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后是一間普通的房間，四四方方的墻壁明顯是經過人工開鑿而成，中間放著一張方形石桌，一道模糊的人影就站在石桌的另一邊。</br> 昏暗的房間只靠著一盞不太明亮的燭火提供照明，孤影走到石桌前才看清這人的模樣。</br> 羊頭羊角，皮膚黝黑，赤裸著上身，外表看上去確實如同西方神話中的惡魔一般，但他身體上的細節逃不過孤影的眼睛。</br> “惡魔”體內的輻射能流經全身卻偏偏避過了頭頂的羊角，這說明羊角并不是身體的一部分，大概率是后天人為拼接上去的。</br> 羊頭面部的線條不太自然，有很嚴重的違和感，雙眼也不是山羊那種長方形橫瞳，而是圓型的人類瞳孔。</br> “裝神弄鬼。”</br> 聽見孤影說出四個字的評價，“惡魔”并不惱怒，反而笑了起來。</br> “果然，作為世界的終焉，什么都瞞不過你的眼睛。”</br> “世界的終焉？是在說我嗎？”這可不是什么好的形容，孤影皺眉問道。</br> “世界的終焉，世界的破壞者，終結者，你要是不喜歡，我們還可以換點別的稱呼。”</br> 眼前的偽惡魔語氣十分隨意，但孤影聽得出來他可不是在開玩笑。</br> “這就是你的預言？我會毀滅這個世界？”</br> 羊頭男搖了搖頭：“不是毀滅，是終結，聽上去差不多卻有著本質上的差別。”</br> “我可不是你的信徒，別用你忽悠人的說辭來忽悠我，我可不吃那一套。”</br> 羊頭男沒有接話，反而拋出了另一個問題：“你覺得如今的世界人類還可以和其他生物和平共存嗎？”</br> 這個問題以前邱教授和他討論過，他們都得出了相同的結論，有些生物可以共存，有些卻不行。</br> 和平共存的前提是保證人類自身安全的情況下才能實現，雖然如今的變異生物逐漸誕生智慧，但大多數攻擊性太強，能理智溝通的寥寥無幾，爭斗就成了必然。</br> 但他不是來和“惡魔”討論哲學的，如果換成一位普通的學者，即使三觀不合孤影也有興趣和對方聊一聊，可你一個吃人的鬼東西拿著不知所謂的預言來和我聊天是幾個意思？你把人做成罐頭的時候怎么不和對方聊哲學聊人生？</br> 不耐煩的抽刀橫斬，羊頭男似是早有準備提前后退躲開了他這一刀，想再追擊卻找不到羊頭男的蹤跡。</br> “你的行動已經給出了答案，不要試圖找到我，你找不到的。”羊頭男的聲音憑空出現，就像是打開了立體環繞音響，根本無法判斷聲音發出的位置。</br> 房間就這么點大，礙于昏暗的光線，右眼中的視野并不清晰，但左眼看得真切，空氣中的輻射能已經將房間的輪廓勾勒出來。</br> 一時間沒有發現羊頭男，孤影猜測大概是土系異能這類能穿行于地底的異能，難怪只留一條通道，原來他根本不需要走通道，這間精心建造的地底密室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陷阱。</br> 孤影可不認為他會就這么輕易離開，果然，靜默了沒有兩分鐘羊頭男再次開口：“為什么不能好好聊一聊？多如繁星的命運分支中你為什么偏偏選擇了這條命運線？為什么？”</br> 一連三個為什么，聽得出羊頭男十分的不解和憤怒。</br> “當你泯滅了人性選擇吃人的時候，我和你就已經沒有什么好聊的了。”</br> “人可以吃動物，我為什么不能吃人？”</br> 一個很古老的話題，孤影發出嗤笑：“因為曾經你也是人，別和我扯什么眾生平等，在我這里吃人就是不行！”</br> “哈哈哈哈，我不是人，我是真正的神，知道我為什么會吃人嗎？不是因為找不到食物，也不是因為我喜歡吃人，吃人能讓我吸收別人的異能，這就命運的安排！”</br> 似乎是在證明自己的能力，黑暗中同時浮現出幾顆火球和水箭射向孤影。</br> 紅色的刀光劃出優美的弧線，將飛來的攻擊一一擊碎。</br> 羊頭男的話讓孤影察覺了什么，嘴角微微上揚：“找到你了。”身形忽然消失在原地，瞬間出現在房間的另一個角落，對著他面前的空氣就是一記斜劈。</br> 原本空無一物的位置突然噴射出一股鮮血。</br> 黑暗中出現羊頭男的身影，不敢置信的捂著胸口，從左肩到右腹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刀痕正流血不止。</br> “不......不可能，你怎么會知道我隱藏的位置？”</br> 孤影揮了揮持刀的左手，甩掉刀身上沾染的血液，譏諷的問道：“你隱匿的能力是不是最近吃了一對夫妻后獲得的？”</br> 羊頭男咳出兩口鮮血，斷斷續續的說道：“你怎么知道的？所有命運線里你都不曾擁有過預知能力！”</br> “看來你的預知能力也不怎么靠譜啊，呵呵，就在來這里之前，我在鎮子里遇見了一個小男孩，你猜猜他是誰？”</br> “小男孩......小男孩？！是逃跑的那個孩子！”羊頭男恍然大悟，已經明白了一切。</br> “雖然我不相信命運，但這時候也不得不感嘆一句命運的神奇，你對這個結局還滿意嗎？”</br> 無人應答，剛才那一刀劈開了羊頭男的心臟，此時已經完全沒有了生息，空洞無神的雙眼中還帶著迷茫和不甘，尸體跪在地上做出右手捂胸的姿勢，看上去倒是有那么幾分宗教儀式的味道。</br> 羊頭男就這么死了，在別人眼中，他強大的能力以及刻意制造的外表都帶給了普通人巨大的心理壓力，也正是因為這些才會被視作真正的惡魔。</br> 可在孤影看來，他甚至比不上那只被風暴鷹隼當做零食的巨型飛蛾，預知能力大概是真的，但這種被力量蒙蔽雙眼的人往往無法洞察命運真正的軌跡。</br> 從羊頭男的話中也能得知這種預知能力并不是無所不知，所以孤影也沒當回事。</br> 原路返回升降梯，禿頭祭司早已經不知所蹤，慶幸的是他并沒有破壞升降梯和通道。</br> 回到地面時就發現山下的小鎮比他點燃倉庫時還熱鬧，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br> 砍死了那只“惡魔”，雖然有些失望，心中那股郁氣還是消散不少。</br> 不想多管閑事，孤影最后看了一眼山下的小鎮便朝著另一個方向離開。</br> 沒有完成凱瑟琳的囑托，孤影只能在心里說一聲抱歉。</br> 他不知道，在火光四溢的小鎮中，一間被大火覆蓋的房屋內，一個小女孩身體蜷縮雙手抱著膝蓋蹲在角落，身體周圍似乎有一層無形的屏障隔絕了火焰和高溫，嘴里還在不停的呢喃：“爸爸、媽媽、凱瑟琳，你們在哪？”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