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如水,離塵院中,夜薄雪白衣熠熠坐在雪白的梨花樹下,在月光的映照下,他的臉龐潔白如雪,墨發如染披散在肩頭,手中執著一顆本書籍,目光沉思。
少女素衣清顏,一頭青絲如墨染,烏黑濃厚,僅用一根白色發帶高高綁起,從頭頂傾瀉而下,如瀑布般披在肩上,直垂腰際,劍法飄逸,行云流水若龍飛鳳舞,青絲發帶隨著她舞劍的動作,在她身后隨意飛揚,每個動作都美的像一幅畫一樣。
陡然一個轉身,手中長劍刺向坐在一旁看書的梨衣男子,微微一笑。
面對長劍,夜薄雪放下手中書籍,玉手取出放在桌上劍鞘里的青劍,玄色劍柄,劍身玄鐵而鑄,薄如明鏡,能清晰的照出人影,透著淡淡的寒光,鋒利無比。
就在月卿的長劍直逼夜薄雪的面門之際,夜薄雪只輕輕一側頭,長劍當即擦過他的耳邊,劍風撩起他的幾縷頭發。
他神色鎮定,抬眸看向一步之遙的月卿。
月卿一劍落空,隨即又橫掃一劍,
夜薄雪只向后微微一仰,一劍再次落空,手中青劍帶起一道銀光,刺向月卿,人也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兩劍相向,劍光閃閃。
月卿手中長劍如閃電般快速閃動,夜薄雪不動聲色,只守不攻。
兩人衣袂翩飛,待月卿手中長劍越使越快,行走夜薄雪周身而未果時,夜薄雪手中揚起一條優雅的弧線,擋開來劍,與她展開了激烈的對戰。
他手中長劍翻轉,與那抹柔美的身影相融合。
月卿左抵右擋,身輕如燕,點劍而起,飛身上空,長劍再次直指夜薄雪。
夜薄雪略一轉身,長劍落空,月卿輕身落地,繼續先發制人,揮舞手中長劍。
夜薄雪清姿卓然,神情平靜,只手中的劍越發飄逸凌厲,變幻無常起來。
月卿只聽到耳邊風聲呼嘯,夜薄雪劍氣翻騰,綿綿無盡。
滿樹梨花紛紛揚揚飄落而下。
月卿奮力阻擋,直到長劍劍尖直指她的心口,她站定不動看向他時,他從容淡定地舉著手中的劍,也看向自己。
四目相對。
月卿眼底滿是敬佩。
一年時間,她的劍法與凌霄相比已不相上下,面對夜薄雪,他的武功登峰造極,劍法更是出神入化,若不是他故意為之周旋,在他面前,她簡直不堪一擊。
“就你連我都打不過,還想在師父面前班門弄斧,簡直不自量力。”凌霄出現在梨樹下,對著月卿言語嘲諷道。
“別說的你好像能打得過我似的。”月卿看向他,冷道,“再說我只是向師父請教。”
凌霄不承認道。“誰說我現在打不過你。”
“呵,那上次怎么沒有分出勝負。”
“那是因為上次我是故意讓著你的。”
“不要臉。”
兩人見面,又是一番唇槍舌劍,夜薄雪早已見怪不怪,將劍收入劍鞘之中,拂去桌上的梨花,拿起之前未看完的書籍繼續看了下去。
“你的梨花酒也不知道放爛了沒有。”凌霄嗤道。
“今天我就拿出來喝。”說完,月卿步法輕快,手中長劍直指凌霄。
只與夜薄雪比試一番,月卿就發現她的劍法又精進了不少。
凌霄更是發現,她手中的劍與她配合的默契協調,防與攻,虛與實之間,被她展現的淋漓盡致,直看的他眼花繚亂。
當長劍停在他的喉間紋絲不動時,他才發現當初那個臟兮兮的小女孩,不同往日,她長大了,學了一身本領,打敗了自己。
雖然他每天都看著她苦練劍法,知道總有一天自己會成為她的手下敗將,畢竟作為公子的徒弟,若連他都打不過,那也太不像話了,卻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么快,想到以后她會像他以前對她的那樣對他冷嘲熱諷,他難過的就不想說話。
果不其然,她朝他微揚下巴。“我贏了,看你以后還怎么看不起我。”
“哼,瞧你得意的樣子。”他卻不以為然地冷哼道:“打贏我算什么,打得過公子才是真的厲害。”
打贏夜薄雪,饒是月卿再有志氣也不敢想,論夜薄雪的武功和劍法,月卿覺得就算她一輩子都不吃不喝不睡,不停的苦練,也追敢不上他。
他如此年輕,卻有如此造就,靠的不只是努力,也不是天賦,而是他天生就是練文習武的驚世奇才。
她對凌霄笑道:“對我而言打贏你的確不算什么,不過卻能使我心情愉悅好一陣子。”
見他臉色難堪,她又道:“你要不要嘗一下我釀的梨花酒,它能降火。”
凌霄睨了她一眼,冷冷,“不必,我消受不起。”隨即抬步進了房間。
“好吧!想你現在也喝不下去。”
她跑到梨樹下,用劍挖出埋藏在樹下的梨花酒,用布將上面的泥土擦干凈。
然后跑到廚房拿了兩個碗。
打開酒壇,便聞到一股淡雅悠長的酒香。
將酒倒進碗里,便見酒體晶瑩剔透。
夜悄然來臨,弦月如鉤,繁星滿天。
一碗端給夜薄雪,一碗給自己,在他面前坐下,“師父,這是我第一次釀酒,你嘗嘗。”
她滿懷期待地看著夜薄雪,見他端過桌上的酒,輕抿一口,酒液入喉,纏綿清甜,唇齒留香,道:“香氣清雅,入口綿甜,余味凈爽,是我喝過最好的酒。”
評價如此之高,月卿意想不到,“真的?師父,你該不會是哄我的吧?”
“你嘗一嘗就知道。”夜幕之下,夜薄雪眼底浮出一絲笑容,如春風拂過明月。
便見她端起碗,就大口喝起來,甚是豪邁,直到一飲而盡。
這是她第一次喝酒,很快她的臉上就升起一抹紅暈,而不自知,眼睛亮晶晶的,看向他,朝他點頭道:“真的很好喝嘞。”
“這酒可有取名字?”夜薄雪望著她問。
四目相對。
月卿道:“不曾,要不師父取一個吧!師父博學多才,取得名字一定很好聽。”
夜薄雪沉思片刻,道:“梨花醉吧!”
“梨花醉,真好聽!”月卿意猶未盡,端起酒壇又倒了一碗,眼看一碗就要下肚,夜薄雪伸手攔住她端著酒的手臂,阻止道:“再喝就醉了。”其實她已經有點醉了。
“醉酒,師父,這是我第一次喝酒,還不知道醉酒的滋味,我想嘗一嘗。”她說的一臉認真。
夜薄雪柔聲勸道:“喝醉了,對身體不好,月卿聽話,明天再喝。”
月卿卻搖頭,看向他,“不要,師父,人生得意須盡歡,今夜我要不醉不歸。”
微風拂過,梨花繁盛似雪,紛紛掉落而下,美麗纏綿。
一朵梨花無聲地飄落在他的眉間。
夜薄雪無奈,放開手,“只能再喝一碗。”
月卿卻恍若未聞。
夜薄雪看到她雙手優雅地撐在桌子上,楚腰纖細輕輕彎過,眉目如畫靠近他的臉龐,剪水秋眸看著他兩頰帶笑道:“師父,梨花配你,真好看。”
長而微卷的睫毛下,晨露一樣清澈動人的眼眸出現在他的雙目里。
她的氣息帶著一絲酒香,如羽毛般輕輕灑落在他的臉上,讓他覺得溫熱灼人。
他凝神屏息,緩慢地后退幾步,伸出手拿掉自己眉間的梨花。
她卻一動不動看著他深邃柔靜卻暗藏波瀾的眼眸,笑道:“師父,你是我見過的長得最好看的男子,也是我見過的最完美最好的男子?”她語氣遺憾:“師父對我這么好,我卻不能為師父做什么,想到以后就再也見不到你了,我心里就好難過。”
說完一碗酒再入喉,“如此星辰如此夜,師父你就讓我不醉不歸吧!”
夜薄雪轉過目光,看著雪堆云涌般的梨花,思緒紛擾,“月卿,以后不可以再離師父這么近。”
“為什么?師父。”
“男女授受不親。”
“哦。”她答應道,又后知后覺地說:“快七年了,師父,七年之后,我們就是沒有任何關系的陌生人,從此再無瓜葛。”她自言自語,“我都記得,不會忘了,不過我永遠都不會忘記師父,師父在我心里,是我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
“等我離開后,我就去找焱飛那個賤人,替姐姐報仇。”
夜薄雪沉默不語,端起桌上的酒一飲而盡。
月卿抱壇而飲,最后醉趴在桌子上。
夜薄雪靜靜望著她,她閉著眼,濃密的睫毛如蝶羽般隨著呼吸輕輕顫動,睡得安然。
月色溶溶,清風淡淡,梨花似雪,酒香如夢。
他輕輕抱起她,向房間走去。
凌霄半夜起來瞇著眼如廁,遠遠就看到公子抱著月卿向她房間走去,月卿依偎在公子懷里的畫面,“該死,我怎么能做這種噩夢?”他喃喃自語,搖了搖頭,再看,“咦,怎么還是這個夢?”他又揉了揉眼睛,頓時清醒了過來,夜薄雪已經抱著月卿走到了他的眼前,而他一副目瞪口呆,被雷劈到的樣子,直愣愣地看著夜薄雪,尿意全無,腦袋嗡嗡作響。
夜薄雪看到凌霄的表情,“你怎么了?”
凌霄咽了咽口水,“沒怎么,公子你們這是去干嘛呀?”
夜薄雪:“……”他無語地看著凌霄,“她喝醉了你看不出來嗎?”
“啊?”凌霄看向月卿,眼皮當即跳了跳,夜色下她的臉色紅潤,腦袋貼著公子的胸口,一手環抱著公子的脖子,而他的公子一臉若無其事。
未等他再說什么,夜薄雪已經繞他而去了。
將她放到床上,蓋好被子,他站在望月臺上,望著夜空中那輪遙遠的明月。
想起她睜開眼看到自己第一眼時,眼睛睜的大大的,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
讓她爬山,她毫不猶豫,從不遲疑,不說一個苦,不說一個累。
教她讀書識字后,她總是拿著一本書,追在他身后,問他,“師父,這個字讀什么?”“師父這個字是什么意思?”她一雙眼睛充滿了疑問看著他……
七年就快到了。
這些年里,她敏而好學,勤學苦練。
她的劍法早已得心應手,超群絕倫。
她弓馬嫻熟,射箭可百步穿楊,萬無一失。
他俊拔地站著,白衣隨風飄飛,在無聲的夜里,絕世而獨立,寂靜而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