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星光暗淡,漆黑一片的屋子里只開了一盞小燈,泛著幽光,藍底白花的窗簾上映著兩道相擁身影。</br> “阿姨一定沒事的,你放心。”蘇楠抱著他的頭,真心安慰道。</br> 周讓看著她擔憂的眉眼,雙拳漸漸收緊,他不是刻意瞞著她生意上的事情的,只是他做的事過于危險,要是被抓住,肯定是沒有好下場的。</br> 如今倒賣糧食都能被判死刑,更何況他倒賣的可不是簡簡單單的貨物。</br> 她不知道的話,就跟她扯不上關系。</br> 想到這兒,周讓把即將脫口而出的實話咽回了肚子里,勾起唇角,淺聲道:“好。”</br> “早些休息,明天一早你還得趕車呢。”蘇楠把周讓推倒在床上,自己則是去廚房打了一盆熱水,拿了他的毛巾,給他草草抹了把臉,就催促著他睡覺了。</br> “你之前跟我說什么?”周讓剛脫下外套和褲子鉆進被子里,閉上眼睛前突然想起蘇楠之前好像是跟他說了什么話。</br> 蘇楠擰干毛巾,搖了搖頭,道:“沒什么,你快睡,我去洗漱一下就回來。”</br> 還是等周讓從滬市回來再跟他商量商量吧。</br> “我這次不確定要去多久,估摸著最快都要一個星期,我不在,你注意安全,有事給我拍電報,不要硬扛著。”</br> 周讓從被子里爬起來,拉開床邊桌子的小抽屜,從里面拿出紙張和筆,寫下一連串數字。</br> 邊寫,嘴里還念叨著:“像今天,你人在屋子里就一定要鎖好院子門,桑安縣雖然治安不錯,但也有一些混混,你要留個心眼。”</br> “錢和票都藏在那個地方,你知道的,需要就拿出來用。”</br> 話音未落,蘇楠就上前用微濕的小手捂住了他的嘴,嗔怒道:“好了,我都知道了,你快睡吧。”</br> “小嘮叨,你也要注意安全,男孩子出門在外也需要保護好自己。”蘇楠像摸金毛大狗狗一樣摸了摸周讓的頭發,隨后做了個噤聲的手勢。</br> 周讓失笑般點了點頭,乖乖躺好了。</br> 見他睡著一動不動了,蘇楠收好紙張和筆,才端著臉盆往外走去。</br> 站在院子外,借著月色看向天空,今天的星星格外少,都被烏云擋住了,空氣中也彌漫著悶悶的氣息,這種情況明天八成要下雨。</br> 蘇楠深深呼出一口氣,她的心也悶悶的,像是有一口氣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來,隱隱的難受。</br> 這還是周讓第一次離開她身邊,總歸是舍不得的,但也沒辦法。</br> 也不知道阿姨的病情怎么樣了。</br> *</br> 第二天天還沒亮,周讓就起床了,簡單洗漱后,去國營飯店吃了早餐就走了。</br> 蘇楠送他上了去暉平市的班車,等車開后,才轉身想要離開車站,去照相館上班,但是剛邁步沒走兩步,就迎面撞上了一行人。</br> “沈木?”</br> 等蘇楠看清為首的人是誰,頓時整張臉就垮了下去,沒忍住翻了個白眼。</br> 現在才回來,黃花菜都涼了。</br> 想到這,蘇楠轉身就想走,結果對方已經看見她了,大步朝這邊走過來,嘴里還喊著她的名字。</br> “蘇知青,蘇知青。”</br> 這么大的嗓門,蘇楠就算想裝不知道也不可能,于是只能被迫面無表情的轉過身來,不耐煩道:“喲,這不是沈警官嗎?”</br> “嗯,方便借一步講話嗎?”沈木風塵仆仆從外地趕回來,臉上帶著疲憊,眼眸無神,整個人的狀態看上去實在不算好。</br> “行吧。”瞧見他這副模樣,蘇楠還是有些同情的,畢竟他.媽媽做下的事情,他本人是不知情的。</br> 待沈木跟自己的同事交代兩句后,兩人就走到了車站外面沒什么人的空地上了。</br> 車站人來人往,很是熱鬧,時不時響起兩聲喇叭聲,更增添了幾分市井氣息。</br> 沈木也不墨跡直接開門見山道:“方蕓她最近是不是很忙啊?為什么我前段時間拍給她的電報都沒有回音。”</br> “沈警官,你這次又是不告而別啊?”蘇楠不答反問,環胸冷眼看著沈木。</br> 沈木一噎,皺緊眉頭,無奈道:“局里臨時安排人去外地學習出差,又是保密行動,我根本沒機會給方蕓捎信,前段時間一解除封閉,我就立馬給她拍電報了。”</br> 蘇楠其實挺能理解他的無奈的,但是她無法原諒他母親對肖方蕓說的那些句句誅心的惡毒話。</br> 肖方蕓自己也無法原諒。</br> 不然也不會答應她奶奶,去跟別的男人相親。</br> “算了,我親自向她解釋,對了,蘇知青,方蕓她這段時間過的好嗎?等我回家收拾收拾,就去找她。”沈木想起肖方蕓的笑臉,唇邊不由帶了笑。</br> 蘇楠聞言抬起頭就看見了沈木臉上發自內心的關心和歡喜,一時間有些不忍心的移開了視線,不太自然的道:“你還是別去找她了。”</br> 沈木自然注意到了蘇楠的異常,唇邊的笑意僵在臉上,沉聲道:“是不是因為我這次又突然消失,讓方蕓她生氣了?”</br> 蘇楠沒接話,揪著袖子邊,欲言又止的看著沈木。</br> “肯定是這樣,都是我的錯,我現在就去跟方蕓她解釋。”沈木見到蘇楠臉上的表情,就深覺事情不簡單,顧不上回家收拾一下儀表,就匆匆往車站里面跑去。</br> 沈木長手長腿的,跑得極快,沒一會兒就不見了人影,蘇楠在后面追了幾步,最后還是沒有追上去。</br> 罷了,還是讓他們兩個人當面說清楚比較好,一直瞞著沈木也不是辦法。</br> 就是不知道沈木會怎么選?又會怎么做?</br> 蘇楠嘆了口氣,心事重重地往照相館的方向走去。</br> *</br> 另一邊的沈木坐在車上坐立難安,生平第一次這么急躁車開的那般慢,等好不容易到了肖家村,沈木片刻不敢耽誤,就跳下了車,直直往肖方蕓家奔去。</br> 還沒到肖家門口,遠遠的就看見那院子門口站了兩撥人。</br> 為首的是肖方蕓和一個高大的年輕男人,他們身邊站著雙方長輩,那場景,就算是傻的,也能看出來是在干什么。</br> 更何況那年輕男人的眼神就跟長在肖方蕓身上似的,其中深意,同為男人的沈木如何不知?</br> 沈木下意識往后退了一步,一股怒氣涌上心頭,想要逼他上前打斷這副場景,但是理智告訴他不能這么做。</br> 這對肖方蕓的名聲不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