> “顧騁,我跟你說一件事。”</br> 顧騁剛想抬起頭,又被按了回去。</br> 霍譽非看著天上的螢火蟲：“你三年前說想要離開,設(shè)身處地的想,我能夠理解，如果換成我，可能也會做一樣的選擇。但我仍舊很生氣。”</br> 不過因為對方是顧騁,他生氣的對象就轉(zhuǎn)到了自己身上。</br> 生氣自己為什么不能把事情處理的更好一點，為什么不能更加給對方一些安全感，甚至于為什么不能夠克服心理障礙。霍譽非覺得自己不夠有擔(dān)當(dāng)、不夠成熟、不懂得經(jīng)營感情。</br> 什么樣的感情？</br> 在這三年里他反思了無數(shù)次，自己對待顧騁，究竟是怎樣的感情？</br> 卻最終都沒有答案。</br> 太復(fù)雜了，對霍譽非來說，顧騁是他最好的朋友、是他最重視的人、最親密的人，遠遠高于一個“愛情”所能夠涵蓋的范圍。</br> 但顧騁想要的是愛情。</br> 我可以給嗎？</br> 可以的。</br> 霍譽非想，我也要變得優(yōu)秀一些，更優(yōu)秀一些，比這世界上絕大多數(shù)人都優(yōu)秀。</br> 我想要改變世界。</br> 我也可以改變世界。</br> 被悶著腦袋的顧騁看不到對方表情，但是這個在“我很生氣”之后的戛然而止，令他不能不有點擔(dān)心。</br> 然后就聽見霍譽非一連重復(fù)了很多遍：“我很生氣我很生氣我很生氣我很生氣我很生氣！”</br> 停頓幾秒之后，做了一個總結(jié)：“總之我很生氣。”</br> 顧騁：……</br> 他使勁兒從對方懷里掙脫出來，抓著霍譽非的胳膊，看著他的眼睛，很認(rèn)真很認(rèn)真的說：“我知道。”</br> 霍譽非深深呼吸了一口氣，覺得渾身上下忽然輕松了很多。</br> 他做出不高興的樣子轉(zhuǎn)過頭，悶悶不樂道：“我真的很生氣。”</br> 然后被猛不丁揉了下腦袋。</br> 顧騁手慢慢滑到了他的脖子上，特別溫柔的用力撫摸了兩下：“乖，別生氣了。是我做錯了，你可以罰我。我也會對你很好的。”</br> 霍譽非喉結(jié)上下滑動了一下，伸手把對方拉過來，傾身吻了上去。</br> 好半天之后才松開，嘴角彎了彎：“好了，我不生氣了。”</br> 顧騁心里酸酸的：“怎么這么好哄啊。”</br> 霍譽非斜著眼：“不可以嗎？”</br> “可以的，”顧騁深深呼吸了一口氣，“我會對你很好的。”</br> 霍譽非親了親他的鼻尖：“顧騁，你對我很重要，即使那時候特別舍不得，我也沒有真的阻攔你。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我想你實現(xiàn)夢想，我想你平步青云。還有，我想你開心。”</br> 他在呼吸可聞的地方注視著對方：“你對我很重要，明白嗎？”</br> 顧騁聲音有點沙啞：“明白的。”</br> “所以你有什么要對我說的嗎？”他看著對方的眼睛。</br> 顧騁忍不住握緊了對方的雙手，終于點點頭：“有。”</br> 他整理了一下言辭，然后就開始一點一點給對方講自己當(dāng)年離開b市之后發(fā)生的事。</br> 用四個字來總結(jié)，就是“大起大落”。</br> 顧騁把這些講給他的小向日葵。</br> 講他一次次小心翼翼試水，是怎么樣行差踏錯，血本無歸。講他在最艱難的時候，為了盡可能的省錢，怎么樣住在陰冷潮濕的地下室，一個月只靠泡面維持生計。講他終于找到感覺，開始日進斗金，卻仍舊舍不得多花一分錢。講他因為漂亮的控盤而遭到打擊報復(fù)甚至危及生命安全。講他無法拿到簽證迫不得已偷渡入境美國，入境第二日就被逮捕。講他想盡辦法避免遣返卻因為賬戶凍結(jié)而欠下大筆保釋金。</br> 不過對于其中最為艱難的部分——比如因為亞裔而遭到種族主義警員虐待，比如孤立無援一邊在華人街端盤子一邊借高利貸聘請律師解凍賬戶，再比如怎么樣孤身一人闖入如狼似虎的華爾街。</br> 他通通輕飄飄一帶而過。</br> 但說著說著，還是有那么一點點委屈。是那種在外面無論遭遇了什么都能堅強的忍住眼淚，一遇到親密的人關(guān)心就再也忍不住的委屈。</br> 尤其那個關(guān)心他的人又是真的心疼他。</br> 特別特別心疼。</br> 霍譽非心疼的都要說不出話了。</br> 簡直沒法想象當(dāng)時還略有些單純的顧騁是怎么經(jīng)歷這些，在荊棘之中成長蛻變。</br> 他的小兔子怎么能讓別人欺負(fù)？</br> 霍譽非都在忍不住磨牙了。</br> 馬上盤問對方，當(dāng)時在國內(nèi)打擊報復(fù)他的公司是哪一個，關(guān)押他的警局和警察分別是什么。</br> 顧騁才說了一句：“我可以處理。”</br> 就被狠狠瞪了一眼，然后乖乖交代了。</br> 霍譽非記住了，甚至現(xiàn)在就想去處理。不過現(xiàn)在還有更重要的事，他的小兔子需要好好睡一覺。霍譽非坐在那里想辦法。</br> 顧騁沒敢吭聲。</br> 好半天，他一抬頭看到小兔子這么乖巧的樣子，先是有點樂，隨即又挺無奈。</br> 霍譽非嘴角一彎，從毯子上站起來，同時也拉起顧騁：“走吧，我們回屋子里睡覺。”</br> 他其實今晚上還想和對方做點別的事情……如果顧騁不是這么缺乏睡眠的話。</br> 霍譽非熄滅了火塘，和顧騁一先一后爬上小木屋，他把所有的發(fā)光物體都熄滅了，然后主動躺到床上，趕顧騁去拉窗簾。</br> 其實這個時候屋子里就已經(jīng)非常黑，林間的月色照不進來，再拉上一層厚厚的窗簾，就一點兒光都不存在了。</br> 顧騁不樂意，他說：“我可以克服的，不能總是這個樣子。”</br> 霍譽非忽然撲過去在他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同時把手伸進去揉了揉屁股，然后重重掐了一下，催促道：“快去！要克服也以后再說，現(xiàn)在好好睡覺！”</br> 顧騁渾身發(fā)燙，慌慌張張跑過去把窗簾拉了起來。</br> 陡然封閉的黑暗讓他渾身都放松下來。</br> 他摸著黑爬回床上，摩挲枕頭的手馬上就被握住了，握得很緊，甚至讓他有點發(fā)疼。</br> 顧騁問：“怎么了？”</br> 過了好一會，才響起霍譽非有點輕飄飄的聲音：“沒事兒，你動作快點。”</br> 但也沒有松手。</br> 顧騁就著這個別扭的姿勢躺上了床，靠近對方，說：“我想抱抱你。”</br> 霍譽非才不情不愿的松開手。</br> 他們親密的抱在了一起。</br> 顧騁感覺到，對方一直緊繃著的呼吸這時候才緩緩放松下來。</br> 不禁低低的追問：“到底怎么了？是不是……這樣一片漆黑感覺不太好？”</br> “沒有，”霍譽非把自己一條腿從對方兩腿之間插了進去，脖子也更加貼近一點，喃喃的說了一句：“小兔子都能做到我一定也可以，克服一下克服一下……”</br> “什么？”</br> “沒什么！”</br> 然而很神奇的是，霍譽非最終真的睡著了。</br> 第二天一早，他們吃過早飯，顧騁就被霍譽非帶去見心理咨詢師。</br> 霍譽非覺得顧騁這種在特定情況下才睡得著其實是一種不健康的心理狀態(tài)。</br> 初步咨詢之后，心理咨詢師跟他們談話，覺得顧騁是因為長期以來壓力過大，心理焦慮嚴(yán)重，才會傾向于從特定環(huán)境尋求安全感。</br> 霍譽非平時沒有覺得顧騁有特別忙，他們倆花在工作上的時間基本差不多。就是說他在工作的時候顧騁一般也在工作，他休息下來的時候顧騁也在休息。</br> 當(dāng)然，這得除掉他晚上偷偷爬起來工作的時間。</br> 霍譽非轉(zhuǎn)頭問顧騁具體工作內(nèi)容，是不是壓力過大。顧騁猶豫了一下，也坦然承認(rèn)確實是這樣。而且不單單是現(xiàn)在，他這幾年來一直都處于精神極度緊張的狀態(tài)，隨時隨地準(zhǔn)備著應(yīng)對處理突發(fā)狀況，所以睡眠也一直不太好。尤其是剛剛起步的那段時間，手中操盤動輒就是上億美元的資金流，稍一出現(xiàn)紕漏就意味著損失巨大。</br> 不能不如履薄冰，小心翼翼。</br> 而就算是到現(xiàn)在，工作的高強度和高壓力也讓他非常疲憊、不堪重負(fù)。</br> 這種疲憊更多是心理上的。當(dāng)初那個在星港城初戰(zhàn)告捷，對這個世界感覺無限驚喜和無限奇妙的年輕人，已經(jīng)被日復(fù)一日高壓工作把熱情消磨殆盡。</br> 霍譽非覺得這樣不行。</br> “能把工作停一停嗎？”霍譽非問。</br> 顧騁無奈的笑笑：“即使不工作我也沒有別的事情可做。”</br> 沒有休閑、沒有娛樂、沒有興趣愛好，他的生活里面除了工作好像就再沒有別的東西……不對，現(xiàn)在還有他的小向日葵。</br> 顧騁沒有忘記自己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什么，所以霍譽非提出的要求他都可以答應(yīng)。</br> “有的，”霍譽非笑起來，露出嘴角的小酒窩，“我知道你喜歡什么，我要你做你喜歡的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