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丁柔開著保姆車來的,她不用隨著劇組的大巴一起來一起走,下戲早便可以先回去。
和丁柔并肩走著,包黛麗最終還是為剛才的失禮道了歉,“不好意思,是我太沖動,你沒生氣吧?”
丁柔沒有估摸到包黛麗會忽然道歉,低頭小聲回答:“沒關系。”
“怪我不好,帶著先入為主的觀點了。你要是穿得女性化一些,我也就不會鬧這個誤會了。”
丁柔有些無語,這么說來還是她的錯了?
“不過現在解釋清楚了也就好了,和小白的誤會也解除了,這樣接下來對戲也不會再像今天這么尷尬。哎,今天哭了好久,我們去下館子吧,補充營養,也順便向你賠禮道歉。”說完她又改口,“不對,是向你賠禮道歉,順便補充營養。”
丁柔低頭淺淺一笑,她以前是聽過包黛麗的傳聞的,脾氣不好情商低,現在看來傳聞并不假,但倒也是心思單純。
“你笑了?”
丁柔被戳中,趕忙收了笑容。
“剛剛你摘下眼鏡,看起來也是很好看的。干嘛不配個隱形眼鏡?”
“不習慣。”
“你還真是惜字如金。”包黛麗鼓鼓嘴,繼續走。
丁柔大步跨了幾下,就跟上了包黛麗。“那個,”丁柔忽然開口,“剛剛的哭戲,好厲害。”
包黛麗笑,“那可是我的拿手好戲,十秒鐘落淚,只是現在年紀大了,還挺費體力的。你有什么想吃的嗎?”
“都可以。”
包黛麗看丁柔也不會給個明確的答案,便拿出手機上網搜搜看附近有什么好吃的。一邊低頭看手機一邊走路,忽然就被丁柔拉了一下。包黛麗抬頭想問發生了什么,卻看到旁邊一輛車疾馳而過,險些濺她一身泥。她氣憤地看過去,卻看見駕駛座上坐著一個熟悉的面孔——石靜苑,她的前經紀人。
石靜苑顯然沒有看到她,繼續往前,可包黛麗卻慌了神。
“孫小紅。”丁柔忽然開口。
“嗯?”
“孫小紅的演員,現在是星騁的翁寧。”丁柔看著車子離開的方向說道。
“哦,上次定妝見過,沒想到居然是星騁的。”
“不,昨天換的,宋勉也是星騁的。”
包黛麗這下聽懂了,原先那個孫小紅的女演員被換掉了,換成了和男主一家公司的新人,而這個新人的經紀人就是她的前經紀人石靜苑。
這種事情她也是經歷過的,搶人的角色,即使是對方已經進了組,拍了定妝照,甚至已經拍了幾天,石靜苑也有辦法把那個角色拿過來給自己的藝人。當然光她一個人是做不到這么霸道的,她的背后還有星騁娛樂,那個在業界算作龍頭老大的娛樂公司。
但凡是進了那家公司,被看重,你就可以享受到最好的待遇,拿到任何想要的資源。但它能把你捧上云端,也能把你踹下馬里亞納海溝。
藝人常年在外拍戲,接觸的最多的就是經紀人和助理。當年她把石靜苑當做親姐姐、親媽看,可出了事石靜苑還是直接拋棄了她。她后來才意識到,石靜苑說到底還是星騁的人,而她只是星騁的狗,沒有了利用價值就被掃地出門,而“飼養員”還留在那里,繼續去培養別的“狗”。
沒想到分別了四年,居然是在這種情況碰見,不知道之后在片場會不會尷尬。
“林仙兒和孫小紅的對手戲不多。”丁柔又說。
語氣像是機器人一樣冷淡,可話里的意思包黛麗清楚,于是笑了起來,“你是在關心我嗎?不用擔心,雖然碰到了也許會尷尬,不過好在現在并沒有什么利益沖突。”包黛麗回過頭,繼續擺弄手機,“讓我來看看附近哪家餐廳比較好。”
“魚湯,附近有個做江鮮的很好。”丁柔說。
***
丁柔和包黛麗雖然不是同一個地方的人,但是碰巧都住在沿江城市,對于江鮮有特殊的喜好。
包黛麗點了一道魚湯就把菜單給了丁柔。丁柔想著七哥的囑咐,便就點了兩個素菜,包黛麗瞥了丁柔一眼,嘴里念叨了一句“怪不得這么瘦”,丁柔便又加了一道葷菜。
兩個人,三菜一湯,看著很是奢侈,可是一頓下來倒也吃了個精光。包黛麗倒是沒有吃多少,主要是丁柔吃得多。
包黛麗大笑:“和你一起吃飯真好。以前點菜總是剩下,為了不浪費打包回去卻總也找不到機會再吃,結果還多浪費一個盒子。現在好了,有你在,我就可以多點一些菜,又不怕浪費了。”
丁柔靦腆地笑笑,說:“我去取車。”然后轉身走了。
早春的傍晚還是有些冷,包黛麗站在路邊,縮在外套里,遮住半張臉,也讓來往的行人不會輕易的認出她。
不料她剛這樣想完,就聽見了背后有人喊她的名字:“包黛麗?你怎么在這里?”
果然話不能說得太滿,她轉過頭一看,來的人居然是蘇言。
今天也不知道是什么日子,本來滿心歡喜,卻接二連三遇到故人,街邊也忽然刮起了一陣邪風,吹亂了她的頭發。她伸出腦袋,捋了捋頭發,然后換上了違心的微笑,回答道:“好巧。”
蘇言年底剛拿了白桃獎的最佳女演員,現在算是成功躋身一線,代言廣告一直沒斷過,隨便翻開一本雜志里面肯定有她的廣告,說不定封面都是她的。和包黛麗比起來可謂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可十二年前并不是這樣。
包黛麗出道的那部電影里,她演了個落魄的千金小姐,蘇言也在電影里有個角色,而且戲份不輕——她的丫鬟。丫鬟和千金小姐一起流離失所,相依為命,堅持到了電影的四十分鐘,丫鬟終于還是被殺了。
那會兒包黛麗十八歲,蘇言也和她差不多,兩個學生氣的小姑娘在片場總是在一起,雖然沒什么共同話題,相處的也算融洽。
包黛麗因為那部電影拿了新人獎,而蘇言作為一個女N號什么獎都沒有拿到甚至很多頒獎典禮和宣傳活動也沒能出席。后來兩個人的發展大相徑庭,包黛麗進了星騁,蘇言去了不知名的小公司,資源不同,也再也沒有合作過,慢慢也就沒了聯絡。
可就在包黛麗被雪藏的那一年,蘇言突然高調簽了蓋亞,還連續出演了一大堆電影,先是打醬油,后來到了女二號,終于在她25歲的時候一年上了7部電影,3部都是女一號。可在電影節,她的發展不算順遂,作為花旦她的群眾基礎不夠,也不是新鮮面孔。所以前兩年她轉戰了小熒幕,一連拍了幾部戲,去年的暑期檔,她被媒體評為了刷屏王,粉絲戲稱她為“勞模”。
而她身上另一道讓包黛麗不得不在意的光環則是她的男友——兩年前的金杉影帝査善巖,不過今年還是輸給了竇珩。
這里是影視基地,每年在這里出產的電影電視劇兩只手加兩只腳都掰不過來,對于遇見明星,路邊的商家已經見怪不怪了,可包黛麗見到蘇言還是有種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果然,蘇言甜甜地笑道:“我以為你都嫁人了,聽說你還在演戲的時候我真是又驚又喜呀。本來以為我們時隔多年的重逢會是在片場,沒想到是在路邊。正好制片他們約了我一起吃晚飯,你吃過了嗎?要不要一起吃,順便敘敘舊?”
敘舊?她們哪有那么多舊可以敘。
“吃過了。”包黛麗說完,一轉頭發現身后是一家破舊的拉面店,這蘇言不會以為她是在拉面店里吃完了才出來的吧?雖然拉面是無罪的,但她在蘇言面前一向的高大上形象怎么辦?
不過現在蘇言穿著米色風衣,腳蹬紅底長靴,手上拿著軟呢小羊皮手包,而包黛麗則裹著黑色大衣,內搭全棉休閑服,看起來高大上形象早就蕩然無存了。
蘇言身邊的助理已經看了三次手表,被蘇言瞪了一眼,立刻放下了手。
包黛麗裝作輕松地樣子,清了清嗓子,問道:“那我不耽誤你了。”
蘇言松開交叉的雙臂,也不知道是刻意還是無意地揮了一下手里的限量款包包,笑道:“怎么會耽誤呢?反正都是同一個組的,制片方你應該也認識的。”
“同一組?”
蘇言笑得更大聲了:“你果然還是和以前,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連我進組了都不知道。我可是聽到你的名字,二話不說就接了這部戲呀。”
到底哪里好笑了?蘇言唇角的笑意讓包黛麗直想要翻白眼,可她還是克制住了自己。她點了點頭,說:“哦,聽說了,聽說了,你要演……”
“林詩音。”蘇言回答,臉上還是那副欠揍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