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王惇派人送來書信,廬陵之地許多山民糧食不足,困迫無路,已經(jīng)出山,今有臼陽縣令胡伉將山民周遺逮捕,言此人原為刁民,橫暴為惡,如今被迫歸降,定會謀圖叛逆,將來必為大患。只是如此
一來,許多山民又躊躇不定,請丞相定奪!”
正苦思無計的時候,主簿樊建帶著一封書信走進(jìn)來,將這一段時間治理廬陵的情況大概說了一遍。
諸葛亮臉色微沉,接過書信拆視。
山越軍自從被東吳連番征剿十余年之后,已經(jīng)龜縮到廬陵和交州一帶的山嶺中茍延殘喘,這次終于借東吳之手將其收服,也解除了荊南四郡的潛在威脅。
雖然以毛甘為首大部分山越主力都同意遷徙,但在許多偏僻之地,還有一些山民不服管教,躲在深山之中為惡,這對山越的管制無疑是個極大的不穩(wěn)定因素。
諸葛亮讓王伉分派部隊,各保疆界,在各個隘口修繕藩籬,屯兵守衛(wèi),不與山民發(fā)生直接沖突,但也不與他們交換糧食布匹,對肯出山服從統(tǒng)一安置的百姓,一概集中屯居。
今年秋收,更是將所有的糧食由部隊保護(hù)收割,那些山民舊糧吃完,新糧顆粒無收,饑餓和物資的缺乏,使山民只得出山投降,這是個很好的開端。一月之前,諸葛亮又發(fā)下教令:山民改惡從化,皆當(dāng)撫慰,遷徙到郡縣周圍分與土地安置,不得因任何理由加以逮捕,以免其心生惶恐,這個胡伉卻自作主張,在此關(guān)鍵時刻逮捕周遺,就算此人罪大惡極
,若處置不妥,恐怕會讓那些還在猶豫的山民裹足不前,遷徙他處。
姜維言道:“胡伉自以為是,私自逮捕山民,顯然是想邀功,以此成名,此人城府倒也頗深。”雖然這種雕蟲小技在諸葛亮等人的眼里不值一提,但在廬陵一帶,胡伉的確已經(jīng)算得上能人了,他明知教令是諸葛亮親自頒布,卻故意違抗,就是想借此引起諸葛亮的注意,再表示自己憂國憂民、防患于
未然的能力,便可得到重用,平步青云了。
但是胡伉卻不知道,他以自己的智商來評估諸葛亮,茍存心思,實(shí)在是坐井觀天,不知道天究竟有多高,當(dāng)真是無知者無畏。
“胡伉違反教令,傳令王伉,將其即刻捉拿斬首!”諸葛亮將書信輕輕放在桌子上,淡然下令。樊建微微一怔,似乎有些意外,但還是抱拳而去,他本以為胡伉會被革職下獄,押送到柴桑之后又派遣他處上任,這樣不但給那些山民有了交代,也成全了胡伉的一片苦心,卻不料諸葛亮竟如此果斷,為
了山越的安定,不惜犧牲一名官吏的性命。
不過想到胡伉聰明反被聰明誤,也是咎由自取,想起諸葛亮方才的淡漠,樊建不禁暗自搖頭,在殺伐果斷方面,自己似乎還是欠缺了許多。
王惇接到諸葛亮的將令,馬上派兵將胡伉捉拿,就在將其斬首,消息傳出之后,那些山民更加確定漢軍的意圖和決心,知道官府只是想他們出山,一個個扶老攜幼,紛紛歸降。
得到回報,諸葛亮才心中大定,如此一來,不出一年時間,廬陵、豫章一帶,定會大治,而廬陵和荊南都連接交趾,如果能將交趾之地收至麾下,楊儀的南方經(jīng)略方案又可以更進(jìn)一步了。
劉封將姜維從長安派到柴桑,諸葛亮自然知道他的用意,他也是知天命之人,自覺年事已高,如今朝中人才濟(jì)濟(jì),青年才俊各放異彩,心中倒也寬慰不少。
從任職丞相,主持朝政以來,趁著有人分擔(dān)軍務(wù),諸葛亮已經(jīng)著手將自己的治國、治軍經(jīng)驗(yàn)結(jié)合先賢古人的想法編著成書,共計二十四篇,取名《兵法二十四篇》。
姜維來到柴桑之后,每日便和諸葛喬二人一同學(xué)習(xí)一個時辰以上,并在巡視的時候親自講解并加以實(shí)踐。
這一日正和姜維討論長安之事,忽然諸葛喬匆匆而來,面露悲傷之色,眼眶發(fā)紅,看到諸葛亮的一瞬間,眼淚忍不住奪眶而出。
諸葛亮抬頭看到,手指微顫,手中的羽扇掉落在地,緩緩閉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氣,不用諸葛喬說,他已經(jīng)知曉其來意。
姜維吃了一驚,卻沒有多問,只是靜靜地坐在一旁,看著兩人忽然如此情形,莫非是家中出了什么事?
“父親,伯父……家父他——”
諸葛喬拿著一封書信,封口用白紙貼就,沙啞著聲音說不出話來,三年前諸葛瑾也曾來過成都一趟,見諸葛喬病重,十分疼惜,不想竟成了永別。“唉!”諸葛亮一聲長嘆,睜開眼睛,雙目中的淚光隱隱退去,暗自咬了咬牙關(guān),沉聲道,“自去年知道兄長病重,我便知其難以康復(fù),兄長為孫家耗盡心血,如今東吳因?yàn)樘又聝牲h相爭,即將內(nèi)亂,元
遜性情敖烈,若無兄長管束,恐會惹來滅頂之災(zāi)!”
“啊?”諸葛喬大驚,忙上前說道,“父親,既然如此,該趕快寫信于他,不可卷入太子黨之爭才是。”
“難吶!”諸葛亮卻緩緩搖頭,邁步走到門口,看向東面,“元遜性格疏漏,剛愎自用,又恃才傲物,矜己陵人,尚不禁熬煉,豈能聽吾之言乎?兄長曾言其不大興吾家,將大赤吾族,只恐一語成譏!”
畢竟血濃于水,諸葛喬聞言急道:“那該如何是好?”
諸葛亮言道:“兄長駕鶴歸西,如今兩國交鋒,吾身負(fù)社稷重任,不能親自前往吊唁,你卻不得不去,且先去準(zhǔn)備,明日一早趕往建鄴,我自有安排囑托于你!”
諸葛喬悲痛與心,早已六神無主,聽諸葛亮還有計策,連忙點(diǎn)頭而去,他從小便和家人分別,但想起兒時之事,還是懷念不已,再聽說家中有難,心中怎能不急?“老師,伯松此去東吳,恐有危險,不如讓我隨行陪同吧!”沉默半晌,姜維起身撿起了羽扇遞給諸葛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