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珩的笑容慢慢變成了一張故作生氣的臉,將手放在嘴邊當做擴音器,朝那邊大喊:“就一條嘛?七個人不夠吃啊!”
包黛麗身子一歪,剛才那個笑容原來不是對著柳竹的,是對著魚的啊?
柳竹他們舉著抓到的大魚靠近,那條魚大約有柳竹的胳膊那么長,其實不算是小魚了,可對于七個人來說還真是不夠吃。
竇珩這回動用了他作為團隊里的老幺的特權,“任性”地拽著包黛麗,以及剛剛折返的孔子謙、江淮和柳竹就折返了河邊。
這會兒天色已經有些暗了,可見度慢慢下降,雖然竇珩有些胡鬧的成分,不過大家都覺得那條魚肯定是不夠吃的,所以也都站在淺淺的水里要抓些別的生物來吃。
魚兒貌似都害怕白天的強光,現在光線暗下來了,反倒都跑了出來,竇珩不一會兒就從水里拉出了幾條魚放進了筐里,柳竹和江淮也不時有收獲,雖然都不如一開始那條和手臂差不多大的魚大,但也是收獲頗豐。
只有包黛麗,好幾次都和滑溜溜的魚兒失之交臂,一籌莫展的時候卻發現淺灘的石頭縫里好像有螃蟹的蹤跡。
她慢慢挪了過去,搬開石頭,一下子就抓住了螃蟹的身子,興奮地高舉在空中,正準備宣布這個喜訊,那邊卻忽然傳來一聲十分娘炮的尖叫,前拳擊選手孔子謙以一種非常窘迫的姿勢滑倒在支模過膝蓋的水中,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包黛麗略微努了努嘴,或許她不是很適合參加真人秀,做不來這些搞笑又高調的事情。
她一不注意,手里那只螃蟹的大螯就反繞了過來一下子夾住了她的手指,她吃痛地松開手,螃蟹應聲落入水中。她的手上戴著手套,還是被夾的不輕。可剛才好不容易抓住的螃蟹太可惜了,她便一邊忍著痛,一邊去追螃蟹,可當她就快要追到的時候,水中逃跑的螃蟹君就被另一只大手撿了起來。
“抓螃蟹要這樣抓,這樣就不會夾住手。”說著竇珩就把螃蟹扔進了腰間別著的小筐之中。
其實竇珩抓了三條小魚之后就沒法再專心抓魚了,包黛麗就站在他邊上距離兩三米的地方,笨拙地抓魚,怎么樣都抓不到,叫人不得不在意。
一起錄《叢林的秘密》在他的計劃內,卻在她的計劃外。從第一次會議上包黛麗的反應,還有飛機上、酒店里對他不理不睬,他都能清楚地感覺到她想要和他保持距離。
娛樂圈戀情見光死的的太多,更何況他們倆之間的還不算是戀情。
現在在事業上,他處于上風,本來在輿論上對于女性那一邊的非議就比男性多,貿貿然被人發現什么,只會讓她的事業受到影響,她好不容易才爬起來,難道要在還沒站穩腳跟的時候,因為他的原因讓她重新跌回去嘛?
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事情。
竇珩原本就知道,捅窗戶紙這種事情一定要天時地利人和。這回他私自闖進來她的事業圈,本來就是一種踩線行為,如果他不順著她的的意思,鬼知道她會不會氣到來個兩敗俱傷,老死不相往來。
保持距離,保持距離!這真難拿捏。
裝作陌生人吧,好像有些太刻意了,而且包黛麗明明也也對此很有意見,不然也不會用那種眼神看自己。
朋友嘛?頂多算是fits,他們倆之間每次都是見面就點一把火,燒完了,就因為各種各樣的事情分開。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走進她的心里,她雖然從來沒有明確表示過,他卻總能嗅到拒絕的味道——她抗拒和任何人有過于深層的交往。
可她分明也是在意自己的,比如他在水里拉柳竹上岸的時候,比如柳竹喊他豆子的時候,她的表情都閃過一絲不爽,但因為鏡頭而很是克制。
他有些模糊,那到底是因為她覺得柳竹年輕充滿活力而稍稍有些嫉妒,還是純粹是因為他。
竇珩有時候真想嘆氣,女人真難搞。
從小就成績好,可偏偏在包黛麗這道題上解不出來,竇珩心里很苦,可表面還得云淡風輕。
“手流血了嗎?”他問,努力掩飾語氣里的過分關切。
“沒有,沒有。”包黛麗強調的同時還甩了甩手,低頭看著水面,說道:“那邊還有。”
哎喲?還開始使喚人了?這樣也好,扮演一個跟班小弟總不會出錯吧,了不起就是被人說他一直騷擾她唄。
竇珩跟著包黛麗的指使一路抓螃蟹最后也抓了個半滿,回到營地的時候,之前抓來的那條大魚已經被張友勛殺了插在木棍上烤了起來。
包黛麗則默默走到一邊,脫下手套一看,確實被夾破了一個口子,血已經干了,傷口也閉合了,可還是要處理一下比較好。她避開大家走去找了隨隊的醫生,消毒完了貼了個創可貼就回到隊伍中,搶著品嘗張友勛烤好的魚。
最原始的燒烤方法,也沒有材料來去腥味,可混合著空氣中的叢林味道,烤魚意外的額好吃,包黛麗因為這意外的美味而得到了小小的滿足。
***
晚上住的地方十分簡陋,也十分豪華,巨大的洞窟的平地上被鋪上了保溫的鋁箔,七只睡袋聯排放著。這就是男女混住的大通鋪。
睡袋擺放的順序也不知道是誰規定的,按照性別分開,再按照年齡一字排開,好死不死包黛麗的旁邊就是男生組最小的竇珩,雖然他倆中間被用幾個背包隔開了,可身邊的動靜還是聽得一清二楚。
包黛麗已經翻了三次身,竇珩心里清楚,她是睡不慣硬邦邦的石頭地。身上本來就瘦,整個后背就屁股上有點兒肉,在平地上一躺下,腰部就快要中空了,側睡的話則是肩膀和髖骨和地面的抗爭,依舊不舒服。
包黛麗最終翻轉到面對竇珩的方向,無意識地一睜眼,就對上了竇珩的視線,不覺一驚。
竇珩好像已經看了她很久,下半張臉被放在中間的背包擋住了,只露出了眼睛,因為斜射進來的月光而有些發涼。
包黛麗把腦袋伸出睡袋,用嘴型問道:“你不睡?”
竇珩同樣用唇語回答:“你也是?”
包黛麗微微點了點頭。
南半球的春天,濕濕的夜晚,氣壓很低,感覺隨時都會落雨。
包黛麗睜著大眼睛,卻看不清背光的竇珩的表情,而她的表情則因為順光在竇珩的眼里異常清晰。
經過一天的“探險”和“勞作”,隊員們都非常勞累,周圍一直傳來一些規律的鼾聲,大概是從竇珩背后遠處傳來的。
包黛麗應該是不喜歡鼾聲的,小時候爸爸的鼾聲就震耳欲聾,叫人睡不著。
后來長大了都是自己睡,那么偶爾的旁邊躺著一個人,也都基本不會打呼。
慢慢的,鼾聲變成了兩重奏,而后又變成了三重奏,包黛麗止不住偷笑,可眼睛還是不離開竇珩一片漆黑中的臉。
她回想起剛才單獨錄采訪時候說的話,可那都是寫場面話,客套用的,現在躺在山洞里,她開始反思了。
今天確實表現不佳,跳水跳的那么難看,又因為爬高鬼喊鬼叫的,一路上被蚊蟲騷擾也一驚一乍,就連抓魚的時候也接連失利,后來還是靠著竇珩才抓了半籮筐的。包黛麗已經可以預見后期會怎么黑她了。
和年輕有朝氣又十項全能的柳竹比,她真的有些雞肋,再加上她的觀眾緣并沒有那么好,這么樣下去肯定要被比下去的。節目組會冒那么大風險找了兩個女的一起錄這種節目,話題度還是必須得給的,比如不和以及矛盾。
她畢竟年長了柳竹好多歲,真有什么事情還是得讓讓人家,不然也有可能被說不知道什么年齡應該干什么事。
可是是誰規定的三十歲的女人應該怎么樣,二十三歲的女人應該怎么樣?這個問題根本無解。
她肩膀壓得有些疼了,在狹小的睡袋里活動了一下筋骨,卻忽然聽到一聲不和諧的聲音,從睡袋的束口處傳了出來。
晚餐只吃了魚和螃蟹,雖然在分量不少,但是不抵飽。包黛麗堅持了很久晚上節食,這一回卻因為體力消耗太大而破了功。
她肚子餓了叫喚的聲音滑出睡袋,在巖壁上打了個轉,再環繞立體聲地投下,頓時讓包黛麗無地自容。
竇珩很不給面子地直接笑出聲來,害怕吵醒別人,心有余悸地四處瞥了瞥。
突然包黛麗又聽到了窸窸窣窣的聲音,對面只露出半張臉的竇珩扭來扭去的,好像在找什么東西。
忽然他的手就從睡袋里伸了出來,把拉鏈拉開了一些。
他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個什么鋁紙包裝的東西,大手一揮扔到了包黛麗的面前。
包黛麗借著月光一看,居然是一個士力架,還在對她叫囂著“把它吃掉把它吃掉”。
竇珩朝她揚了揚眉毛,示意她吃掉,包黛麗這才勉為其難地伸手出來撕開包裝紙。才咬了一口,早就因為竇珩的體溫而融化了的巧克力醬和花生醬就化在了嘴里,甜到發膩。
倏地,竇珩的背后傳來一陣聲響,江淮翻了個身。包黛麗嚇得趕快縮回了睡袋里,閉著眼睛裝死。竇珩只覺得好笑,因為包黛麗還咬著半截士力架,即便是躲也不忘食物。
包黛麗良久才又睜開眼睛,發現竇珩已經變成了平躺,看著天頂的巖壁,旁邊的江淮也沒了動靜,這才松了一口氣,伸出一只手把剩下的半截士力架推進自己的嘴里。
再看看竇珩,月光籠罩,側面看過去,臉上的汗毛也清晰可見。
周圍除了鼾聲之外太過安靜,她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撲通撲通的。但她斷定這是士力架帶來的腎上腺素上升以及剛剛被江淮翻身嚇到了而導致的心跳過速。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166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