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又過了半年。
月卿的輕功已經到達爐火純青的地步,她開始跟夜薄雪練習武功的基本招式。
“關于腿功、腰功、肩功、樁功四個基本功的動作,你每天練習兩百次,出拳和踢腿兩個動作,你每天練習三百次。”
“把每個動作都融入自己身體,成為身體的本能,你才算練好武功的基礎。”
夜薄雪望著身材嬌小的月卿,好多身材魁梧的男子都堅持不下去,她一個小小年紀姑娘,不知會不會再像爬山和練習輕功時那樣,堅持下去,給人意想不到的結果。
他回到書房,許久之后,透過窗子,不動聲色地看著她,她眸光堅定執著,小小身板依舊在梨樹下練習著出拳,踢腿,換著一種又一種招式。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
“練功禁忌,練功時不能心浮氣躁,急于求成,應心平氣定,順其自然,不能有任何邪念,無時無刻都要心正心凈,如若不然,就會走火入魔,前功盡棄,所有功力,也會毀于一旦。”
“想要練好武功,必須要有精神和氣勢,練功時要格外注意自己的內氣,做到氣功同到,每天都要鍛煉自己的內力,讓自己有所增加。”
“切記欲速則不達,練功時不可求快,只求明白暢曉,穩定平衡,精益求精,更要懂的心領神悟,這樣練出來的武功才會對我們終身受用不盡。”
“舞劍的基本動作你要練的滾瓜爛熟,熟能生巧,把這些基本動作變成你身體的本能反應,讓劍融入到你的身體,成為你身體的一部分,你才能心手相應,游刃有余的去舞劍。”
梨花書下,月卿手握木劍,跟著夜薄雪的動作,學習劍法的一招一式。
每當月卿遇到劍法特別難不會的時候,或是動作不規范的時候,夜薄雪都會握住她拿劍的手,告訴她應當如何舞劍。
他悉心教導她,對她從沒有一絲不耐和厭倦。
“天下武功為快不破,你必須練好每一武功招式的速度,要有風馳電掣之速,才能不給敵人任何還擊和破解的機會。”
當她劍法練熟,夜薄雪坐在梨花樹下,一壺清茶,不動聲色地看她與凌霄比試。
凌霄總是打的她節節敗退,她卻不氣餒,屢敗屢戰,屢敗屢戰,凌霄都不得不被她百折不撓的毅力和勇氣所折服。
一整天她都沒有贏他一招,他沒有打擊到她,她沒有氣憤,也沒有難堪,而是意猶未盡地看著他,對他道:“明天繼續。”
女人實在是太可怕了。
待她向夜薄雪告退,凌霄跳到夜薄雪面前就道:“公子,她好可怕,你看到沒有,她好像很喜歡被我虐?”他困惑道:“做我的手下敗將,感覺就這么好嗎?”他又覺得,“明天我還是讓她兩招吧!萬一她受虐成癮,成了受虐狂,我會很自責的,再說我也不是不憐香惜玉的人。”
夜薄雪無語道:“不用,遲早有一天她會打敗你的。”
凌霄不可置否,“她這么努力,打敗我很正常,畢竟我這么懶,能打敗公子,才稀奇呢!”
接下來每天,月卿吃完飯,看完書,就拉著凌霄比試劍法,不管凌霄愿不愿意。
雖然每次她都屢戰屢敗,她卻照樣興致勃勃,這樣的態度,讓凌霄佩服至極。
梨花如云似雪,素潔淡雅,不染纖塵,香氣沁入心脾,令人沉醉,微風徐徐,梨花飄飄撒撒落下,樹下,月卿正在翻看夜薄雪給她的武經七書中的《孫子兵法》,梨花灑滿她的書面,將她的思緒拉回,她頗為感嘆道:“可惜了這樣純凈的花,就要化為塵土。”
想到古代應縣民間有一種酒,名曰梨花春,流傳著“甘洌龍泉水、祿俗梨花春”的傳說,世人譽曰:“名馳塞外三千里,味占三晉第一春”,覺得今年梨花開的這樣好,釀酒一定不錯。
而梨花酒性甘涼,生津止渴、止咳化痰、潤肺清熱、降火生津,還有美容養顏,舒緩疲勞之效。
她放下書,跑到廚房,找出一個藤籃,施展輕功飛身上樹,她知道釀梨花酒要用剛開的梨花最好,待她將籃子摘滿,挽起衣袖用清水將梨花沖洗干凈,放置陰干后。
她又從廚房找出一壇白酒和一個空酒壇,將梨花泡入酒里密封,又在梨花樹下挖了一個坑,將梨花酒放入里面避光保存。
凌霄出現在她身后,見她在埋酒,“你這是做什么?”
月卿道:“這是我特意釀的梨花酒,等我打敗你的那天,我好拿出來喝。”
凌霄笑了,“那你可要好好努力,畢竟再過幾年你就要走了,不過我覺得,這酒這輩子都只能待在這樹下了。”
月卿將酒埋好,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站起身,“我從不做沒把握的事。”
凌霄還要說什么,目光瞥到她挽起衣袖后,露出的那一點紅,他神色詫異道:“咦!你怎么還有這個?”
月卿順著他的目光看向自己手臂,扯下袖子,看著他,目光冷冷道:“我怎么不能有這個?你以為我應該怎么樣?”
凌霄沒注意到她的目光,只道:“我以為只要是女子入了醉春樓就很難。”
這么多年,他們之間總是舌槍唇戰,讓他對她說話早就變得隨意且無所顧忌了,直到說到這里,他才意識到此事非彼事,忙住了口,面對月卿變得難堪至極的臉色,心中早被嚇了一跳,吞吐解釋道:“不是,你不是醉春樓的花魁嗎?我以為。”話一出口,他才知道自己又說錯了話,還是大錯特錯,只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自己,忐忑不安地看著她,做最后的掙扎,“那個,我保證,我以后再也不會那樣想你了,是我錯了。”
月卿強忍著想打死他的沖動,目光如刀冰冷地看著他,“在你心里,我過去一定很不堪吧?”
“沒,沒有,”凌霄搖頭,但他心虛的眼神已經出賣了他。
“虛偽。”月卿早已控制不住內心的爆火和沖動,揮拳而出。
當凌霄頂著一只巨大的黑眼圈,出現在夜薄雪面前。
他們倆小吵小鬧對他而言早已是家常便飯,但夜薄雪頭一次見他這樣,“你這是做了什么傷天害理的事,被她揍成這樣?”
凌霄哭喪著臉,“一直以來的一樁冤案,就在剛剛,才得以償還。”
她生氣了,直接把他當成了空氣,每次從她身旁經過,她都目不斜視的走開,吃飯也是,凌霄很郁悶,他覺得他挨的那一拳挨的毫無意義。
她也沒再找他比試劍法,每天在梨樹下自己拿著劍,舞得有模有樣。
他也找過她,可無論他說什么,她都不再理他。
后來礙于面子,他不再觍著臉去找她了。
除了夜薄雪偶爾讓他們比試一場,他才發現她的劍法一天比一天進步不少,
她會不會以后都不再理我了?凌霄這樣想,沒和她說話的日子還真挺無聊的,離塵院也都安靜了不少。
她怎么這么能生氣?
待到夜薄雪下次再讓他跟她比試劍法時,他想到了一個好辦法,他決定故意防范不及,被她的劍戳傷點皮,裝出一臉疼痛難忍的樣子,然后她就能原諒自己了。
然而現實與想象總是背道而馳,月卿就沒贏過他,下手自是不遺余力,當他故意防范不及時,月卿根本始料不及,那一劍又快又準又狠,直直刺入他的胳膊,戳出一個洞來。
凌霄當即大叫一聲,捂著胳膊倒在地上,痛的冷汗涔涔,他從沒想到自己最后會犧牲這么大,心中忍不住同情自己,為了獲得她的原諒,他實在是太不容易了。
月卿從沒想到凌霄會避之不及,這還是她第一次打敗他,不由愣了一下,等反應過來,“凌霄,你沒事吧?你怎么樣了?”忙扶起他,甚是自責懊悔,刀劍無眼,她不該下手如此沒有輕重。
見她對自己說話,凌霄臉色緩和了不少,這一劍還好沒有白挨,雖狠了點,對她強顏歡笑道:“還好沒斷。”
夜薄雪不動聲色地看著他,心中早就了然于胸,只一個眼神看向他,凌霄心里當即咯噔一下,望著他洞察一切的目光,只能可憐巴巴地看著他。
他躺在床上,知道夜薄雪沒有當面拆穿他,是在等他傷好,再算賬,不由內心煎熬起來,看著月卿端茶倒水的模樣,一想到接下來洗衣做飯打掃都是她,心里不覺又有些愧疚起來,又想到他受傷了,不能射獵,月卿又還沒有學射箭,只有公子會,不覺又懊悔起來,于是這個傷還沒養就別是一番滋味。
第二日一早,夜薄雪握著弓箭前腳剛踏出離塵院院門,月卿一手提著竹籃,一手握著長劍就追了出來,“師父,等等我。”
夜薄雪看到她,不由微微挑眉,“我要去的那座山野獸會很多,你跟著我會有危險。”
月卿看著他,一臉認真,“師父,我會保護好自己,我在《救荒本草》里看到很多野菜,想找回來,嘗一嘗,你就讓我去好不好?”
從她來到梨落山,除了跟凌霄為了練功爬山外,就沒再出過離塵院,每次凌霄出去射獵,她想去,凌霄都不肯,以他分身乏術,怕她遇到野獸襲擊而拒絕。
她又不可能一個人離開,離塵院百步之外就陣法重重。
她有一次想嘗一下野菜的味道,讓凌霄摘些回來嘗嘗鮮,不過舉手之勞而已,凌霄卻故意不答應,還問她是不是吃他做的美味佳肴吃多了,所以想體驗一下做野豬的滋味。
總之她生氣,他就會很開心。
她只能滿懷期待地看向夜薄雪,面對她期待的眼神,夜薄雪輕輕頜首,“不能離我太遠。”
月卿立馬燦然一笑:“我就跟在師父身邊,不亂跑,不給師父添麻煩。”
群山重疊,連綿起伏,雄偉壯觀,山腳各色各樣的野花,繁星密布般開在沒過膝蓋的草叢之中,微風拂過,花叢舞動,散發幽香。
月卿開心極了,編了個花環戴在頭上,跟著夜薄雪進了山。
山上樹木蓊郁蔥蘢,山谷溪流靜緩流淌,落在陡峭山壁上,發出悅耳清脆之聲。
夜薄雪見她出門笑容就在臉上沒斷過,“月卿,我們先去找野菜。”
“是師父。”月卿開心極了。
等他們在走到半山腰,籃子里裝滿了各種各樣的野菜。
月卿根據書上的圖像和描述,只一眼就認出了哪些是野菜,哪些不是,那種熟悉感,就像是本來就認識的。
她不由想起很多年前自己從人牙子的鐵籠中醒來時,穿著的是破爛的粗步衣裳,樹人村是貧窮的小山村,而她應該是窮苦人家的孩子,可窮苦人家的孩子身上怎會有這么好的黑白玉佩。
她想,以后有機會,她一定要弄清楚自己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