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報應。
黎茗說完最后一句話就不再言語,她昏睡過去了,到了醫(yī)院后醫(yī)生說她燒到39度,再晚一些可能燒壞喉嚨和肺部,掛好水后簡單叮囑幾句就離開。
隋染坐在床沿邊的椅子上,看黎茗睡的很沉,面上依舊有不自然的紅暈,呼吸沉重,眼睛下面有著厚重的眼袋和黑眼圈,隋染不得不感嘆,黎茗這樣不愛惜自己的皮膚,狀態(tài)這樣差,竟然也還有一些病態(tài)的美感,瘦削的臉廓,仿佛靈魂都無比纖細。
她總這么累,隋染想到住在黎茗家里的日子,看見她的時候,她就在落地窗邊的沙發(fā)上安靜看書,看不見她的時候,那間緊閉的屋子里就會傳來小提琴的聲音,到了半夜出來喝水,能看到洗碗池里還有熱氣,池中的杯子還留有咖啡的余香。
黎茗的作息非常亂,她之前有想過勸她,但她說不出口,因為覺得說這些話的自己怪怪的,也覺得自己就算說出來,黎茗也只會笑著承她的情,然后依舊不會改變。
她是很溫柔不會發(fā)脾氣,但也厭惡有人左右她。
不知道過去多久,黎茗醒過來,看到坐在自己一旁看書的隋染,她沒有驚訝,一下子接受眼前的一切,轉過頭盯著天花板發(fā)呆,沒有發(fā)聲告訴隋染自己醒過來。
直到隋染低頭看書有些脖子發(fā)酸,將書放下后才注意到看著天花板出神的黎茗:“你什么時候醒的?”
黎茗說:“醒一會了,你在看書,所以不想打擾你。”
“我也是無聊,正好看到床頭柜上有一本書,可能是上一個病人沒帶走的,所以我就拿來看了。”
“竟然把書隨隨便便丟下來,我是絕對不會做這種事的。”
隋染將書放好:“可能后面會回來取吧,”然后起身倒水,“你喝點水。”
黎茗沒有拒絕,緩慢起身:“謝謝。”
隋染扶著她,讓她慢慢喝水。
“你來臺北多久了?”
黎茗喝水后呼出一口氣:“三天吧。”
“三天……也不來找我?”
“沒必要找你。”
隋染不說話了。
黎茗將水杯放在柜子上,看到隋染低下了頭,意識到自己說的可能過于不近人情,緩和道:“先前不來找你,是因為你要試鏡,我不能動搖你的情緒,現(xiàn)在你試鏡結束,我也是時候告訴你我來臺北了。”
“那你為什么要來臺北?”
“我不能來嗎?”
“沒有。”
隋染還是低著頭,不自覺的開始絞手指,現(xiàn)在她和黎茗獨處一室,又立馬想到侯方瑾的話,進而又胡思亂想發(fā)散到盛璟萱,再結合黎茗對自己的態(tài)度,她不敢看著黎茗的眼睛。
黎茗一直看著她的臉,看著她的神情,然后觀摩著說道:“我來臺北確實為了你,那天電話里說的太過,我是來向你道歉的。”
隋染果然因為她這句話有了反應,抬起頭看向黎茗:“因為這個?”
“不能因為這個嗎?”
“你為什么老是反問我,明明是我在問你。”
“就是因為這個,我不想你是因為想要向我證明什么才去試鏡莉莉安,你不要因為要跟誰較勁所以逼自己,這樣對角色對你自己都不好。”
“沒有,我沒有向誰較勁,我是因為真的很喜歡莉莉安,是我想要爭取她!”隋染有些激動,或許那個打電話的晚上自己有些沖動,但是來臺北這些日子,遇到的人和事,讓她充分的認識到,自己是期待莉莉安的,想要憑借自己的試鏡來獲取這個角色,這或許是她脫離后臺以來第一次靠自己的努力拿到一個角色,不再有資本的加持,而是自己的能力。
黎茗笑著:“那就好,隋染,不要怕,就算真的拿不到,但是努力去爭取了,問心無愧,所以沒什么虧欠,也沒必要害怕。喬眠不會真的讓你去做那些事的,你已經(jīng)和過去不一樣,不會再重復那樣的生活了。”
隋染有些感動:“你為什么要那么幫我?麥城那時候也是,我不知道該做什么來表達我對你的謝意。只是,我實在想不通,你為什么要那樣幫我?”
“為什么呢?”黎茗又再次反問她,然后收回眼神,看向前方,淺淺笑一聲,“大概我對你一見鐘情吧,在鹿鳴老先生的葬禮晚會上,我還以為,我看到天使了呢。”
這話不知道是不是玩笑,但隋染的臉不受控制的紅起來,她收不回去,耳根也發(fā)燙,她猜自己現(xiàn)在一定很歡喜雀躍,因為黎茗說對自己是一見鐘情,因為有人當著自己的面說喜歡自己,明明,她聽這樣的話已經(jīng)聽過很多遍了,可這句話是黎茗說的。
“隋染,你臉好紅,你現(xiàn)在是不是很高興?”黎茗突然湊近她的臉,那雙眼睛直直盯著她,“我對你一見鐘情,所以你開心嗎?隋染,為什么你一直在笑?”
為什么這個人說喜歡別人后還能做到面不改色調侃別人的?隋染的心劇烈跳動起來:“能被黎導喜歡……怎么可能會不高興……”
“怎么不叫我的名字了?在酒店的時候就叫了我的名字,現(xiàn)在突然叫這么生分,隋染,你拿我當你的什么?”
黎茗的眼神非常直接,仿佛直擊而來的利劍,要一針見血,命中紅心,說話的聲音很溫和溫柔,更有一種誘導的感覺,隋染感受到手心冒出冷汗,支支吾吾:“你,是我的朋友。”
耳邊傳來黎茗的輕笑:“那看來我是錯付了。”之后她老實收回探出的身體。
隋染不禁失落起來。
但黎茗臉上沒有失落失望的表情,隋染又覺得,她還是在說笑,一時間竟也分不清,黎茗到底哪一句話真哪一句話假。
可自己卻是真真切切的在她面前露出了那些神情。
為此不禁有些氣惱:“你不要拿我開玩笑。”
“你覺得我在開玩笑?”
“難道不是嗎?”
“你過來,我告訴你,我為什么不是開玩笑,你過來,臉湊過來。”
隋染沒在意,按著她說的靠過去,沒想到黎茗直接吻上她的唇,她怔住沒有反應,黎茗含住她的嘴唇吮了吮,然后看著她:“隋染,如果你覺得虧欠了我什么,就把這當做償還吧。你知道我是個害怕寂寞的人,你就陪我,直到你心中的虧欠感消失為止。”
隋染吃驚的看著說著這句話的黎茗,她的眼睛里盛滿了不知名的情緒,她看著自己,卻又沒看著自己,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你,你什么意思?”
黎茗撫摸她的臉:“字面意思,隋染,相信你已經(jīng)知道我是什么樣的人。我那樣不顧一切的幫你,你一定會奇怪我為什么要幫你,但是我卻找不到一個合適的理由讓你相信我沒有任何的目的,只能想辦法讓你減輕心里對我的虧欠感,如果陪著我讓你覺得難受,那你剛剛接受的那個吻,就已經(jīng)償還了一切。”
“償……償還?”隋染有些生氣,“你覺得我之前和你在一起,都是償還嗎?”
“那是因為什么?”
“因為我……”
“因為你也不想一個人,所以我們才作伴。隋染,我不想再說這個話題了。”黎茗再一次強硬的發(fā)出命令,臉上的興致消失的無影無蹤,顯露出冷淡,“如果你還想繼續(xù)這個話題,我不會再回答你的任何問題。”
又是這樣,自己想說就說,不想說就不說,不管別人怎么樣,隋染剛要發(fā)火,就瞥見黎茗輸液的右手,輸液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輸完,沒有拔針,于是鮮紅的血液被倒抽回去,心里的怒火立馬轉了方向:“你輸液輸完為什么不說一聲?血都倒抽過去了。”于是起身走到病床頭,按下床頭上的紅色按鈕。
黎茗則顯得有些委屈:“我又沒看見。”
“反正都是你的錯。”
“是,是我的問題。”
這樣插科打諢幾下,很快就能翻篇,誰也不會難堪。護士很快趕來給黎茗拔針,行云流水,前后不過五分鐘,拔完針后沒有多說什么,醫(yī)院很忙。
“去吃點東西?”隋染擔心她現(xiàn)在身體虛弱,胃里不吃點什么墊著晚上會難受。
黎茗點點頭,掀開被子從床上下來,雙腳剛剛下地,隋染就自然而然的蹲下給她穿鞋,抓住對方一只腳的時候,黎茗渾身都顫抖一下子,隋染沒有退縮,因為黎茗沒有發(fā)話,自己也沒有停下的必要。
穿好鞋,黎茗站在地面上,自然靠在隋染身上,因為她雙腿仍舊有些發(fā)軟不能自己走動,隋染也親昵的摟著她出病房,她察覺到黎茗依舊有些發(fā)抖,意識到外面很冷,她將人又往自己懷里拉進一些,黎茗幾乎是全部依偎在她懷中了。
黎茗個子也不矮,比起隋染要高一些,但她現(xiàn)在身體不好,背有些佝僂,醫(yī)院的病人多的有些堵,行人也沒注意到這里有個名導和十八線小明星,隋染一言不發(fā)帶著她走出醫(yī)院,好在外面沒有下雨,只是天有些陰沉沉的。
“希望一會不要下雨。”隋染祈禱。
黎茗說:“今天是最后一天下雨,往后都是晴天。”
“春天的天氣就是這樣,很容易感冒。”
“是嗎,我還挺喜歡春天的。”
“就去酒店附近吃吧,吃完早點回去休息,第二天九點鐘你還要去醫(yī)院掛水。”
“嗯。你明天有安排嗎?”
“明天?嗯……沒有。”
“為什么猶豫了一會。”
“沒有。”
“那你打算做什么?”
“來醫(yī)院照顧你。”
“其實沒必要改掉自己的安排,我一個人也可以,我打算看書。”
“那我和你一起看書。”
“真拿你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